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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节

“最远离我们所需要者,莫过于国君应是哲人”

对奥克肖特来说,政治活动在人类社群中的出现,是因为以下三种情况同时存在。首先,社群之中既有共同的风俗和行为规范,同时其成员又存在多元和不同的态度、感受、信念、情绪、活动。其次,社群内必须存在一个统治权威,负责看管好共同遵守的法规,主理公众事务。政治在社群中可被视为对该权威要如何做好“看管”和“主理”的事务进行思考、争辩、游说、角力等活动。最后,政治必须被认为是有可为的活动。这也就是说,人们相信,政治活动是能够或有可能把实然的境况改变为应然的新的当下的,如果人们以为政治的安排是神圣不可侵犯或是非人力所及的自然结果,那人间政治便不知从何说起了。 根据奥克肖特在《经验及其模式》中对哲学和经验模式的理解,现实政治作为人类活动的一个面向,显然是属于实用经验模式的范畴的。

但正如上一节我们谈到实用的过去和历史的过去是很容易混淆的那样,政治作为实用经验模式中人类社群之间的一种主要活动,类似的混淆是屡见不鲜的。奥克肖特在《经验及其模式》中只有两次提到政治,在其中一处他便特别强调,比起宗教和道德来说,在实用经验中政治是更常和历史纠缠上这种错置范畴的谬误。 这种混淆在认识上不能被接受,一方面当然是因为每一个经验的范畴或模式(哲学的、历史的、科学的、美学的、实用的等)在性质上是完全不同的,而且又各有其相对自主的有效性和真确性,不能为其他模式所取缔;另一方面,如果我们把实用经验模式和其他经验作一比较,就会发现,实用经验和其他经验的一大不同之处,就是实用经验基本上是涉及具体的实际行动,但哲学、历史和科学经验基本上是尝试作出理论的或解释性的论述,而美学的经验则主要是心灵上的意象式的表达和欣赏。当然,广义而言,这些不同的经验都是人类的行为,但具体的实际行动是为了达到具体的实际效果,目的是使当下的实然变成未来的应然;但理论的解释和意象的表达却很难说会在思辨时或创作前已预先有了一个具体而实际的答案,而且这等思辨和创作行为的价值有多大,往往并不取决于是否成功地取得了具体的实际效果,因为理论探索或创作思考的过程本身可能是更重要的,这和实用经验的价值很大程度上取决于具体的实际效果很不一样。 故此,奥克肖特这个关于错置范畴的谬误的论述,其重要性不只是提醒我们不要把性质不同的经验范畴错置混淆,同时也警醒我们理论和实践(theory and practice)、创作和实用(creativity and practicality)之间也是不应该混淆的,因为这些范畴都有它们相对的自足价值。因此,为科学而科学、为文学而文学是没有问题的。这样说当然不是认为其他经验范畴的认识完全和实用经验无关。例如科学上的突破,可能会带来工程技术上的改进。但如果历史、哲学、科学、艺术一定要为当下政治服务,那就只能先扭曲前面这些经验范畴才可以做到。这也就是说,我们得先把奥克肖特在《经验及其模式》中所说的经验模式多元性取消,然后才能够进行这种服务。如果这种混淆只发生在思想上,那就只是愚蠢的表现;但如果类似的混淆发生在现实政治中,那便是十分危险的事。

明白了奥克肖特上面之论述的含义之后,便不难明白他为何坚持“最远离我们所需要者,莫过于国君应是哲人”这个看法。《论人类行为》的头一篇论文《论人类行为的理论理解》 是奥克肖特晚年对哲学以及理论与实践的关系的定见。在文章内,奥氏指出他对哲学的看法在不少方面深受柏拉图影响,但在一些关键之处,却又和柏拉图不同,他还援引柏拉图著名的洞穴譬喻来说明他对理论和实践及其关系的看法。

