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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节

公允价值理念的发展与会计准则的转型

在“决策有用观”推出之初,公允价值理念还没有取得会计理论的主导地位。公允价值理念和盯市会计规则的出台,不是学术界缜密论证的科学成果,而是20世纪80年代至90年代几位热衷于金融分析的证券从业人士多年奔走呼号的政治遗产。本章所述之史实,是国内流行理论的反证。直面这一历史进程,能够让我们清楚地看出现行规则的问题之所在。

一、学术界积极推广公允价值理念

会计学者关于公允价值会计的倡议之影响日渐增大,公允价值理念声誉日隆。悉尼大学会计学教授雷蒙德·J·钱伯斯(Raymond J·Chambers)毕生竭力推广公允价值理念,他认为财务报表应当采用现行销售价格(current selling price)而不应采用历史成本计量资产,认为历史成本是虚假的(artificial)、不可靠的(unreliable)的信息。他甚至专门构造了一个财务会计概念——“连续暂时会计学”(continuously contemporary accounting,CoCoA)——来传播其会计思想。钱伯斯曾于1966年造访美国注册会计师协会,并在该协会的会计研究部工作过一段时间。钱伯斯的学术思想要比莫里斯·穆尼茨(Maurice Moonitz)和约翰·B·坎宁(John B·Canning)等人激进得多。

雷蒙德·J·钱伯斯(Raymond J·Chambers,1917—1999),美国注册会计师协会首个金质奖章获得者,美国会计学会首位国际杰出学者,他创建了Abacus杂志,与同事们一起建立了一个推崇市场价格(market prices)的会计学术流派。的确,他的名字与该学派是紧密联系在一起的。一大批会计学教授在成长阶段接受过他的指导,有些还成了他的同事。他是第一位入选“会计名人堂”的来自环太平洋国家的人士。他和坎宁(John B·Canning)、哈特菲尔德(Henry R·Hatfield)、麦克尼尔(James McNeal)和佩顿(William A·Paton)等人立场相同。

他采用经济学、心理学和自然科学作为研究依据。他的诸多著作和200余篇论文,体现了会计学术文献从对技术程序的描述向采用科学方法的严格检验的转变。

他没有满足于了解会计师的实务操作,而是继续寻求改变和改进会计学的研究和实践。他1953年起任悉尼大学会计学教授,直至1982年退休。他设计了一个财务会计概念——连续暂时会计学,并获得国际赞誉。他认为财务报表应当采用现行销售价格而不应采用历史成本计量资产。他认为历史成本是虚假的、不可靠的。

其代表作是1966年出版的《会计词库:会计学的500年》(An Accounting Thesaurus—500 Years of Accounting),该书反映了他对法律、自然科学和史学的兴趣。

1966年,他到美国注册会计师协会的会计研究部工作了一段时间。1978年当选为澳大利亚会计师协会(Australian Society of Accountants,现名为CPA Australia)会长。

与钱伯斯同样信奉公允价值理念的还有罗伯特·R·斯特林(Robert R·Sterling)。斯特林是个“杂家”,曾于1963—1966年在纽约州立大学担任社会科学教员,讲授过包括会计学在内的几乎所有的社会科学课程。1974年,他接受了莱斯大学的Jesse H·Jones杰出管理学教授和会计学教授的教席,成为会计系的首位系主任和Jones商学院的首位院长。他积极倡导在财务报告中加大市场价值信息的分量。1980年1月,斯特林在接受《财富》杂志采访时猛烈抨击历史成本会计,认为“企业会计报表上尽是些无用的数字”。斯特林主张:会计人员应当采用“脱手价值”(exit value)计量其资产的市场价格,从而陈报公司的净值及其变化,而不应固守历史成本会计的老套程式;会计师们不能再甘于担任分配成本的专家,而要当熟悉市场价值的专家。 他还建议,采用上年和下年资产负债表上的净额之差来计算收益,政府也应该按照资产价值的年度变化额征税。 其言论在业界激起了强烈反响。1981—1983年,他在财务会计准则委员会担任了为期三年的高级研究员,得以用他那惊世骇俗的观点影响会计准则的制定过程。

罗伯特·R·斯特林(Robert R·Sterling,1931—),市值会计的倡导者,反对资产减值会计,主张实施纯粹的公允价值会计。他是一位富有洞见的作者,撰写了60多篇文章雄辩地倡导在财务报告中扩大市场价值信息的分量。他的论著曾两度获得美国会计学会和美国注册会计师协会联合颁发的会计学术杰出贡献奖:其一是1969年获奖的《持续经营假设:一项综述》(The Going Concern:An Examination),其二是1974年获奖的《会计研究、教育与实践》(Accounting Research,Education and Practice)。

