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粤之魂:孙周南国都市电影中的女性形象

孙萌

摘要 作为一个从山东到珠影闯荡的导演,孙周在不同的历史时期拍摄了《给咖啡加点糖》(1987)、《心香》(1992)、《秋喜》(2009)等南国都市电影。这几部电影呈现了南粤地域景观与人文景观,塑造了三个不同的女性形象,反映出创作者对传统文化的认同与寻找精神家园的执迷,同时,表达了自身对广东城市文化的迷惑与热爱。从这些电影中可以洞悉南国都市人、都市文化发展的轨迹,感受人们在发展期所经历的阵痛,以及导演孙周对广东区域形象与自我认同的塑造与想象。

关键词 孙周电影 女性 传统文化 地域景观 人文景观

Abstract As a director from Shandong to Zhujiang Film Studio,Sun Zhou made southern urban movies as well as With Sugar (1987), The True Hearted (1992) and Qiu Xi (2009) in different historical periods.These films presented regional landscape and humanity landscape of Guangdong,shaped three different female images,reflected the director's identify with traditional culture and the obsession of finding spiritual home,as well as expressed his own confusion and love for Guangdong's urban culture.We can understand the development trajectory of people and urban culture in southern city thoroughly from these films,feel the pain that people experienced during the evolution period,along with Sun Zhou's molding and imagination of Guangdong's regional image and identification.

Key Words Sun Zhou's films Women Traditional culture Regional landscape Humanity landscape

作为一个从山东到广东珠江电影制片厂闯荡的导演,孙周在不同的历史时期拍摄了《给咖啡加点糖》(1987)、《心香》(1992)、《秋喜》(2009)等南国都市电影。南国都市电影在中国改革开放的南方沃土萌芽生长,随着改革开放的深入而逐渐成熟、深化、拓宽。从孙周的电影中我们可以看到南国都市人、都市文化发展的轨迹,并感受到人们在发展期所经历的阵痛。这几部电影呈现了南粤地域景观与人文景观,塑造了三个不同的女性形象:林霞、莲姑与秋喜,反映出创作者对传统文化的认同与寻找精神家园的执迷,同时,表达了自身对广东城市文化的迷惑与热爱。本文从女性与传统文化、女性与空间等维度,探究孙周电影对广东区域形象与自我认同的塑造与想象。

一 女性与传统:文化建构与心灵归宿

20世纪80年代,广州作为改革和对外开放的一个窗口,在城市工业化消费文明发展方面,自然而然地走在全国前列。珠江电影制片厂拍摄的《雅马哈鱼档》(1984)、《绝响》(1985)、《给咖啡加点糖》(1987)、《太阳雨》(1988)、《花街皇后》(1988)、《女人街》(1989)、《商界》(1989)等影片,都以南国城市生活为背景,关注当代都市文化,不约而同地反映了这一时期经济变化与时代变化的复杂性,以及城市与乡村之间的对抗与亲和,也反映出影片创作者在社会变革面前的情感抉择与心灵所向。这些影片都具有浓郁的广州风情和南方文化气息,让人体悟到一种时代的脉动。