柏拉图的洞穴譬喻分别出现于他的好几篇对话录内,例如《高尔吉亚》和《斐多篇》;但描绘得最详细、分析得最透彻的,当然是他的《共和国》的第六章和第七章。奥克肖特在谈到柏拉图的洞穴譬喻时,强调了他和柏拉图的三点分歧。在谈及这些分歧之前,笔者先在这里简要地介绍柏拉图的洞穴譬喻。

柏拉图在《共和国》中提到,如果哲人有机会从头开始,把他的天国愿景在个人和城邦中实现,而又要避免这种努力受到世俗各种腐败的事物侵蚀的话,那他该如何在一张白画布上作出规划呢? 在这里,柏拉图通过苏格拉底之口谈及如何通过教育把理想城邦的守护者训练成哲人的问题,并认为在这方面关键之处就是学会在理知或思辨的范畴上把握好理形上的善(the form of the good)。 柏拉图以光在眼见的世界发挥的决定性作用和善在理知范畴中发挥的作用作类比。柏拉图说,人的眼睛能看见物体中的颜色,并非单凭眼睛有视力和物体有颜色,还得加上光这第三者才能成事,而天上的太阳神正是这成事的万光之源,其他一切在肉眼可见的世界都源于太阳,是太阳的影子。 同样的道理,只有最终意义上的善才能把真理传给事物和让人拥有认知的能力,知识和真理是通过这最终的善彰显出来的,它们本身并不等于同善。

柏拉图认为,只有通过哲学的教育,才可以让我们脱胎换骨,把握到理形上的善,因为人一般以为眼前所见的表象就是真实可信的,却不知道只有通过理知上的努力,才能拨开云雾,超越常识及未经思考的想象和信念,利用理解和思辨训练把握到最终的前提和原理。 就在这里,柏氏便把我们这些凡夫俗子比作他的洞穴譬喻中的穴居人。 这个在地下的洞穴有一条很长的通道直通地面出口,可让和洞穴一样宽的一路光从外照进来。洞穴内有一批穴居人(也就是常人),他们从孩提阶段开始便在洞内生活,并且头颈和双脚都被锁着,身体只能留在原地,面部只可以望着前方洞穴后壁而不能转过头来。在这批穴居人后面的远处高地有一堆火在燃烧,在火和这批被囚的穴居人之间的洞穴上方有一条路,沿着这条路筑了一道矮墙,这道矮墙就像皮影戏表演中的一道隔着观众和表演者的屏幕,我们可以想象表演者就在屏幕上用木偶做皮影戏。

换言之,穴居人除了望见洞穴的后壁之外便不能向其他方向张望。柏拉图让我们继续想象不断有人拿着各种物件在墙头走过,其中包括各种用石头和木材造的肖像。但由于穴居人不能往后向上望,所以他们所能看到的,就是上面走过的人及他们走过时拿着的物件通过火光投射到洞穴后壁的影子。这些影子就是穴居人所能看到的世界,除此之外他们并不知道有其他的真实。直到有一天,一个穴居人解除了桎梏,被迫回过头来往上望,并向上走向火光和洞穴出口,才发觉一直以来洞穴内的真实其实都只是影子,直到他爬出洞外,眼睛最终适应了外面的强光而能观察太阳,才明白如果我们认识不到太阳神这视觉世界的王,便永远是影子世界的“囚奴”。那就是说,我们永远只看到一些虚幻的影像,却没有掌握到真确的实物。同样的道理,如果我们不想在肉眼不可见的思辨或理知世界中做“影子”的“囚奴”,而希望通过思考和理性找到最根本的第一原理,那除了像几何学和数学这些本身具有已知的、原理式的前提(如基、偶数、三种角等)者外,便得不断对我们接触到的意念和思想的前设或假定进行辩证法的推理,把这些只是因为临时的方便而在一定阶段中被用作起点的假设不断向上推,直至找到这些假设背后的绝对原理。

