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e mea dona tibi studio disposta fideli,
intellecta prius quam sint, contemta relinquas.
Lucretius
[莫让我这些忠诚热切地奉献给你的礼物,
在你还未能了解之前就受到轻视遗弃。
——卢克莱修]
对于像现在所作出的这样一种努力的益处,我并没有如此之高的评价,好像我们所有知识中最重要的知识,即有一个上帝存在,如果不借助深刻的形而上学研究就会发生动摇,就会有危险似的。天意并不希望我们那些为了幸福而极其需要的认识建立在繁琐的精巧推理之上,而是把它们直接交给一般的自然知性。如果人们不以错误的技巧把这种知性搞糊涂,那么,就我们极其需要那些真实的和有用的东西来说,它是不会不把我们直接导向它们的。因此,虽然敏锐的研究者到处为缺少证明、缺少被精确地规定的概念或合规则地联结起来的理性推理的准确性而若有所失,但健康理性的那种自身尚处在一般认识的局限之内的运用,毕竟还是提供了关于这一存在者的存在和属性的足以作出证明的证据。虽然这种证明并不是在任何地方都可以作出的,但人们还是不得不试图作出这种证明。因为即使不提习惯于探究的知性不能摆脱的正当热望,即在一种如此重要的认识中达到某种完美无缺的和清晰地把握了的东西,也还是可以期望,一种诸如此类的认识一旦被人们所掌握,就能够就这一对象而言说明更多得多的东西。但是为了达到这一目的,就必须冒着陷入形而上学无底深渊的风险。这是一片一望无际、没有灯塔的漆黑的大洋,人们必须像航海家那样在无人航行过的海域开始。航海家一旦在某处踏上陆地,就审视自己的航程,研究他虽然像航海艺术所要求的那样非常小心谨慎,却是否曾有例如未被觉察到的海流扰乱了自己的航线。
然而,这种证明还从未被人发明出来,这一点已经由其他人觉察到了。我在这里所提供的,也只不过是一种证明的证据罢了,是一种千辛万苦地搜集到的、呈交到行家眼前供审查以便根据耐久和适用的规则以其可用的部分来建造大厦的建筑材料。就像我并不想得知我所提供的东西被视为证明本身一样,对我所使用的概念的解析也并不就已经是定义。我觉得,它们是我所探讨的事物的正确标志,为了从中作出准确的说明,它们是很不错的,它们自身就其真实性和清晰性来说也是可用的。但是,为了能被算做定义,它们还需要行家里手的最后加工。有时候,人们在像形而上学这样的科学中敢于解释一切,证明一切;而有时候,人们却只敢怀着畏惧和怀疑来从事这样的活动。
我所阐述的这些考察是长期反思的结果。但是,由于各种各样的事务挤掉了为此所必需的时间,报告的方式自身带有工作未完成的标记。然而,请求读者原谅自己只能给他们提供某种差劲的东西,无论出自什么原因,这都是一种徒然的阿谀奉承。随便你怎么为自己辩护,读者都不会原谅的。就我这种情况来说,这部作品没有彻底完成,不仅要归咎于疏忽,而且也要归咎于有意地把它搁置在一旁。我只打算勾勒出一幅草图的第一批线条,我相信,如果有大手笔使图纸在各部分都更为正确,在总体上完全符合规则的话,那么,是能够按照它们建造起一座毫不逊色的大厦的。出自这种意图,过于小心翼翼地在细微之处精确地画出所有的线条,也许是不必要的,因为总体设想首先还要经过大师们在艺术方面的严格评判。所以,我常常只是提出证据,并不自以为现在就能够清晰地指出它们与结论的联系。我有时援引了普通的知性判断,并不借助逻辑的艺术赋予它们部分在整体中必须具有的那种固定不变的形象,这要么是因为我感到困难,要么是因为必要的详尽准备与作品应有的篇幅不相称,要么是因为我认为自己有理由逃避人们合情合理地向那些体系化的作者们提出的要求,因为我并没有预告任何证明。一小部分自以为能够对精神的作品作出判断的读者,大胆地关注着一种尝试的整体,尤其是考察该尝试的主体部分——如果有人来弥补某些缺陷或者纠正某些错误的话——与一座出色的大厦所能够具有的关系。像这一类的读者,他们的判断对人类知识是特别有益的。至于其余那些没有能力在总体上综观一种联系的读者,苦思冥想地牢牢盯着一个或另一个小部分,却不管该部分理当受到的责难是否也影响到整体的价值,不管在个别部位的改善是否并不能维持仅仅在各个部分有缺陷的总体计划,这些读者只是一贯热衷于把每一个已经开始的建筑再变为废墟,他们虽然由于人数众多而是可怕的,但就对真正价值的裁定而言,他们的判断在明智的人们那里却没有什么意义。