由于城乡经济的发展,农村人大量涌入城市,这种变动不仅带来城乡结构的变化,也带来了两性间的冲突。孙周的《给咖啡加点糖》反映了这种城乡间不同价值观和婚恋观的矛盾,给人们带来文化上的陌生感和超前感。片中的女主角林霞从乡下逃婚来到广州,刚刚踏入新生活的林霞忧心忡忡,对都市里的一切充满好奇,但仍一直很本分地守着补鞋摊。在城市生活的混乱和动荡中,高高矗立的麦氏咖啡广告、变化莫测的霓虹灯和霹雳舞、大众传播媒介对生活的渗透,构成了对人的巨大威胁。刚仔感到迷惘与失落,感到需要一种能使他在急速的生活变迁中安身立命的东西,于是他爱上了来自乡村的林霞,当他骑着新潮的摩托车穿行在广州的大街小巷,将镜头对准街头熙熙攘攘的人群时,补鞋妹林霞像一块磁石一样紧紧吸引住了他的目光。尽管有许多城市姑娘围绕在他的身边,他还是义无反顾地爱上了林霞。林霞美好善良、懵懂纯真、质朴诚恳的模样是农耕文明的象征,有着城市姑娘身上缺失的美感。对都市广告人刚仔来说,林霞是他不安、惶惑、无家可归的心态中的“家”,一种内心需要,一种迷茫中的归宿感。“在他身上融合着传统文化的亲源性和相对于我国落后地区而言的经济发达地区所产生的现代意识的两种文化现象。拒绝传统又无意识地继续传统的两种极端,使他产生了一种新的精神饥渴,即希望从繁忙的社会生活中相对地得到解脱。不然,我们怎样理解一个广州靓仔对于一个街头补鞋妹的爱情呢?” 林霞作为旧的传统文化的替身,不仅没有成为向工业文明过渡的障碍,反而成为一种精神慰藉,这也表达了创作者本人对工业文明充满焦虑和矛盾的意识形态观点。刚仔与林霞在都市一隅的感情波澜与灰暗结局,使当代城乡之间的冲突、胶着得到了形象与现实的再现。

沉寂五年之后,孙周为我们捧出了意趣盎然、浑然天成的《心香》。《心香》的片名源于佛经中的“一炷心香”。《心香》的燃起正值中国社会经济酝酿加速度的时间节点上,身处改革开放前沿的城市,使得敏感的孙周更加切身感受到现代商品社会中人与人之间的冷漠与疏离,以及由此带来的更强烈的无家可归感、信仰缺失感。孙周在一次访谈中平实地道出了自己的电影观念:“我喜欢研究人,还有人和自然以及社会的关系。本身作为社会的一分子,人就要和周围产生各种各样的联系。生活不是一句话,是由很多东西构成的,抛开光怪陆离的表象,平心感受每个人脸上的笑容、内心的欣喜和一瞬间的幸福,那才是生活。” “生命状态以及生命的延续,这是我的创作一直延续的主题。” 他想在自己的作品中寻觅中国人的生命与精神支点,把自己与自身、他人、自然、社会、文化等真实感受到的关系反映到电影中。影片通过孩子的视角反映了老人与孩子之间复杂而又耐人寻味的情感及心态,从两位苦苦相随的老人身上揭示了许多人生哲理。片中的老人、孩子以及他们的生命状态,成了中华文化的视觉载体。影片风格清新、淡雅、沉稳、朴素,展现了普通人的生活态度和人生态度,闪耀着人性的光辉。影片中的一切最终归于平静恬淡,在苦与乐、生与死、悲悼与超度中充盈着禅宗情怀,孙周曾荣获1992年第12届中国电影金鸡奖最佳故事片奖、最佳导演奖。