柏拉图的洞穴譬喻拥有丰富的哲学含义,在这里我不能一一探讨。现在让我回过头来看看奥克肖特对柏拉图的譬喻进行商榷之处,以及这些商榷如何反映出他的哲学立场。

奥氏首先认为,柏拉图在譬喻中一面倒地关注理论上和思辨式的理解,致使他认为被困在洞穴中只看见影子的穴居人的世界等同于无知的国度,这是错误的看法。奥克肖特同意穴居人在理论认知上就像是被困在囚室里的人,因为他们完全满足于自己看到的影子,没有自觉到要对构成这表象的前设或条件进行认知探索,因此他们实际上并没有真确和完整地把握到对这表象的认识。不过,奥氏认为,对表象的认识也是一种局部的或有条件的理解(conditional understanding),这种理解对解决穴居人日常遇到的实用问题不无帮助。 奥克肖特甚至形容在他们的洞穴世界里,穴居人可以是“精明”和“有学识” 的,他们只是没有在认知上突破其表象理解的框框而已。换言之,尽管奥氏同意对理论的理解和思想中的各种前设的不断探求是哲学的追寻,因为哲学的反思正是人们对他们已有的一些理解根据另一些前提重新作出理解,以揭示原有理解所蕴含的前设或条件 ;但和柏拉图不同的是,奥克肖特同时认为,理解是有不同层次或范畴的,尽管这些层次和范畴并非哲学的,却也不是无知的,因为它们也是知识的一种。

奥克肖特和柏拉图的后两点分歧,都发生在穴居人打破枷锁,成功地往地面的洞穴出口前进,并在看过了表象世界之外的真象后,再回到洞穴中去的情况中。头一个情况是这样的:当打破枷锁的穴居人回过头来往上向洞穴出口爬去时,发现从前自己所见的,原来只是通过洞穴外的一团火投射到自己面前那道洞穴后壁上的影子而已。自己以前所看到的世界,原来完全是个影子而非真象的世界。柏拉图相信,如果脱离枷锁的洞穴人这个时候返回洞穴底部,告诉他的同伴自己的所见所闻,那么势必使原来的洞穴世界“天翻地覆”。不过,奥克肖特却不认为会这样,因为影子的世界并非造假的世界,知道了表象以外别有洞天后,并不会因此而使表象世界变得毫无意义,让穴居人感到受骗。 这也就是说,尽管哲学的理解比起其他理解在认知上要更追究本质,并给原先未经哲学审视的理解带来革命性的改变,但并不等于说其他理解就是虚假的和没有意义的。这正好表明奥氏虽然同意理论的理解和实用的理解是两回事,但也认为后者的理解并非伪知识,这种理解也有其相对的意义。

奥氏更不能同意柏拉图以下这一点。柏氏认为,当穴居人最后爬出洞穴,看见阳光和世界最终的真象后,才知道以往在洞穴中所见到的一切表象和影子以及其他,其始创者源于这最终的真象,然后更明白只有认识到这个真象(对柏拉图来说,在理知的范畴这就是最终的善),才能真的把握最终的理解(definitive understanding)和没有条件设限的理知(unconditional intelligibility)。 有了这种超越一切前设的认识后,穴居人便成了哲人,当他返回洞穴后,便应以这种认识完全取代所有局部的理解,拨乱反正。如果哲人最终能成为哲人王,那世界上最终的善便可以落实到人类的社群之中,于人间建立一个完善的国度。奥克肖特与柏拉图在这里的最大分歧,并非在于他认为后者建构的理想国难以实现。奥氏清楚地知道,柏拉图估计哲人在返回洞穴之后,往往变成了人民公敌,甚至像苏格拉底般被处死。这也揭示了,在希腊政治哲学中,哲人和城邦的关系往往是紧张和矛盾的。奥克肖特在此很不同意的,就是认为哲学的反思一定能达到最终的理解和最终的善。奥克肖特认为,对思想前设的不停反思,最后能否找到没有条件设限的终点这个问题,我们只能存而不论。 对他来说,哲学的追寻大概是一种不断起航(en voyage) 的追寻,哲人的每一次发现和结论,都是对其蕴含的前设或条件进行反思的邀请;哲学中唯一不受限的,就是真正的理论家不停地认识到,所有条件或结论无一幸免都是受限的。但理论家如果要在反思的过程中达成和他探求的问题相关的一些结论,便不可避免地要在适当的理解层面上先接受构成这些理解层面的条件,以此作为前提进行思考,寻找相关问题的答案;但这并不代表理论家在达致阶段性的结论后,不会进一步对有关的前提再进行理论反思。 柏拉图认为达到终极的理解时,便可以取代一切局部的理解,对此奥氏更加不同意。奥氏认为这是个严重的错误,其错误之处在于以为光靠理论便能取代实践或其他人类的经验模式。他认为持这样观点的人是伪理论家(pretentious“theoretician”),不是真哲人。

