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载以太虚为气之本体,强调宇宙的生生不已其实就是太虚聚而为气、气聚而为万物、万物又散而为太虚的过程。当然太虚与气和万物是并存且相互作用的。并不是宇宙先有一个太虚的阶段,而后才聚成气和万物。在张载的哲学体系中,太虚可以被理解为我们前一节讨论的永恒质料。
虚气循环的理论,有两个问题:其一,作为气的本来状态的太虚,内在蕴涵了凝聚成气和万物的动力。那么,这种动力何以能潜藏起来,从而使太虚能够有一个阶段处在无分别的原初状态?其二,太虚只能被理解为连续的“纯”质料,而正如我们在前一节讨论过的那样,此种连续的“纯”质料,在哲学上是一个无根据的虚构。
程子对张载“太虚即气”的思想,持根本的批判立场。《近思录》当中有一段话,虽然没有明确提及张载,但实际上是针对他的虚气循环思想的。程子认为,天地自然生生不已,而生生不已的基础不可能是万物的“既毙之形、既返之气”。在张载的虚气循环理论中,太虚聚而为气和万物,万物又散归为太虚,因此我们可以将太虚理解为万物消散后无法散尽的遗存。在程子看来,如果天地造化必须以太虚这样的永恒质料为基础,那就等于对造化本身设置了限定和条件,生生不已的造化过程就不再是绝对的和无条件的了。在张载的哲学里,鼓动万物的“神”是生生变化的源动力,而作为聚散之源的神体,却无法消解作为气之本体的太虚的永恒存在,也就是说作为永恒质料的太虚,有着神体无法克服的恒久的被动性。当然,太虚的此种被动性,换一个角度看又是一种主动性。这样一来,作为永恒质料的太虚,至少跟作为聚散之源的神体,有同样高的主动性。这在程子那里,显然是不可理解的。
对于张载的太虚概念,朱子的立场与程子基本相同。不过在理论的表达上,朱子更为自觉也更加明确。理气关系问题,是朱子哲学的关键所在。在朱子那里,要建构起真正的理一元论哲学,就必须面对气的来源问题。“理生气”是朱子明确提出的根本主张,但不是其相关思想最终的表达形态。仔细梳理朱子的相关论述,我们将会发现所谓的“理生气”其实强调的就是“理必有气”。我们前面论述过,作为一切分别根源的理本体或诚体,肯定的同时也意味着否定。而有了肯定和否定,也就有了明确的倾向。这也就是说,理本身必然有其气质性的倾向。换言之,气不过是理的气质性倾向而已。理本体相对于作为质料的气而言,是有其根本性和决定性的。惟其如此,真正的理一元论才能建立起来。出于叙述简洁的要求,关于理气问题在此处不作深入展开。在后面的部分,会有专门的讨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