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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的阳光透过白色窗帘在桌角落下浅浅的小光圈，程柔盯着那点偷溜进来的阳光疲倦的眨了眨眼。今天天气异常燥热，教室像是一口闷热的大锅，大家在蒸笼上垂死挣扎连说话的力气都减少了一半，纷纷趴在桌面上闭目养神。整个教室只能听见笔尖的沙沙声，翻开书本的轻响以及头顶风扇摆头时一卡一卡的噪音。
第三节上课铃响，教室门陆陆续续涌进一批又一批同学，周甜甜睡眼惺忪的从臂弯里抬起头，一边重启大脑一边揉着落下红印子的右脸颊。
程柔缓了一会才松开签字笔在抽屉里找课本。
这节课上生物，复习之前所讲的细胞生活的环境，周甜甜翻开课本指着旁边相关信息小框里的字体兴奋的捶了捶程柔的手肘。
“‘成年女性体内含水量大约是体重的50%’那我这体重估摸着也就只有45斤啊！谁说我胖了！”
周甜甜整体并不算肥胖，但脸上有点婴儿肥，直观上就会让人产生一种“肉包子”
的错觉，高一时大家就时常拿这逗她，她一直耿耿于怀还身体力行减肥了……两天。
程柔正想着安慰几句，陈北洺突然转身一手举起课本，一手拿笔在“成年”二字上圈了圈，一脸耿直。
“你还没成年，这理论对你没用。所以你那都是实打实的肉，跟水分没多大关系。”
“你怎么这么讨厌啊！”
周甜甜拿笔袋砸对方的手，陈北洺笑着讨饶，周围几人听到动静都憋着笑不敢声张，生物老师刚写完板书转回身，似有所觉点了人群中唯一熟悉的名字。
“程柔，我刚说到哪了？”
周围嬉闹的众人顿时犹如秋收的稻穗埋着头求命自保，周甜甜方才拉着程柔一块开小差，此刻也帮不上忙在一旁干着急，程柔倒是坦然，知道就是知道，不知道就是不知道，顶多一顿训斥。
她站起身正想如实回答，突然瞥见陈北洺从怀里把生物课本翻到第3页，举着笔往中间大段文字中的一小块画圈。
程柔扫过一眼，抬头直接重复道：“组织液中包括细胞代谢产物在内的各种物质，大部分能够被毛细血管的静脉端重新吸收，进入血浆。”
生物老师眯了眯眼冲程柔挥手示意她坐下，周甜甜顿时松了一口气，但她一口气没缓尽就听到生物老师翻着手上花名册，点名让陈北洺起身把第三页全文高声朗读三遍。
教室传来低声哗然，众人的视线全都集聚在当事人身上。生物老师明显是拿陈北洺做杀鸡儆猴的第一只倒霉鸡，可这把行凶的匕首原本不应该架在他的脖子上，程柔脸上一红，半是愧疚半是着急。
陈北洺倒是坦荡也没觉得难堪，捧着课本站起身一字一句读的非常认真，停顿合理，咬字清晰，要不是现下这场面，程柔都想给他打赏五毛钱以资鼓励。
“这笑面虎太狠了吧。”周甜甜压低声音嘀咕一句。
“笑面虎”倚着讲台，耐心十足的举着课本听陈北洺朗读，教室里所有人缩着颈脖子埋头看课本，生怕下一个宰割的对象就是自己，陈北洺站在程柔的左前方，她抬起头就能看到他挺直的背脊，半湿的鬓角和微微震动的下颌。
他的睫毛真长啊，扑扇之间像是昆虫的触须，缓慢又轻柔，像扫在她手心里，有点热又有点痒。
后半堂课大家果然都老实了不少，生物老师心满意足的结束一堂课，收拾课本下课时还恶作剧般笑着说，“我发现我们班同学朗读的能力还挺强，下次如果有机会一定让大家一一展示。”
众人立马毛骨悚然的连连摆手。
生物老师就此一战成名，成为高二12班“最不能招惹”的任课老师TOP1（有待考察）。
陈北洺倒是没把这事放心上，还欣喜的告诉程柔开口朗读有利于他的记忆力提升。
“我学习不好，说不定换个方式还能有所进步。”陈北洺玩着手机游戏，偷空抬起头冲程柔笑了笑。
程柔知道对方是在拐着弯子安慰自己也没拆穿，倒是见他翻飞在手机屏幕上的十指想起另一件事。
学校最近正流行一款网络手游，不少学生课间都扎堆在一块开黑玩游戏，有一次班级里有学生同人语音连线忘记关闭小喇叭，队友那一句，“奶我一口！”瞬间响彻整个教室。
英语老师气的脸一阵青红交替，手指轻颤，都顾不上赶课本进度，连同全班最近走神的状态一起骂个狗血淋头。
以此足见众人痴迷程度，那应该没谁会爬上校园贴吧关注她和徐燃的事情吧，况且都过去这么多天了，黄花菜都凉了。
程柔自我安慰捧着水杯去打水，见周遭再没有像前几日一样对她投射出探究的目光，更稳了心神，历史的车轱辘滚滚向前，这点小事早翻篇了。程柔心情颇好的哼着小曲儿，从口袋抽出水卡放在感应器上，一注水流从饮水机口流出“咚咚咚”
的往玻璃杯里砸，她刚拧好盖子周甜甜突然从教室门窜出来以不可阻挡之势停在她面前。
“柔柔！徐燃被人举报欺负同学，刚已经被小胖总喊去教导处了！”
