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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能动的形式与生命

惰性的、被动的存有形式对周围的存有没有自主的选择或排斥,只是盲目地在变化中维持自身的同一。能动的存有形式则对周围的存有有了自主的选择。它们主动地选择有利于自身同一性的维持的某些存有形式,将其否定为质料,纳入到它们的形式中来。对于那些不利于维持自身同一性的东西,它们有选择地将其排斥在它们的形式之外。

我们这里将能动的形式理解为生命的本质。

中国哲学传统里,对于生命本质的思考,较少措意。在前面介绍邵雍的万物化生理论时,我们可以看到由日月星辰、水火土石、暑寒昼夜、雨风露雷这类无生命的要素,与走飞草木等生命体之间的感应变化,构成的复杂丰富的世界。在邵子那里,走飞草木与雨风露雷的区别是显见的,但两类存有之间的本质不同究竟何在,却未做阐发。当然,如果细读《观物内篇》,我们还是能看到邵子对这一问题的领会:走飞草木之类的生命体与雨风露雷之类的存有的区别在于有没有“灵”。当然,到底如何理解这个“灵”,以及这“灵”是怎么产生的,还有待深入的思考。

作为生命体的存有,与非生命体之间的区别,可以概括为两点:其一,在维持自身同一性的过程中,有了自主的选择和排斥;其二,有了明确的内外的分别。不管多么微小的生命体,都有一个清晰的自身同一性的界限,界限之内和界限之外被严格分别开来。这样一来,对于任一个别的生命体而言,只要它还生存着,那么它就在有限的“内”与无限的“外”之间构造出了某种均势的平衡。而且对于任一个别的生命体,维持其自身的“内”,才是其目的所在。所以,对它来说,微小的“内”部世界,比无尽无边的“外”部世界更为重要。

有生命体形式的存有,在与它外部的世界复杂的肯定和否定关系中,维持着其自身的形式。生命体不断从外部吸收某些惰性的、可被当作质料的形式,又不断地将其内部的更具惰性的质料化形式排除出去。从构成材料或元素看,生命体存续的过程中,构成材料是不断变化的。而在构成成分的不断变化中,生命体的积极、能动的形式,以尽可能大的有序性维持下来,直至这一生命个体的终结。当然,个体的终结并不是这种有序的能动形式的结束,而是在新的生命个体中延续下去。

惰性、被动的客体世界中的个别存有与此不同。除了没有自主的、有选择的肯定和否定之外,它们的形式的有序性也是随机的。它们与其他存有之间复杂的肯定与否定的关系,造成的只是彼此间的相互作用、相互耗损,由此产生不可逆转的无序化倾向。同时,它们的形式不可能主动地延续。

我们在这里要再次强调,不能将生命体的存有形式当作世界的目的。生命体作为一种积极、能动的形式的出现,是无始无终的变化世界的一种必然会实现的可能性。因为一切存有都根源于诚体或理本体,具体存有维持其自身同一性的主动性是诚体的肯定性的实现。生命形态作为一种能动、积极的形式,已经有了将它整个的外部世界否定为质料的倾向。而这种倾向,正是诚体或理本体作为不可被否定为质料的无形的形式与所有根源于它的具体分别和形式之间的根本关联在个别存有中的具体实现。

将生命体由简单到复杂的过程理解为进化,其中的目的论色彩是显见的。但如果这种目的论是成立的,那么,我们将不能理解为什么在更为复杂的生命体出现以后,最简单的生命形态还存在并且保持着顽强的自身延续。而且,复杂生命体与简单生命体之间有着密不可分的依存关系。

当然,我们反对将同时并存的复杂程度不同的生命理解为有目的的进化,并不意味着,我们认为所有生命体都是同一等级的。固有的中国哲学传统不主张有目的的进化观,并不意味着要将一切生命体视为无高下之别的存有。《观物内篇》第一篇里,生命体的顺序是走、飞、草、木,而到了第十二篇,则变为飞、走、木、草。 由于第十二篇与飞、走、木、草的顺序相应的是人类社会的士、农、工、商,所以,是明显体现出了一种价值秩序的。朱子也明确讲过:动物清于植物。

如果不同的生命体体现出了一种由低到高的等级秩序,那么,确定其等级高下的标准又是什么呢?前面讲到的邵子论及生命体时所说的灵,与上文提到的朱子所讲的清,是中国哲学提供的答案。也就是说,生命体由简单到复杂的演变所构成的等级,是以灵或清的程度作为根本标准的。那么,这里说的灵或清又该如何来理解呢?

我们将生命理解为一种积极的、能动的形式。作为生命体的存有与非生命体之间的区别,根本在于前者能有选择地肯定或否定。正如我们前面讨论过的那样,一切具体的分别和存有都与其他存有之间有着互为条件的肯定和否定的关系。任一具体存有都有其肯定的确定性,而这一肯定的确定性同时也就意味着一种否定和限定。对于任一个别存有而言,其他一切存有既是对它的否定和限定,同时也是一种肯定和确定。一切存有都有维持自身同一性的倾向,也就是我们前面反复提及的主动性。非生命体的存有形式,其维持自身同一的主动性,是惰性和被动的,是无选择的。而生命形式的存有则是有选择的。生命体通过有选择的吸收和排斥,来维持自身有序的形式。但简单生命体的选择仍然是被动的,因此也就是随机的。虽然再微小的生命体也体现出了理本体将一切具体存有形式质料化的倾向,但这种倾向是极微弱的,总体上被动和随机的。与生命形式渐趋复杂相伴随的,是能动性的不断提高。具体说来,更复杂的生命体对于周围的一切存有形式有选择的肯定或否定更加明确,其范围也更大了。直到某种选择环境甚至改造环境的能动性发展出来,理本体在个别存有上的体现,才真正意义上完整地实现了。 S4tkMiq0+E0WSDYpqJvK3V1mM7NjTYLebwLCxRbxDdi3vjpe0gzha7gnpqhZiuK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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