斯特林1931年生于美国俄克拉何马州,是家里十个孩子中最小的一个。他父亲没上过学,做过不太景气的棉花生意。由于父亲去世早,他母亲一手把他抚养长大。斯特林隐瞒实际年龄参军,参加了第二次世界大战,还参加过朝鲜战争。由此才攒够上大学的学费,成为家族中的第一个大学生。他在丹佛大学先后获得经济学学士学位和工商管理硕士学位。

1957年,他在法格·福斯特(Fagg Foster)教授的鼓励下开始攻读佛罗里达大学的经济学博士学位,并于1964年获得博士学位。自1963年到1966年,他担任纽约州立大学的社会科学教员,讲授包括会计学在内的几乎所有社会科学课程。1966年,他获得耶鲁大学哲学及物理学系的博士后研究岗位。1967年,斯特林加入堪萨斯大学商学院,1969年晋升教授职称,1970年获得阿瑟·杨杰出会计教授奖,并连续四年担任院行政委员会主席。1974年,斯特林转任莱斯大学Jesse H·Jones杰出管理学和会计学教授,成为该校会计系的首位系主任,1976年被任命为Jones商学院首位院长。1981年,在访问阿尔伯塔大学之后,他在财务会计准则委员会的研究部担任了三年的高级研究员。1983年,他接受了犹他大学的Kendall D·Garff商业企业教授席位,1991年退休。

斯特林1970年的文章《论理论建构及其检验》(On Theory Construction and Verification)和1975年的文章《物价变动时代的财务报告之相关性》(Relevant Financial Reporting in an Age of Price Changes),都被列入20世纪最重要的25篇美国会计学论文。他的著作包括《企业收益的计量理论》(Theory of the Measurement of Enterprise Income,1970)、《通往会计科学之路》(Towarda Science of Accounting,1980)和《论确认》(An Essay on Recognition,1985)。作为对其学术成就的肯定,他入选了美国国家科学基金会和福特基金会的会员。

二、公允价值理念的信奉者成为会计准则的制定者

学术观点一旦被准则制定者所接受,就会给会计准则留下深深的烙印。罗伯特·T·施普劳斯(Robert T·Sprouse)恰好就是将学术观点付诸实践的主角之一。施普劳斯与斯特林一样,也反对历史成本会计以及与之相关的“实现”原则等理论主张。他与穆尼茨合著的《企业广义会计原则试行公告》(ATentative Set of Broad Accounting Principles for Business Enterprises)一书于1962年被美国注册会计师协会列入《会计研究文集》第3辑(Accounting Research Study No。3),该著作主张用“未来的经济利益”来定义资产,提议按照服务潜力的折现值来计量资产,按照可变现净值来计量待售存货。他们建议通过综合反映经营收益、持产利得和物价水平变动的影响来确定利润,以期提高财务报表的可比性和可读性。当时的准则制定者(美国注册会计师协会麾下的会计原则委员会)在震惊之余表示,不敢采用其颠覆性的“创新”结论。时隔11年之后(1973年),施普劳斯被财务会计基金会选中,成为财务会计准则委员会首任七位委员中的一员。公允价值理念于是得以在会计准则中推广。

罗伯特·T·施普劳斯(Robert T·Sprouse,1922—2007),公允价值会计理念的坚定支持者,1973年起被选派到财务会计准则委员会工作13年,其中有11年担任副主席。

施普劳斯1922年生于圣迭戈。幼年家庭贫困,父母离异后与五位姊妹一起随母亲生活。他是家族中培养的第一个大学生——他的哥哥资助他就读圣迭戈州立大学。施普劳斯在大学时学习不太好,两年后就休学了,他的哥哥收回了对他的资助。之后他当过小工,参军到过德国,并在那里遇到了后来的妻子。

在威尼斯度过蜜月后,施普劳斯1949年回到学校继续攻读学位。1956年在明尼苏达大学获得博士学位。之后到加州伯克利大学、哈佛大学、斯坦福大学工作。1972—1973年任美国会计学会会长。其代表作是与穆尼茨合著的《会计研究文集》第3辑《企业广义会计原则试行公告》。