“哦。”
徐燃去教导处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给个帐篷他都能在那安营扎寨。
“哦？”周甜甜急得抓耳挠腮，“你就不想知道他欺负的是谁吗？”
程柔配合的问：“谁啊？”
“你啊！”
“……”
周甜甜清咳一声，“就贴吧那个‘欺凌下的逢场作戏’估计是哪位见义勇为的大侠误会了，愤懑之下写了一封陈情表上报小胖总，罗列徐燃以往的种种罪行，势要为你讨回公道！据说字字句句催人泪下，全文除去标点符号都有3000字……
这不会是你隐姓埋名的粉丝干的吧？”
粉丝？想都不敢想。
周甜甜说的吓人，程柔早已自行脑补剑拔弩张，短兵相接的情形，加之行政楼四楼教导处的走廊列队般窝着7班一群人，仿佛一声令下就要揭竿而起。
这是要去隔壁黑社会走错场了吧。
林晏站在最前面趴在窗户上往里张望，教导处窗户锁着，未被窗帘遮住的玻璃镜面只有半尺宽，他看着看着眼睛就凑一块了，难受的直起身揉眼睛。
大门掩着但没关密，能够听到一些声响。
方主任语气听起来挺镇定，似乎还抬手抖了抖纸张。
“这举报信是怎么回事？”
徐燃声音听起来有点模糊，仿佛在前一秒刚打了一声哈欠。
“谁知道呢，可能是因爱生恨吧。”
方主任“啪”的一声把纸张拍在桌面上，声音往上一提，“还给我嘴贫！这一箩筐的罪行半点没冤枉你！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徐燃顿了顿，收起身上的慵懒劲：“那都是我以前犯的事，我最近可没欺负人。”
方主任语气缓了缓，“那你和程柔怎么回事？你是不是欺负人家小姑娘啊？徐燃！
我跟你说，你再怎么犯浑都不能欺负女孩子！你要是欺负她，你爸来了我都饶不了你！”
“我没有。”徐燃应的很快，后半句声音往下压了压“我欺负谁也不会欺负她。”
方主任重点显然偏了，一肚子恼火：“你还想欺负谁？一天到晚都不安生！你爸拜托我照看你，不是为了让你为所欲为！他要是知道……”
“别跟我提我爸。”徐燃声音一凉，“他要是想知道就自己来问我。”
室内顿时一片寂然。
方主任顿了顿转移话题道：“那校吧上的帖子又是怎么回事？你和程柔是不是……”
方主任清咳一声点到为止，但意思已经昭然若揭。
徐燃这次停顿的时间有点长，方主任以为对方是默认，刚落下的火气又冒青烟似得还预复燃就看见平时乖张狠劣的小霸王软下态度，有点茫然的看着他。
“这事对她有影响吗？”
校吧上的管理人员是学生会的成员，方主任今早已经通知对方删帖，现下要想消除影响不过是时间问题，但他看着徐燃突然缓和下来的态度，话锋一转。
“当然有影响！这个年纪的孩子容易产生好奇心，知道这件事肯定会跑去探究当事人的态度！一个两个三五成群的去围观她，你说有没有影响！”
方主任原意是指影响程柔的学习状态，但徐燃不知想到什么，脸色瞬间一沉，转身就要离开。
“哎哎哎，你要干嘛！徐燃你给我回来！”
徐燃充耳不闻，脸色阴沉的拉开教导处大门——与程柔迎面撞上。
程柔还维持着侧耳偷听的动作，大门一开，她由于惯性往前冲了冲，一脑袋砸进对方怀里，愣愣的抬头看对方，徐燃眼中的火星子在对视中恹恹熄灭，程柔后知后觉往后退开一大步。
两人相顾无言，气氛一时凝滞不前，程柔身后突然冒出一个矮个子男生，颤巍巍的举手示意。
“燃、燃哥，你的青梅竹马来找你了。”
程柔：“……”
徐燃：“……”
程柔一忍再忍才憋住转身打爆对方狗头的怒气，一脸复杂的略过徐然走进教导处。
有当事人亲自解释，这件乌龙事件很快便会落下帷幕，况且听方主任的语气应是不相信徐燃会欺负女生，没有她这一层解释，徐燃也不会受多大惩治。程柔心里微微怅然，说不清悲喜。她神情恍惚踩在楼梯上，脚步一晃把自己吓了一跳。
“噗——”
程柔转回头看见徐燃笑着冲她挥挥手，“嗨～”
嗨个球！
程柔视若无睹的继续往下走，徐燃不慌不忙的跟在身后。
“谢谢你刚为我说情。”
“我说的是实话，与你无关。”程柔道。
徐燃高大的身影在高她几层的台阶上半笼着她，让她没由来的产生压迫感，脚下恨不得生出风火轮飞回教室。
“反正你愿意过来，我就已经很开心了。”
程柔没出声。
徐燃插着裤兜，长脚往下连跨了好几步，落在程柔前面，靠着扶手倒退着往下走。
他的目光没有半分收敛，明晃晃的像两盏刺眼的照明灯。
程柔问：“干吗？”
他右脚落在下一层台阶，扬着小脸认真道：“走后面看不见你的脸。”
程柔瞪眼看着他半天没吱声，最后直接掠过对方赶回去上最后一节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