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闻问切、四诊合参是所有医家诊断疾病的基本技能。岭南妇科医家也不例外,但岭南妇科医家在四诊中对于望诊和脉诊有更深入的体会。
《素问·阴阳应象大论》曰:“善诊者,察色按脉,先别阴阳;审清浊而知部分。”《难经》谓“望而知之谓之神。”由此可知望诊在疾病的诊断中起着重要的作用。何梦瑶十分注重望面色及舌诊在诊断妇科疾病、判断疾病预后上的作用。巢元方《诸病源候论·产难候》中有据孕妇面、舌以预测孕母、胎儿存亡的叙述,而何梦瑶在此基础上又有发挥,他在《胎前·子死腹中门》中云“凡孕妇凶危之证,欲知子母存亡,但看孕妇。面赤舌青,腹冷如冰,口出秽气者,其子必死;若面青舌赤者,其母必亡;面舌俱青、口角两边流涎沫者,母子俱不能保。”此为其多年临床之经验,比巢氏理论更具体,在当时的医疗条件下,更具指导意义。对于望面色及舌诊,在其堕胎、产后血晕、遍身痛、头痛等多有提及,并据此作出诊断,提出治疗方药。如“面黄唇白者,脱血也,急宜独参汤”,“产后眩晕昏迷,有因恶血停瘀上攻而然者,面唇必红赤,佛手散”。
罗元恺教授总结数十年之临床经验,认为望诊在妇科尤为重要,他对于望妇人之形神、唇色、舌苔、经、带、恶露等都有深刻的心得体会。面部的颜色和光泽反映了病人脏腑气血的盛衰,气虚、血虚或肾虚都可以有面色的改变。妇女面白为气虚血脱之征,常见于崩漏等失血耗气之病;面色苍白是白中带青的颜色,表示气血俱虚,兼有肝风或肝血不足,常见于经行头痛等病证;面色萎黄主脾虚血虚,见于月经过多等病证;面色晦黄为脾肾两虚,见于绝经前期的崩漏等;面色红赤主实热,见于热邪迫血妄行的月经先期、月经过多、产褥热、急性盆腔炎等;颧红为阴虚火旺之候,多见于绝经前后诸证;颊、眼眶及额部黯晦或黯斑主肾虚、脾虚,应结合出现的部位来辨证。 “上下眼眶均黯黑者,多为肾虚;下眼眶黑者脾虚为多。面部黯黑,常有面斑,多属脾肾虚。”常见于生殖功能不正常的慢性病,黯晦或黯斑可随病情的轻重而渐退或加深。
唇舌的望诊可以反映冲任、脏腑、气血、病邪的情况。罗元恺教授认为环唇黯黑主脾、肾虚及冲任亏损,也可兼有血瘀,常见于月经病、不孕症、滑胎等。舌质淡白主气血两虚或内有虚寒,见于月经过少、闭经或宫寒不孕等;舌质红为血热,舌尖红为心火盛或肺热,常见于经行量多;舌边红为肝胆火炽,多见于月经先期量多、倒经、产褥热等;舌质黯红多为气血郁滞,常见于月经先后不定期、痛经、盆腔炎、癥瘕等;舌上瘀斑主血瘀,见于痛经、闭经、不孕症、癥瘕等;舌质淡黯或黯滞主脾肾虚,尤其是肾虚,见于不孕症等;舌胖大主气虚、脾肾阳虚,见于崩漏、经行浮肿、带下病、子宫脱垂等,舌胖大而湿润如水泡猪肝者为脾虚湿盛;舌瘦薄而偏红者为阴虚证。若唇色与舌色不一致者,应以舌色为准。 “苔白主寒,苔黄主热,苔腻主湿,苔黑而干主热炽伤阴,灰黑而湿润为寒水上泛,剥苔或无苔则主伤阴,也为胃气虚衰之象”。罗元恺教授在望诊方面的丰富经验,发展了中医妇科的诊法,对中医妇科临证诊断治疗起着重要的指导作用。
岭南当代名医王小云教授认为对寒热虚实的分辨,望诊能提供很大的帮助,尤其重在察目。《灵枢·大惑论》说:“目者,心使也,心者,神之舍也。”又说:“五脏六腑之精气,皆上注于目而为之精。”王小云教授临症时非常重视观察病人的目光神采。有一患者求医时自诉疲惫异常,几乎无力迈脚行走,要求开中药调补,她查患者双目明亮,语音高亮,舌苔厚腻,口气腐臭,辨其为胃肠积热,湿浊中阻而致精微无法输布,引起身体困重,施以攻法解除了患者困扰。另有一全子宫切除术后患者,患者无明显不适主诉,但王小云教授查房时,敏锐地诊察到患者双眼无神采,白睛暗浊,黑睛色滞,眼胞浮肿,指出患者潜在身体阴阳失衡表现,且已重伤正气,急查生化全项及血气分析,患者果为水液代谢失衡,体内水液积蓄过多,肾功能已有轻度受损,伴有酸中毒,及时予利尿补碱纠正,患者很快转危为安,双眼恢复神采,神光充沛。