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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他们为我做会诊

放学后,我跑到杨树下去等那个很老的老人。我留给老人的纸条还粘在树上。当我的目光落在我写的纸条上时,我的眼睛不由地瞪大了。我看见那张纸条上多了两行字:方弟,我是守信用的人。我已经来过了。你已经知道怎样找到空气街了。在这座城市里,还有很多想去又没有办法找到空气街的伤心的孩子,我必须让他们知道去空气街的路。

我呆呆地看着老人的留言。他的落款很怪:空气街的引领员。旁边还画着一辆破自行车,仔细看时,发现旧自行车上没有脚蹬子。

他确实来过了。看他的留言,他不会再到这棵杨树下来了。我跟他的约定已经解除了。

我突然间哭起来了:“我找不到空气街的牌子了!我把它丢了!我不知道怎么再找到空气街了!”

就在这时,风把那张纸条吹落了。我想伸出手去抓它时,它却被一辆急驰而过的汽车的轮子卷走了。我追了十几米,放弃了。我不可能撵得上发疯的汽车轮子。

我只剩下了绝望。我对着大树喊道:“我早就是一个伤心的人了,你不是天天找伤心的孩子吗?我现在就很伤心,明天还会伤心的!我就是那个你该找的人!”

那两个我见过的巡警又站在我的身后了。我不说话了,只用眼睛看着他们。我现在只想让这两个爱管闲事的家伙离开。但是,我从他们两个的眼神中看出,我现在就是他们该管的闲事。

一个警察摘掉自己的帽子,用手弹弹上面的灰尘,对我说:“又是你。”

另一个警察走上一步,弯下腰,跟我脸对脸。我和他的鼻子尖都快碰上了:“你刚才跟谁在说话?”

我不吭声。我没有必要跟他讲什么。

这个跟我脸对着脸的警察指了指杨树说:“你跟它在说话?”

我觉得这个警察的眼睛很特别,两只眼睛一眨不眨,像是一种动物的眼睛。我说:“我刚才没说话。”

那个摘掉帽子的警察用帽子砸了砸自己的大腿说:“你刚才说话了,我们都听见了。我们注意你好半天了!”

我被他们逼得生气了:“我说了怎么啦?我就是跟树说话了又怎么啦?”

两个警察互相看看,不知道我会这么回答他们。那个摘掉帽子的警察戴上了帽子,对我说:“我们送你回家。”

我说:“我能找到家。”

两个警察同时说:“必须送你回家!”

这两个身穿制服的警察在住宅区一出现,就引来了无数猜疑的目光。当然,我站在家门口时,身后的两个警察给爸爸和妈妈带来了更大的不安。爸爸有点惊慌失措了:“我家方弟出了什么事?”妈妈手里的玻璃杯子滑落到地上,摔碎了。妈妈只会摔碎手里的东西,没有别的爱好。

其中一个警察朝爸爸和妈妈招了招手:“请家长出来一下,我们有话跟你们谈一谈。”

爸爸和妈妈站到走廊里,我看见两个警察压低了声调跟爸爸和妈妈说着什么。走廊里的灯很暗,我看不清他们的表情,我只听到爸爸的声音:“有这样的事?是吗?怎么会?真的很严重啊!”

爸爸和妈妈把两个警察送到了楼下。等他们返身回家时,我看见爸爸和妈妈的眼神变了。确切地说,是他们望着我的眼神变了。

妈妈跟在我身后说:“方弟啊……”

我站住,等着妈妈跟我说什么。但是,妈妈看着我的眼睛时,又不说了,只会说头半句话:“方弟啊……”

爸爸表情紧张地在拨电话号码,一气打了无数个电话。从他的话语里,我知道电话内容都是涉及到我的。

爸爸在这个晚上的最后一个电话打给了金光老师。爸爸在跟金光老师不厌其烦地重复着陈旧的话题,无非是方弟最近几天的表现啊,有没有特别不一样的地方啊,言谈话语正常不正常啊……

在爸爸跟金光老师还没结束这个又臭又长的电话时,我回到自己的屋子,躺倒在床上,不洗澡不刷牙,就睡过去了。我的一只凉鞋,在我上床之前被甩到了桌子上。

我半夜醒来准备去卫生间时,看见爸爸和妈妈头发蓬乱着坐在我的床边瞪着我。我说:“你们想吓死我?”

妈妈带着哭腔说:“是你想吓死我们!”

我撒完尿,爬上床又睡着了。

第二天早晨醒来时,是七点钟。我看见爸爸和妈妈的眼睛都是红的。他们的眼神里全是不安和恐惧。

我问他们:“你们昨天不睡觉,熬夜看恐怖电影了吧?”

