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有无永恒质料的问题

诚体或理本体持续产生分别，从而产生出具体的存有，这一持续分别的作用有其质料的基础吗？质料的问题有其经验根源：我们制造任何东西，总是给某种材料赋予形式。比如为木材赋予符合人的目的的器具的形式，用沙石构建起人的各种居住和生活的空间。但是，值得注意的是，生活经验中的材料都不是“纯”质料，也即不是完全没有形式的质料。木材之为材料，是因为它的强度和韧度。沙石之为材料，是因为它的硬度和可塑性。我们讨论诚体产生分别的质料基础，必须且只能考虑的是完全没有形式的质料，也即纯质料。诚体作用在纯质料上，仿佛模子作用在陶土之上。

如果确有永恒的纯质料，那么这质料要么是连续的，要么是由最基本的质料单位与虚空构成的。

我们先来考虑前面一种情况。如果连续的纯质料完全是被动的，那么主动性就完全来自诚体或理本体。而连续的完全没有形式的，而且是完全被动的质料，难道不就是绝对的虚无吗？因此，如果真的有永恒的纯质料，那么，这质料必是主动的。主动的质料同时兼有聚和散两种倾向，聚而为各种存有，散而为质料的原初状态。从具体存有的角度看，聚是一种肯定性，散是一种否定性。这样一来，主动的纯质料岂不又被还原成了肯定同时又否定的诚体与完全被动的质料的结合了吗？由此可知，连续的纯质料的设想，完全是多余的。无论何种情况，连续的纯质料都等于绝对的虚无。

接下来看第二种情况。如果完全没有形式的质料是由最基本的质料单位与虚空构成，那么，最基本的质料单位就是永恒存在，不会消亡的。各种存有的变化，只是基本质料单位的聚散而已。基本质料单位的聚散，是由诚体发动的。诚体的肯定性倾向，使某些基本质料单位聚集起来，聚集同时也就形成了限定，限定作为一种分别，将聚集起来的基本质料单位与其他部分区别开来。这表面上跟我们前面讲到的相互作用的模式是一致的，实则不然。有了这种纯质料的引入，聚集起来的部分和由此区分开来的部分，就成了某种单纯的并存关系，不再是互为条件的了。由彼此互为条件而来的相互作用的必然性和规则性，也就失去了基础。而且，如果最基本的质料单位是永恒的，也就完全没有了变化的可能。这样一来，永恒变化的世界的基本质料却是永不变化的，生生变化在最基本质料的层面是停息了的。

通过上述讨论，我们可以看到，永恒质料的假设与我们前面论证过的模式是不能相容的。 72Hq2kIEaQ3U938YXPBUf0zu3i79+Khz1wAgLxlVhh5mbSZlOCuAQ6QkWhpI4L5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