我在一些地方并没有作出琐碎的说明,也许不足以使那些只期望有一种表面上的缘故来把一部作品尖刻地指责为胡言乱语的人没有任何机会那样做,然而,要想能够防止这种情况,该需要多么谨小慎微啊!不过我相信,对于那些仅仅想在一部作品中发现作者旨在阐明的东西的人来说,还是说得够清晰明白的了。我尽可能地避免作出反驳,即使我的命题与他人的命题有分歧。这种观点的对立是我留给那些对双方都有认识的读者去反思的东西。如果人们能够以一位廉正的监管人的正直无私精神来审查真诚的理性在各个不同的思想者那里所作出的判断,这位监管人对争议双方的理由都予以考虑,在思想上设身处地为提出这些理由的双方着想,发现这些理由都非常有力,在任何时候都可能产生,然后才认定自己赞同哪一方,那么,哲学家们的意见分歧就会少得多。一种尽可能地为对方着想的公正合理态度,将会很快地把研究者们统一到一条道路上来。
在像现在这样一种困难的考察中,我事先就能够预料到有的命题将是错误的,有的解释不够充分,有的阐述还有缺陷和不足。我并不要求读者作出就连我自己也很难对一位作者作出的那种无限制的认同。因此,在某些地方被别人纠正,这对我来说并不陌生。人们还将会发现我在接受这样的教诲方面是虚心好学的。放弃一开始在陈述理由时就信心十足地表达的对正确性的要求是困难的,但如果这种要求不那么强烈,不那么有把握,容易满足,则放弃它也就不那么困难了。甚至最精细的虚荣心,如果它理解了自身,也就会发现,听人劝导所带来的成就并不亚于自信。鉴于前者要求为此作出比后者更多的放弃和自我审视,前一种行为也许更能赢得真正的尊重。行文中不时出现的一些相当详尽的物理学解释,似乎会损害在考察自己的对象时必须牢记心头的统一性。然而,由于在这些场合我的意图主要是旨在借助自然科学上升到对上帝的认识的方法,因此,如果缺少这样的例证,我也许就无法达到这一目的了。所以,第二章的第七个考察就需要得到更多的谅解,尤其是因为它的内容出自我在此之前匿名出版的一本书。 [1] 在那本书中,我与各种不同的大胆假设相联系,更为详尽地探讨了这些问题,最起码被许可冒昧作出这些说明的自由与我的主要意图之间的接近,以及看到这一假设的某些内容获得行家们评判的愿望,促使我把这一考察纳入其中。它也许过于简短,不能使人理解它的全部理由,但对于那些猜想这里只能找到形而上学的人来说,它也许就太详尽了,他们完全可以跳过不读这一考察。也许,在读这部作品之前,有必要先更正一些可能会改变陈述含义的印刷错误。在这部作品的后面,人们可以看到这些错误。
作品本身共由三章组成,其中第一章提出论据本身,第二章提出论据的详尽运用,第三章陈述根据,为的是说明,证明上帝存在的任何其他证据都是不可能的。
[1] 这本书的标题是:《一般自然史与天体理论》,哥尼斯贝格和莱比锡1755年版。此外,这部很少有人知道的作品肯定还没有被著名的J.H.兰贝特先生认识到。兰贝特先生于6年之后在他的《宇宙论通信》(1761)*中提出了关于宏观的宇宙结构的有规则状态、银河和星云等等的理论,人们在我所提到的《天体理论》的第一章,以及在该书的前言中可以看到同样的理论。在现在这部作品的154~158页,有一个简短的纲要,对这一理论作出了说明。这位思虑周全的人物的思想与我当时陈述的思想的一致几乎达到了微不足道的细节,它增强了我的猜测,即这一构思今后将得到更多的证实。
*书名是:《关于宇宙之安排的宇宙论通信》,J.H.兰贝特著,奥格斯堡,1761。——科学院版编者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