在《心香》中,孙周抓住观音和京戏来传达中国传统文化精髓。观音传自西天,京戏产于民间,观音普及于南国,京戏流行于北方。观音文化的形成与发展,建立在佛教中国化的基础之上,伴随着观音菩萨信仰的不断深化而成体系。《坛经》中说:“慈悲化为菩萨。” 也就是说,观音已经成为慈悲的象征,是慈爱、平和、善良、包容的化身,被广大民众接受、认同与膜拜。观音是南国妇女精神寄托的偶像,是中国传统文化的一部分。影片中的莲姑善良、隐忍、包容,是观音的化身,她的名字已暗含了这一点。她的丈夫40年前去了台湾,她守了40年的活寡,与朱旭饰演的视京戏为生命的外公互相支撑,相依为命的“黄昏恋”,也是忍耐不说,只是在行动中证明。当她得知分别40年的丈夫已经娶妻生子,便“没什么心事”了,准备与外公共度晚年,却因身体原因使这一心愿付水东流,成为遗恨。莲姑在家供奉观音,日日烧香,一种虔诚敬畏的心意,一种在家出家的修养,个中的超然、淡泊、无奈让人赏念之余也不免唏嘘。但有了观音,就有了平和的心态心境与处世的泰然自若,在当下信仰匮乏的时代无疑是一剂良药。尽管她的信奉不像文化人那样达到相当的精神深度,无非靠它求得一份心灵深处的安宁,因此莲姑活动的空间不是寺院,而是很世俗的祠堂。起初京京与外公十分陌生和疏离,就连见面都得用身份证来辨别。但之后,京剧这一共同爱好拉近了他们的距离,心地善良的莲姑也在两人之间起到了重要的纽带作用。最后,外公为了给莲姑超度不惜卖掉自己心爱的京胡,京京则跑到路边唱京戏卖艺赚钱,目的就是为了阻止外公卖掉京胡。与吴天明的《百鸟朝凤》相比,《心香》在反映传统文化与现代文化的对抗和冲突上自然顺畅,没有你死我活的刻意。孙周的着眼点不在经营文化对抗,而是给那个年代画一张清新、隽永的素描。影片的最后,外公把莲姑留下的晶莹剔透的碧玉观音放到京京的手上,标志着传统文化与美德的继承与发扬。

《秋喜》是孙周的命题作品。命题背景是广东省为庆祝新中国成立60周年而策划的献礼影片,命题内容是讲述广州解放的故事。影片截取的是1949年10月1日到10月14日广州解放这一段可称为黎明前的黑暗的史实,开头收音机中传出的开国大典上毛泽东的宣言和片尾海珠桥的爆炸,成为两个清晰可辨的历史时间节点。2009年10月14日,谍战片《秋喜》在《建国大业》(2009)、《风声》(2009)引领的献礼热潮后上映。电影的主线讲述了1949年广州解放前夕国民党所进行的疯狂破坏活动,广播电台台长夏惠民一直怀疑他的下属晏海清是地下党员,但由于证据不足只好步步试探,而地下党员晏海清则一面不断刺探阻挠计划的情报,一面努力争取夏惠民的信任,以便跟随其去台湾潜伏。影片的另一条叙事线索是晏海清与家中女佣秋喜的朦胧爱情,夏惠民巧设机关致使无辜的秋喜被晏海清误杀,愤怒的晏海清最终将夏惠民杀死。担负着国家想象、民族认同与革命话语的谍战片,自登上历史舞台,便被赋予了浓厚的意识形态色彩,《秋喜》同样如此。

秋喜在片中是一个不穿鞋的、走路没有声音也几乎不说话的沉默的失语者,作为一个符号代码,在整个影片中有着深刻的寓意。首先,秋喜是一个角色的名字,一个普通的少女,一个爱慕男主角的女佣。其次,影片故事发生在广州,秋喜是最普通的名字,是广州人很喜欢也很大众的一个名字,代表着人性纯净无暇的一面,也象征着广大民众的淳朴的心灵。再次,秋喜还代表着秋天的喜事,即新中国的成立与广州的解放。秋天的喜事,本意为美好的事物,广东很多疍家人给女儿取名字时都爱叫作秋喜。当时却因为时代背景被扭曲成了很多被迫为妓的女孩的代称,就像影片中秋喜也因为这一层关系请晏海清为她改名字,晏海清却回答“不是名字不好,是这世道不好”。晏海清的努力正是为了还原一个正常、平等的社会,还清白以清白,还“秋喜”以“秋喜”。片名的三重内涵在观影过程中层层展开,看完影片才会明白导演孙周为何顶住压力,对这个名字不忍割舍。18岁少女秋喜在雨中洗澡的美丽动人的身体,也是纯洁的化身、纯洁信仰的代言,象征着新政权的神圣性与合法性。秋喜的身体符号与新生的广州城紧紧联系在一起。当秋喜的躯体转化为集体、国家层面的社会价值时,她的人格和精神价值也得到升华,最终成为枭雄和英雄枪下的祭奠,以死亡的代价成为激发晏海清内心英雄气概的驱动元素。和一般惊心动魄的谍战片不同,《秋喜》更多的是对人性的探讨。秋喜的死亡,实质是对人格本我的虐杀。晏海清杀死了秋喜,如同杀死了自己。影片通过女性的死亡演绎革命伦理与人性纠葛,探讨在获取权力的过程中,人们是否重复自我杀戮的行为。秦海璐饰演的粤剧名伶惠红莲是一个妖姬型女性,在影片中代表着欲望叙事的另一极。她可视为夏惠民情感世界的一丝“纯洁”,两人的情人关系透露出乱世中难得的真爱,但最终惠红莲因不愿追随夏惠民去台湾,在睡梦中被夏惠民一枪打死。两位女性的死亡,象征着女性身体创伤对国家民族苦难的历史隐喻。 “‘革命伦理’也可称为‘献身伦理’,个体的身体成为‘历史发展必然性’的祭坛上的牺牲,成为实现‘伟大的历史意志’的工具,是要‘献出去’的东西。” 秋喜与晏海清共同创造的新世界,将惠及千千万万个秋喜。秋喜作为这部影片故事的形象代言人,承载着家国梦想,成为传统文化的图腾与国家建构的基石。