由此可见,望诊对虚实分辨起到了“见微知著”的作用。对于寒热虚实的望诊辨析,王小云教授还主张从望色入手,以患者五色的变化来分辨病性,不仅望面部五色还望四肢五色。如面色淡青或手足发青色,为寒证,主痛症,主瘀证,总由阳虚寒生,收引凝滞所致。舌诊也属于望诊的重要内容,王教授指出,就舌象而言,舌质的淡与红,舌的润与燥常常是分辨寒热的要点,但同时要注意舌下系带及牙龈的观察,有些病人舌质并不红,但舌下系带绛红或牙龈呈鲜红色,亦为热象。但同时一定要注意舌诊时,嘱患者张口不要过大,伸舌不要过长,不要过度用力,每次伸舌观察时间不宜过长,否则容易出现用力过度而舌尖红赤,伸舌时间过长而舍下络脉瘀血怒张等假象。临症有时会出现舌质和舌苔的变化不统一,如舌质绛红,舌苔却薄白,从主病上红绛舌主热盛,白苔从寒。王小云教授认为根据临床上的经验,当舌质和舌苔出现主病矛盾时,要注意排除影响舌苔变化的客观因素,客观分析舌质,往往反映着疾病的本质。
望闻问切,脉诊是最考验医家经验的,岭南妇科医家在脉诊方面也有一定的体会。如何梦瑶在《医碥》男女脉同异云:“古谓男脉左大于右,女脉右大于左,验之不然。盖人之左手比右手略大,脉亦应之而右大于左,不论男女皆然也。惟男两尺恒虚,女两尺恒实,差不同耳。”论胎孕脉,何氏云:“羸弱之妇,不必脉皆滑实,但按尺中应指,源源不绝便是”。何守愚论治论妊娠诊断,他引陈修圆说:“妇人三部浮沉正等,无他病而经停者,孕也,尺大而旺,亦然。左尺洪大实为男,右尺洪大实为女……体弱之妇,尺内按之不绝,便是有子,月断病多,六脉不病,亦为有子……妇人不月,脉来滑疾,重手按之散者,胎已三月也,和滑而代者,二月余之胎息也,重手按之,滑疾而不散者,五月也。”吕楚白判断妊娠,以关脉为准,《内经》曰:妇人手少阴脉动甚者,妊子也。又云:阴搏阳别,谓之有子。吕楚白认为这是因为受胎在脐腹之下,血气护胎而盛于下,所以尺脉鼓搏有力,与寸脉迥然不同。这是古人辨妊娠脉的方法。而吕楚白自己于辨妊娠脉却另有心得,他是以关脉为标准的,他说:“余辨妊娠,则以关脉为标准,何则?左关肝,右关脾。肝藏血,脾统血。若受孕则关脉流利如珠,血气调匀,足以养胎矣;若闭经则右关重按必不见,血气虚弱,与及凝滞矣。如此辨脉,真有历验不爽者。”
蔡仰高在妇人脉诊方面有较深的研究。他指出:“女人皮肤不热,无外感症象,而脉状有点数疾,不是滑,此极可能是月经刚刚来潮的症状……如果月经来时,脉有时快有时慢,即是带点促状,或者沉细,这种脉形,表现她有经期腹痛……如果六脉细小,或微带涩状,这一方面是,月经后期,或者就是闭阻不行了。脉搏稍疾一点,那常常是月经先期。也有脉不快而先期的,这属于体虚。色欲不节,也常是先期而至,来时必定血量过多,其脉必虚细尺部无力,由于虚,故无法控制血行之故。”他又指出:“妊娠一至三月,左寸浮大,即经所称手少阴脉动甚者,妊子也。心脉浮大,亦主有孕。有孕三到四月,尺部必滑疾。按之滑疾而散的,为三月。但疾不散的,怀孕必五月以上。”
王小云教授认为,辨别虚实真假的关键所在,脉象也是很重要的依据。张景岳亦有言:“虚实之要,莫逃乎脉。如脉之真有力、真有神者,方是真实证;似有力、似有神者,便是假实证。”她认为尤当辨脉三部九候之变化,例如血崩一证,若于暴崩之际,虽血色鲜红,但患者面色苍白,爪甲无华,脉不沉迟反弦滑似有力者,不可误为血热妄行,妄用凉血止血之品,当以益气固脱摄血为要。又如寒凝胞宫患者,若脉紧,则为实寒,当温化之;若脉象沉迟,则为阳虚内寒,乃虚寒,宜温补之。
综上,岭南妇科医家对于望诊、脉诊在四诊中的作用有独到的体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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