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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班的数学老师是一个微微秃顶的中年男人，喜欢穿棕色皮质凉鞋和宽松的西装裤，讲课语速很快，时不时还会蹦出一两句方言，但为人幽默风趣一点都没有传统老师的刻板和严谨，他喜欢网罗搜刮各种各样的数学习题让大家课后完成，课上讲解，但他不喜欢自己抄答案便按座位号让同学轮流上黑板帮他抄答案。
今天轮到抄答案的是许舒亭，是一位体型肥硕的女生，她身高不矮，在直观上看起来像是个可爱的不倒翁。
她慢吞吞的抬手抄答案，慢吞吞的在讲台上移动。有不满的男生嚷嚷着她体型过大会挡住答案，她一开始无动于衷，后面叫嚷声大起来甚至明嘲暗讽的询问她的体重，她才忍无可忍转身捏着半截粉笔大手一挥投掷在对方脑门上。
“你的动手能力要是有你嘴欠的一半功力，你都不至于要一直抄答案！还瞎嚷嚷个什么劲啊。”
教室里顿时一阵哄笑，男生脸上一阵青红交加干巴巴闭上嘴不说话。
许舒亭哼哼两声转回头继续抄答案，程柔手上拿着红色签字笔斜划掉错误答案，在旁边空白处写上正确的数字，但她停顿的时间有点长，落点的最后一个数字5被缓慢渲染的墨水模糊半边轮廓。
“柔柔，你下课陪我去一趟7班吧？”
耳边响起周甜甜小心试探的声音，程柔恍如梦醒，下意识想答应转瞬间又意识到徐燃在7班。
她虽然表面无动于衷，但心里远没有看起来的心如止水，她不愿想起徐燃，但对于对方所说的话又本能的带着揣测和惧意。她不明白徐燃上次所说的话是何意，在她看来，徐燃逗她就像猫逗老鼠一样恶趣味。
周甜甜趴在课桌上惴惴不安的看程柔一会走神一会皱起眉头，上周五的事情她虽然没有细问，但内心里的八卦之魂熊熊燃烧成篝火都快照亮半边天了，困扰她这么久的答案就在临门一脚，但这会见对方心思飘散她只能硬生生收回那一脚。
“没事，我自己去也可以。”周甜甜从鳄鱼笔袋里掏出圆形校徽，“我就是上次忘记把校徽还给林晏了，他也不跟我拿，都不知道他怎么进学校的。”
“一起去吧。”程柔冲她笑了笑，抬头继续对照答案。
7班在走廊尽头，旁边隔着另一个楼梯口的是学校的医务室。
周甜甜趴在7班教室窗口往里张望，没看见林晏的身影，别人提醒她们去旁边医务室看看。
医务室离着楼梯口不过三四米的距离，她们走到半道便听到一声脆响，像是医用钳砸在搪瓷托盘上的声音，周甜甜下意识拉住程柔的臂弯。
徐燃声音轻飘飘的从医务室里溢出来，带着半分不耐。
“不关你的事。”
一道急不可耐的女声随即而起，“你默不作声的帮她出头教训那个人渣，不知情的人只会认为你嚣张跋扈，目中无人，可是如果我去说清楚这件事就会不一样……”
“哎哎哎，关颜，你也是女生，你怎么就不明白呢，徐燃压根就不在乎别人怎么看他，如果把对方偷窥骚扰女生的事情透露出去，那女生还指不定怎么被掘地三尺人肉出来呢，揍那一顿就当便宜他了，料他以后也不敢再犯。”
林晏咋咋呼呼的插嘴道，医务室里的争吵瞬间化成一片死寂。
程柔站在门口盯着自己的脚尖，突然想起周甜甜提过的校吧里偷窥女厕的“变态”，脑袋快速把所有的来龙去脉整理清晰，陈北洺当时误以为徐燃欺负同学情急之下过去拉架被误伤，她原本以为仅仅只是徐燃惹是生非，但没想到真相还有另一层。周甜甜早就沉不住气低声惊呼，瞪圆眼睛看程柔，但不等程柔说话，徐燃的声音便漫不经心的透过门口飘荡出来。
“该在乎的还是要在乎……”徐燃看着门外地面上突生的两道影子拖着长音笑了一声，“怎么不进来。”
林晏慢半拍跳下桌子往外看，周甜甜拉着程柔干巴巴的冲他们笑。