二 女性与空间:行走在地域景观中的人文景观

在《给咖啡加点糖》中,主人公林霞穿行在钢筋水泥的建筑丛林、俗气的店铺、拥挤的人群中,抬头是冲天而起的喷气式飞机,低头是已被人踩扁的空啤酒罐。她透过嘈杂的电视、广告、广播、迪斯科舞蹈、流行音乐等现代化符码,传递出传统文化心声,那是对现代城市文化的好奇与向往,却又割舍不了与传统文化的联系,那是遭遇文化时差后的疲劳与全身不适感,却又有着对陌生空间的倾斜与投入。影片中有一处废墟,看上去像是一所拆除后的厂房,但并非完全死寂沉沉,那里还有电,管道还不时向外泄漏着蒸汽和水,令人联想起某种苟延残喘的怪物。这个所在几乎贯穿影片的始终,而且是主人公们夜间活动的主要场所。从光影上看,这里的假定性很强,甚至有些梦幻的意味。它的残破、恐怖同现代都市的繁荣与喧闹构成对比。废墟中的舞蹈使得环境中的人凸显出来,而不同于被舞厅中的灯光、音乐所淹没,这种特立独行的感觉昭示着对时刻可能吞没自己的社会文化的抵抗与不屑,一种身体意义上的本能的放纵与反驳。而影片中出现的短暂的一个老人打太极拳的镜头,以及在一扇屏风后面的老人抽烟的阴暗剪影,则预示着过去的终将成为过去,未来不可阻挡,城市人的优越感与都市繁华梦将从废墟中拔地而起,哪怕带着一种宿命般的孤独、怅惘与失落。影片的最后,林霞屈从于命运的安排,回老家换亲。晚霞映照的高楼平台上,刚仔的妹妹和同学们正在聚会,他们有自己的生活乐趣与追求,他们属于未来的世界。刚仔伏在护栏上,漠然注视着欢呼、雀跃的孩子们,眼中流露出掩饰不住的困惑与期待。刚仔还是让林霞留下的爱情信物小镜框随风而逝,自己又拿起那台长焦距镜头的照相机对准了都市的人流。不停的快门声好像预示着下一轮信息时代来临后人的更大的异化即将开始。影片把目光投向现代生活中的分裂的个体,“相当准确地展示了准现代化的城市心灵的那种渴望、那种力度以及那种脆弱” 。 影片人物的无结局感让观众感受到现代气息,也显示出现代都市人的内心分裂与苦恼,消费文化下的感情缺失与心理失衡,以及城市文化精神的希望与无助。