换言之,根据奥克肖特的哲学观,不论是理论被迫服务于政治,还是理论强制主导政治,同样都是混淆概念的和危险的事。这一点从早期的《经验及其模式》到晚年的《论人类行为》,奥克肖特真的可以说是一直在坚持了。

不过,从奥克肖特在《论人类行为》中对柏拉图的洞穴譬喻的讨论中,我们可以清楚地看到,他对哲学的看法,在其中一方面显然和他早期在《经验及其模式》中的说法不同。在上文我已提及,在《经验及其模式》里,奥克肖特一方面认为,哲学之知的追寻,最后似乎指向一个终极的经验整体。但另一方面,他又强调,这种寻没设限的根、究整体性的底的哲学观,主要是作为衡量认知的标准而非目的而存在的,用以审视各类受到拘限的经验模式的性质及其相对的有效性,并不会取代多元的经验模式。在《经验及其模式》终卷时,奥克肖特重申,哲学的追寻是一种心态,人是不可能只有哲学而没有人生的,否则便不可能过人的生活;要尝试达致整全的经验,便会使我们极度远离日常的思想,其难度之高,使人怀疑这样的追寻是否靠得住,难怪大家多满足于抽象的(即片面的)经验模式了。 奥氏的这种怀疑,发展到后期时,整全的经验变成了只需要存而不论,重点强调哲学之知要达成结论的话,也免不了成为设限之知,只是哲学式的反思是对思想中的前提的质疑,作出无穷尽的远航。这其实是在保留哲学式的涯涘无穷的追寻之余,同时也承认,拥有相对有效性和认知作用的不同拘限之知,在个别的特定范围内也有其不可抹杀的意义。在思想上不能自拔的哲学家当然可以不断去挑战这些前提和拘限,但这无穷尽的追寻最后是否必得指向一个整全的根底,已变得无关宏旨,对哲学的探求也不再起作用。