爸爸说:“看什么恐怖电影?只看你了。你就是恐怖电影!”

妈妈把爸爸拉进厨房小声地问:“你看方弟有问题吗?”

爸爸皱着眉头说:“这很难说,必须专家看了后才能下结论。收拾一下,我们去医院吧。”

就在这个时候,我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我问道:“谁病了?”

爸爸苦着脸说:“你。”

我问:“我有什么病?我感觉挺好啊!”

爸爸不理睬我,对妈妈说:“去楼下拦一辆出租车,我跟柴医生定好是七点四十分见面的。过了时间,柴医生就不接待我们了,快点吧!”

我还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爸爸领着我下楼,让我先坐进出租车里,他后坐进来,紧紧攥住我的手。好像我是一只鸟,不小心就会飞了。

我问爸爸:“今天,同学们都来医院检查身体吗?”

爸爸阴着脸说:“不!只给你一个人检查。柴医生是一个非常有经验的专家,他把外出的事都往后推了,就为了留下来给你看病。”

我紧张起来:“我得了严重的病了?”

妈妈坐在车的前边,这时回过头来对我说:“你昨天把妈妈吓死了。”

我说:“昨天发生了什么?是因为那两个爱管闲事的警察吗?”

爸爸打断妈妈的话:“别说了。”

在医院一间很大的房间里,我看见了那两个爱管闲事的警察坐在椅子上,金光老师也在,还有一个白头发的身穿白大褂子的人,他胸前的细绳子吊着一副老花镜。两块浑浊的镜片,像在脏水里刚刚捞出来一样。从我走进那间屋子开始,他一直目不转睛地盯住我看。当我坐下时,他把老花镜子戴上了,还是死盯住我的脸看。我想,这么脏的镜子,能看清什么?

屋子里的所有人都叫他柴医生。

大家都等待着柴医生说话。我也等着他说话。他说完话,我才能快点离开这里。但是,柴医生并不急着说话,他把老花镜戴上又摘下,重复了三次之后,才把脸转向了金光老师:“你说,方弟犯了错误,你让他在早自习课上做检查时,他却给同学们编了一个童话故事?”

金光老师点头,做了一个很痛心的表情。

柴医生把脸转向了两个警察:“你们是在傍晚的时候看见他的,一开始,你们两个并没有急着走过去,而是躲在一边偷偷地观察着他,发现方弟对着那棵杨树又说又哭的?”

两个警察点头。意思很明确,他们所看到的一切都是真实可信的。

柴医生把脸转向了爸爸和妈妈:“昨天晚上,一惯都洗澡和刷牙的方弟,在睡觉前,把这所有良好习惯都忘了。他什么都没有做,就躺倒在床上睡着了?他还把一只鞋摆在桌子上,而不是放在地上?”

爸爸和妈妈点头。爸爸还补充道:“我们一夜都没合眼。”

柴医生说:“看你们发红的眼睛,我就知道你们的心情很不安。我也很不安。”

爸爸慌乱地问道:“柴医生,你想说什么?”

柴医生的语气沉重起来:“根据我四十多年的经验,我敢肯定这孩子患的是一种叫做精神空想狂的病症。”

大家的脸都跟挂了霜一样了。爸爸哆嗦着站起来:“很严重吗?”

金老师小心地望着我的脸,又盯着柴医生的脸问道:“有什么治疗手段?”

柴医生说:“当然有了。这不用担心。我们会根据孩子的不同病症采取不同的治疗办法。”

在这时,我觉得该轮到我说一句话了。我问柴医生:“什么是精神空想狂?”

大家一起用高度紧张的目光看着柴医生。

柴医生一字一顿地说:“精神空想狂,说白了,就是精神病!”

我听见这句话,突然间受不了了。我大声尖叫起来:“啊!”所有人都被我的声音吓唬住了,都不由从椅子上跳起来。只有柴医生稳稳当当坐在他的椅子上。

我听见柴医生说:“从这个孩子现在的表现上看,更加证实了我的判断没有错。”过去,我只是在电影上见过柴医生这样极端冷酷的人。他伤害了别人,还以为是在帮助别人,让别人付钱给他。

为了表达我的愤慨,我又尖叫了一声。听见我的尖叫声,我看见妈妈捂住脸,哭起来了。 Q/SS78uzbu8bMGLLjQdOrJU51+BF++qc1ZrLQNyinTHoNcnw9AI42hilQ/qUsR4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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