与《给咖啡加点糖》不同,孙周把《心香》的故事安置在更有发挥空间的城乡接合部,那个喧嚣而又疲惫的城市被放在序幕与后景中,一个都市的边缘,缕缕心香沁人心脾。那里小桥流水、老树旧屋,古风尚存、亲情犹在,一群在大树下玩耍的小孩儿,一间供奉观音菩萨的居室,以及夏天的蝉鸣……在淡然安谧的镜语中,却让观者感到处处弥漫着城市化进程的隆隆进攻,压逼着片中的主人公。影片中次第出现的嘈杂的火车站、拥挤的码头、火车的轰隆声、轮船的马达声、卡拉OK声等现代化表征,就像一处风景中的导示牌,时刻提醒着人们这是一部何时何地的影片。“《心香》所表现的那个都市,也不是纪实意义下的都市,而是我对这个国家、民族、文化的整体思考以后赋予到电影中的一种人文景观。我认为中国的都市就是这个样子的,或者说中国都市给我的整体印象就是这样的。” 外公的房间古旧破败,给人舞台的感觉,光线从天井直射下来,如舞台的射灯,外孙在上面偷看外公的举动,像在观看前台的表演。戏如缩微的人生,人生像一场没有边界的大戏。片中祠堂的院子、厅堂和自由市场都是真实的,莲姑的卧室、外公的房子、楼上、楼下,包括门外的街头、街边的冷饮店,则是根据拍摄需要搭的景。美工师的这些努力为影片营造出一种宁静的氛围,增添了一种透视关系,为影片的镜头赋予一种张力与美感。无论是场景、道具、声音还是演员,无论是老戏、老屋、祠堂,还是那三只依然乘风行驶旌旗飞扬的龙舟,都能让人品味到中国文化的博大精深,感悟到中华文明的神圣,以及文化传承的必然性和重要性。莲姑以自己独有的平和、宁静、超然与信念,诠释着中国传统文化的魅力,对他人报以极大的关爱与包容,呵护着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本片中有两处蒙太奇镜头,一个是赛龙舟时的那段平行交叉蒙太奇,一个是外公卖琴时的那段平行对比蒙太奇,紧凑的节奏,高亢的京戏声,以及演员忘情的表演将整个影片推向了高潮,莲姑这时尽管没有在场,却胜似在场,因为她作为中国传统文化的化身,已经成为情感蒙太奇中细水长流的亲情,一处神圣澄明的心灵家园。

谍战片《秋喜》秉承了《羊城暗哨》(1957)的视觉镜语,与《羊城暗哨》构成历史呼应与地理对位,呈现出地道的岭南风情与地域色彩。影片一开始就以一个升镜头以及现场音响再现了广州天字码头的喧闹繁忙,大声吆喝的菜贩,悠然飘荡的渔船,五彩缤纷的花丛,终年不绝的水果,怡然自得的渔民,刚刚睡醒正在洗漱的疍家女,随后出现的繁盛茂密的树林、美丽的海珠岛、海珠桥、海珠大戏院、飞翔在空中的白鸽,珠江上来来往往的疍家渔船,琳琅满目的广州经典小吃艇仔粥、鱼头汤、莲香楼虾饺、顺记芒果雪糕、广式甜点,以及街道上大面积的骑楼,无一不映照着广州这座城市的历史印记。 男主角晏海清居住的古宅精致如画,里面种植着各种植物花草,这里一方面是他休息的场所,一方面也是他与秋喜情感展开的处所。夜色下的古宅黑暗、神秘、幽静,很好地烘托了谍战片的紧张氛围。秋喜的父亲不幸被国民党杀害后,晏海清并没有直接把噩耗告知秋喜,而是从花盆中剪下一支黄色菊花递给她,菊花象征着高洁与哀悼。秋喜被自己误杀后,晏海清将她的遗体抱回古宅的庭院中,他再也忍不住伤痛,失声痛哭,泪水随着瓢泼大雨倾泻而下。一直到最后,晏海清提着皮箱离开古宅,花草才显示出原初的绚烂、葱郁、盎然,这也预示着革命胜利的到来。影片的结尾段落,身着大红衣服的秋喜带着喜悦的笑容出现在解放军胜利行进的大街上,穿梭在庆祝广州解放的队伍里,像一个幽灵。如果说秋喜洗澡的镜语隐含着欲望消费与快感美学的基因,那么“死而复生”的秋喜则是一种革命伦理的指导性神话,身体的奇观凸显着革命叙事的一贯诉求。“身体的价值曾在于其颠覆性价值,它是意识形态最尖锐矛盾的策源地。” 倒在枪口下的秋喜和在欢庆人群中出现的秋喜代表了广州这座美丽城市的浴火重生,从而完成了这部电影的拯救主题。银幕上的秋喜娴静、美好、纯净,晶莹清澈的双眸饱含着对美好生活的向往,这种表现主义的写意式精神凯旋,暗示了人性至善至纯的美好,也完成了命题作品《秋喜》的主流意识形态“询唤”功能。