奥克肖特对终极的整全经验看法的修正,使他不再坚持在《经验及其模式》中对政治哲学和伦理道德思想(ethical thought)是伪哲学的宣称。 奥克肖特认为,伦理道德和不少政治上的准则是属于实用经验中的应然世界的。正如上文指出,虽然这个应然世界在实用经验里离不开实然世界,但这并不代表我们不可以就应然世界中的价值作相对独立于实然世界的反思和界定,尽管这些价值不一定能在实然世界中得以落实。对早年的奥克肖特来说,这类反思应该属于寻根究底式的哲学经验,但涵盖这类价值的应然世界本身并不构成一个相对有效、不被化约的经验模式,而且有关的反思如果只停在道德或政治的范畴内,不能扩展成整全的经验的话,便始终是有拘限的。但假若有关的反思扩展到整全经验的范畴,它便不能停留在道德或政治的层面,这明确显示了这类经验的不完整性。另一方面,这类价值不曾在实然世界中落实,对实用经验来说,它便不属于相对具体统一的经验,而是抽象片面的经验,因此肯定是不完整和有拘限的,所以也不能用实用经验的相对标准来把它完全纳入实用模式之内。这两者加起来考虑,奥克肖特当时的判断是,这类对价值的反思和界定就算是哲学式的寻根究底经验,由于上面所讲的抽象性和不完整性,也只能算是伪哲学经验,不能避免为哲学的整全经验所吞噬。但一旦奥克肖特认为终极的整全经验这一看法只可以存而不论,并认为所有的理解都是有涯涘的,但又蕴含着对既有的涯涘进行挑战超越的可能,那就等于说,所有的反思,包括哲学的反思,都是有拘限的,判断其性质是否是哲学的追寻,重点反而在于其对思想拘限的开放性,以及有关的反思是否能够打破原有经验模式或范畴确立了的旧拘限,结成新的模式或规范,带来原创性的理解和看法。假如哲学家的思考出发点是人类的政治行为,其用心又不为实用经验的前设所限定,也不主要试图理解一段已经过去的政治经验的历史事态,而是不断地对与政治生活相关的目的、价值、制度、关系等的前提作寻根究底的反思,并将政治经验的世界联结到人类其他经验世界的脉络中进行理解,以便更全面、更深刻地去认识我们的政治经验,那么可以说这便是奥克肖特后来对政治哲学的看法。

总的来说,对奥克肖特而言,人类能够开展认知活动,便意味着对认知的事物已有一些认定和判断,但同时又对有关的认定或判断存疑和感到不足,希望通过反思来达成更好的认定和判断。换言之,完全无知和掌握绝对确定的知识都是和认知活动无关的,因为完全空白的头脑不可能开展认知活动,全知的头脑如果存在的话,人在知识上便成了上帝,也犯不着去开展任何认知活动。因此,对奥克肖特来说,认知的前提必然是对反思的事物、对构成事物的前设和内容有一些认识,但同时又对这些前设和内容抱有怀疑。所以,认知就是知识和怀疑辩证地互动审察的过程,希望通过这样的审察我们能认识得愈来愈深刻完备。

在认知的过程中,人们发现有一些认定和前设构成了相对固定和不能化约到其他认定或前设的经验,形成了有其内在意义和相对有效性的经验模式或平台。理论上,这些模式的数量可以是无限的,只视乎人类的想象和活动有多丰富。只要这些模式的相对有效性和不能轻易被取代的前提继续存在和不断得以改善,这些经验便不会被化约为其他的经验范畴。这种多元的经验范畴的设定也代表了人世的多样性和复杂性。要尊重人类不同的经验,便要尊重每种模式不可被取代的特质,不要把不相称的其他标准或要求张冠李戴,粗暴地加于这种经验模式,犯下错置范畴的谬误。

在承认多元经验模式的丰富性之余,奥克肖特也指出了其局限性。思想上的前提或拘限我们接受得愈多,我们思想上的批判性和敏锐性也就愈受限制。对一个不断思考的人来说,思想中的每一个前提和拘限,都是反思的对象,为了更好地和更全面地去了解这些前提和拘限,绝不可以想当然地接受这些前提和拘限包含的明言的或未明言的假设和达成的结论。对奥克肖特来说,尽管任何反思都免不了存有假设,但任何假设我们都是可以存疑的。因此,把存疑的反思推到最高的哲学之知,其特点就是恒常地以批判眼光审视各种前提和拘限,这就是一种涯涘无穷的追寻。这种审视如果成功地把前提或拘限推翻或带来全新的理解,那便会给被审视的经验带来翻天覆地的改变,所以奥克肖特认为,哲学的反思是最具颠覆性的。 不过,这种思想上的革命性的改变不可以直接引申到实用的经验中去,因为一些人推翻了思想里的某些前提,不等于一般人都改变了现实中的行为和习惯,何况前者和后者属于不同的范畴,粗暴地以任何一方取代另一方后果都可能是灾难性的。 skk7y5sN26Yb48PqfkFFSSPOiL5QPl2kU62mrHboDHuJbR+ENwuTVScXFeVxTr4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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