“你怎么在这？”林晏视线往程柔身上扫了一眼，落在周甜甜脸上。
周甜甜立马掏出校徽递给对方，笑得一脸灿烂：“我来还你校徽啊！你没在教室，你同学说让我们过来找你。”
“哦。”林晏应了声，瞥了眼现在的局势。
关颜冷着小脸看程柔，程柔盯着医用推车走神，徐燃眼睛落在程柔身上，手下依旧面不改色的拿双氧水往伤口上倒。
浇花吗！这么随意！
林晏暗自腹诽却不敢吱声，只好挤眉弄眼的示意周甜甜和关颜跟他出去。
关颜瞪了程柔一眼才不死心的望向徐燃：“明晚我生日，在广场二楼的ktv，你有时间过来吗？”
徐燃顿了顿，低头拿棉签把伤口周边冒起的小气泡一一抹干净。
“你觉得呢？”
他这话问的是程柔。
程柔皱了皱眉，一时没明白对方的用意。徐燃反倒笑得一脸开心，冲关颜抬手指了指程柔。
“你也看到了，她不太同意，祝你生日快乐。”
程柔：“……”
徐燃顿了顿，意有所指：“关颜，我最讨厌别人干涉我的私事，你不是一直都很清楚这一点吗。”
关颜脸上一白，敢怒不敢言的紧盯程柔，与对方擦肩而过时还故意撞了程柔一把才走出医务室。
林晏趁机拉着竖起耳朵听八卦的周甜甜撤离现场。
这间医务室不过为应急而设，所以空间远没有实验楼的那间宽敞，但位置朝阳，光线充足。程柔光是方才几个抬眼的时间便把整间陈设看的一清二白。她这边在欲盖弥彰的观察座椅旁边的药品柜，徐燃已经直起身把对方的惶惶不安净收眼底。
“帮我拿个纱布吧。”徐燃突然开口，见程柔把视线移到他身上才满意的抬起下颌往药品柜的位置点了点。
程柔站着没动，视线刻意避开对方落在推车上。
拿？不拿？
他这么讨厌，我为什么要帮他？
因为你不分青红皂白误会了对方。
程柔绷着苦大仇深的小脸，内心一阵天人交战，徐燃耐心十足的撑着没受伤的胳膊看对方抿了抿嘴，不大情愿的从药品柜里拿了纱布，还顺手拿了透明胶带和绷带。
徐燃把手中的棉签转了个圈丢进脚下的纸篓里，顺势往身后的诊察床上坐下。
他一脸人畜无害的冲程柔抬抬左手，嘴角往上勾着，眼球漆黑一片却透着窗外的一脉晨光。
“你帮我包扎一下吧”他苦恼的转转手肘，“伤口在内侧，我自己碰不到。”
“我不会。”程柔拒绝道。
徐燃看着她，一语击破：“你会，你以前还帮我包扎过。”
程柔语塞，咬着后槽牙反驳，“你刚才不是可以自己来吗。”
“现在不行。”徐燃明明在笑着却还是要装作懊恼的舔舔唇，“一看见你就没办法了。”
程柔有点晃神，好像很久之前徐燃也和她说过这句话。
——你不能自己来吗？
——不能啊，你在身边的话，我原本觉得能够忍受的疼痛，一看见你就没办法了。
程柔睫毛忽闪，片刻才顶着一腔愁闷从旁边拿起双氧水和棉签把对方的伤口重新消毒一遍。伤口不算太深，但周边有撕裂的痕迹还微微泛着血水，显然是二次创伤造成。
“打球撞了一下。”徐燃一直看着对方，见对方蹙眉才自行解释一句。
但程柔完全不在乎对方的情况，她只想为方才突如其来的心软买完单之后回去上课。
她跑回药品柜里拿了一排利福平胶囊，一言不发的拧开红色胶囊把白色药粉撒在伤口上。
徐燃坐着，她只能半垂着脑袋把纱布固定住绑绷带。
“对不起。”
程柔手上顿了顿，不声不响的继续缠绕绷带。
徐燃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对方，半响才伸手接过绷带，咬牙拉着另一头，熟练的凑近伤口缠绕成结。
“但你别原谅我。”
徐燃伸着两条长腿，把多余的绷带扔进托盘里，方才一瞬的无辜仿若烟云散去，恶魔亮出自己的小爪子，轻轻的碰了碰程柔的指腹。
“不然我就没理由靠近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