三 结语

孙周在三部南国都市电影中,塑造的三个女性形象,同中有异,各领风骚。“我一向偏重于从女性的角度来看问题。欣赏女人,崇拜女人。我一向认为,女人是伟大的,女性的包容、善良和母爱,是母性的特质。这一观点首先源于我的家庭——我的母亲和我姐姐,以及在我身边对我产生影响的女性。我深深体会到这一点,这是我描写女性时的源泉。” 《给咖啡加点糖》中的林霞单纯、善良、温厚、真诚,象征着都市文明对农耕文明的眷恋,犹如黄昏下深情的回眸。《心香》中的莲姑是沉静、隐忍、美好、温馨、信念的化身,以她为中心,影片组织起一个以情和爱为原点的元社会。在这两部影片中,导演孙周认真面对中国人生命和情感的归宿问题,将对自己人生的思考上升到对国家、民族和文化整体进行思考的高度,赋予影片独特的人文情怀。《秋喜》是一部植入内心视角的谍战片,秋喜是勤劳、善良、美丽、纯洁、希望的代言,影片一如她的名字,书写着新中国的成立与广州在秋天迎来解放的喜悦。《心香》与《秋喜》在时间上存在着内在的呼应。影片中的女性在绵延不绝中超越死亡,融入时间,秋喜的生命在鲜血中获得永生,莲姑的精神在观音佛龛中得以再生。

林霞、莲姑与秋喜渗透出孙周的理想色彩,她们就像圣母、圣女,为人们提供了一个心灵的家园,一个精神的道场,一如《心香》片尾的独白“莲姑好,就像观音”,至此,林霞、秋喜与莲姑三位一体,成为一种让人膜拜的文化符号。她们从肉体上没有成为母亲,但在精神上升华成为了母亲,成为南粤文化精神的灵魂。林霞是莲姑的青春期,秋喜是莲姑的前世,莲姑是秋喜的今生,她们在电影叙境中完成了“对现实苦难的移置与背负” ,是岭南观音文化救世精神的体现。

值得一提的是,三部影片中,林霞的饰演者李凤绪是河北人,莲姑的饰演者王玉梅是山东人,只有秋喜的饰演者江一燕是浙江人。三部影片中,从人物塑造的丰满程度与力度上比较,显然秋喜最弱。而在孙周另外两部著名的影片《漂亮妈妈》(2000)与《周渔的火车》(2002)中,扮演女主角的巩俐是山东人,这一择角偏好也反映了导演孙周的乡土意识与怀旧情结。乡愁,是亘古而又高贵的情感,故乡与童年记忆是创作者想象的种子,想象,其实就是记忆的重复与复合,都会或隐或显地在文本中出现。孙周在通过自己的影片给山东老家行注目礼,表达对故土的怀想。这又是另外一个值得研究的话题。 ZGRis/RjmnEfSVA1mKw0BjlwfcIHkWHyu+WIlYQ6QiOWvaQpTRD+ESzqArzfyd/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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