值得特别提出的另一位公允价值会计的旗手是沃尔特·P·舒茨(Walter P·Schuetze)。这位传奇人物1957年在得克萨斯大学奥斯汀分校获得学士学位,大学时期就曾思考过盯市会计的问题,而当时的会计教师们从来没有提到过盯市会计。他毕业后进入一家会计公司工作(该公司后来并入毕马威会计师事务所),1965年成为毕马威会计师事务所合伙人,曾参与论证过会计原则委员会的第9~18号意见书。他在毕马威积极地主张盯市会计。在为两家石油公司提供购并服务时,他想到,投资者(购买方)关心的是石油天然气储量的价值而不在乎历史成本数据,历史成本会计对投资者的相关性十分微弱。因此,他深信历史成本数字对投资决策的相关性非常小,其唯一的用途是充当资产的计税基础,而盯市会计的信息对于投资者来说却是绝对必要的。他是公允价值会计的坚定倡导者,毕生积极推广简单的、纯粹的、基于市场价值的财务报告。 1973年,舒茨同样被财务会计基金会选中,成为财务会计准则委员会七位委员之一。舒茨和施普劳斯这两位公允价值会计的“旗手”在财务会计准则委员会的“会师”,拉开了公允价值会计浸入会计准则的大幕。

1974年10月发布的《财务会计准则公告第2号:研究开发支出的会计处理》(SFAS No。2:Accounting for Research and Development Cost)就是由施普劳斯负责完成的,其核心问题是资产的定义。1975年3月发布的《财务会计准则公告第5号:或有事项的会计处理》(SFAS No。5:Accounting for Contingencies)是由舒茨负责完成的,其核心问题是负债的定义。1975年10月发布的《财务会计准则公告第10号:外币交易和外币财务报表的折算的会计处理》(SFAS No。8:Accounting for the Translation of Foreign Currency Transactions and Foreign Currency Financial Statements)是另一位财务会计准则委员会委员唐纳德·J·柯克(Donald J·Kirk)负责完成的,其核心问题是资产、负债、收益的定义。这三份准则清楚地表明,美国证券市场上的公认会计原则已经开始采用公允价值理念。

沃尔特·P·舒茨 (Walter P·Schuetze,1932—),公允价值会计的坚定支持者。曾任毕马威会计师事务所合伙人、美国证监会首席会计师。

舒茨1932年出生于田纳西州中南部的一个农场,是德国人的后裔。他先学的德语,其后是英语。幼年时家里很穷,家中的收入只够买基本必需品。1951年朝鲜战争期间舒茨参加美国空军。1955年退役后进入得克萨斯大学奥斯汀分校学习。约翰·A·怀特给他上的第一堂会计学课程照亮了他的一生。1957年获得学士学位后,舒茨进入一家会计公司(后来并入毕马威会计师事务所)工作。1965年成为合伙人。1973年被财务会计准则委员会首任主席马歇尔·S·阿姆斯特朗招募为财务会计准则委员会首届七位委员之一,直至1976年回到毕马威会计师事务所。

20世纪80年代中期,舒茨在美国注册会计师协会兼职担任该协会下设的会计准则执行委员会(ACSEC)主席。1992年,舒茨被任命为美国证监会首席会计师,1995年退休。1997年他被返聘为美国证监会执行部首席会计师,2000—2002年担任该部门的顾问。公允价值是这位著名会计学专家关于财务报告的相关性和完整性等诸多见解中的核心思想。他倡导基于市场价值的财务报告,主张推行尽量简单而纯粹的公允价值会计,从而避免管理层对财务报告的干预。他2004年与彼得·W·沃尔奈泽(Peter W·Wolnizer)合著有论文集《盯市会计:财务会计的发展方向》(Mark-to-Market Accounting:True Northin FinancialReporting)。

三、准则制定机构内部发生历史成本会计与公允价值会计的冲突

舒茨竭力推广其所信奉的纯粹的公允价值理念,他虽然知道刚刚成立的财务会计准则委员会不可能立即推广盯市会计,但仍然寄望于它,希望它能逐步允许资产和负债采用盯市会计规则。在制定《财务会计准则公告第12号:上市证券的会计处理》(Accounting for Certain Marketable Securities)时,他建议采用盯市会计规则,按照市场价值计量证券投资。当时每份准则需要有财务会计准则委员会七位委员中的五位委员同意才能通过。 对于舒茨的建议,施普劳斯当然大力支持,此外还有亚瑟·A·利特克(Arthur L·Litke)表示支持。但其余四位委员都支持历史成本会计而反对舒茨的提议。舒茨最后只得闭嘴,对最后通过的第12号财务会计准则公告不发表任何反对意见。最终发布的准则没有采用盯市会计,而是允许在证券投资组合的基础上采用成本与市价孰低法(lower of cost or market,LOCOM)。这一经历让舒茨意识到财务会计准则委员会在很长的时间内不可能采用盯市会计,因为只要其大多数委员坚持以历史成本会计为职业信条,就很难看到盯市会计有出头之日。所以他决定离开。1976年,舒茨离开财务会计准则委员会回到了毕马威会计师事务所。 KOftoJtV/AFCGGM+5KuRyDjwEjXZ3UVH/AQR1m254ztQGnRSC/3F1dv5ActRcfg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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