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荣幸站在这个讲台来和大家做一些分享,我的题目是“文化自觉、乡村发展与反贫困”。很高兴刚才听到朱启臻老师说柔性扶贫,我大致对照了一下,我们就是柔性扶贫的实践者。
首先,我想跟大家分享一下贵州乡土文化社,作为一个民间的发展机构,我们对乡村发展的理解与信念如下。
(1)乡村有自己的价值观、知识和资源。
(2)发展的目标,怎么发展,应尊重社区的意愿和选择。
(3)作为外部人,我们选择做倾听者,陪伴者和支持者。
(4)我们要做的是协助社区看到他们是谁,想要什么样的生活,拥有什么样的资源、知识,如何去转化、运用和提升,以支持社区的自我实现。
说到文化视角的乡村发展,我们大体上会用自我认知(协助乡村社群为主体的社区调查和“看世界”)、自主选择(协助乡村社群基于自己的需求、知识和资源,选择和规划自己的发展方向和路径)、自觉行动(小额资金,资源的寻找和对接,能力建设)、自我实现(鼓掌,协助回顾与总结,传播,退出)来概括整个的过程。目前,我们在实践和探索中对于这四个环节都有涉及,但是一般而言,我们首先会从乡村社区为主体的资源调查和看世界来开始。
我将带领大家来认识龙额侗寨,它正行走在从文化记录到“身心安顿”的路上。这个村寨有一群年轻人,分别是杀猪的、养猪的、开挖掘机的、种油茶的,乡村小学老师——各种乡村不同职业的人,组建了“龙额侗寨公益团队”。
2012年以来,这个团队做了以下这些事。
举办了三次村寨图片展,六次放映会;出版了一本村寨老画册;拍摄了四个村寨纪录片:《侗布》《全家福》《到侗寨喝油茶》《故乡》;其中《到侗寨喝油茶》其实是这些年轻人为自己家乡的油茶拍摄的广告,但是它后来被国际影像民族志用来做展播,并且获得了第一名,获得了很高的评价。不管是拍摄还是人类学知识,这些年轻人都没有经过正规的训练,但是他们做得很出色。现在,他们已经初步建成一个乡村影像资料库,他们还在寻根——做自己家族历史的整理。
这些年轻人一边做文化记录,一边思考:我们做文化记录究竟是为了什么?可能大家都说文化是一种奢侈品,好像是要过上富足的生活才会去享受和追求的东西,但是在这个村寨并不是这样。
他们认为做文化记录是为了去重新认识自己的村寨,理解和认同村寨的价值。同时,他们在探讨年轻人怎样运用文化记录的成果去帮助自己实现在村的身心安顿。刚才也有老师提到说乡村在凋敝,年轻人受到了高等教育或者是有钱了就离开这个村寨,村庄的资源是外流的。但在龙额,有一群年轻人想要回到自己的村寨,从认识脚下这片土地开始,以行动、探索和思考谋求身心安顿。
就文化记录成果的转化运用,龙额团队展开了一些尝试。一是开办了淘宝店,售卖村寨出产的糯米、油茶和竹编。他们用之前的文化记录成果,来描述和呈现自己的产品内涵,提升产品的附加价值。二是尝试深度体验旅行。他们自己筹集资金,正在建设两个生态农庄,一个生产性的,一个接待性的。接待性农庄规模并不大,只有四个独栋房子,为想要体验当地独特人文和生态环境的客人提供住宿;生产性农庄主要用于传承本地品种,恢复多样性种植,满足自身需求的同时,做一些乡土知识和技能的学习体验活动,比如蓝靛制作、竹编等。
龙额公益团队是以青年男性为主导的团队。在这个团队持续性工作的影响之下,这个村寨的年轻妇女团队也成长起来。她们本来是组织起来跳广场舞的,叫亮亮队。在龙额公益团队的带动下,这群妇女正在探索怎样用村寨的农耕知识,为家人提供有机的食物,如何收集和运用侗族的生态和生活智慧来教育下一代。她们在做村寨的农耕知识收集记录,在学习侗歌,做侗布,也在做乡土教程的开发,我觉得她们非常了不起。
我要隆重推荐一下这位树底下的年轻人。他叫张传辉,龙额侗寨的年轻人,初中毕业就去珠三角打工7~8年,然后返乡。我们刚才看到的,在龙额发生的这些故事与变化,都是在这个年轻人的带领之下实现的。我从他的身上看到了极大的希望——就在乡村凋敝、资源外流的背景下,有一些年轻人,能够去看村庄的资源和价值,也愿意以创造性的思考和行动去增加这些资源和价值,回馈到社区的发展,回馈到自我的身心安顿,带领自己的乡亲父老一起往前走。
这是张传辉的理想,也是龙额公益团队和这个社区的理想:
——身心安顿
——激发村寨的文化自信和自觉
——探索可持续的生计模式
——自我造血反哺家乡
就协作过程,贵州乡土文化社有一些经验和反思:
第一,要找对本地的“种子”,培养类似张传辉这样的人;
第二,要培育在地的团队,让在地的人有能力有意愿做在地的事情;
第三,要做文化视角和工作方法的传递;
第四,发动村寨的人做自己的文化记录与资源调查;
第五,支持文化记录与资源调查成果在村寨内部的分享与外部的传播;
第六,支持村寨的自觉行动与自主规划;
第七,更富耐心的陪伴。
刚才也有老师提到,台湾社区营造的经典案例,号称“青蛙共和国”的桃米社区,从“9·12”地震的灾后重建起步,新故乡对桃米的协作已经超过了十年。而在大陆,我们很少看到社会组织陪伴和协助一个村庄超过十年的案例,希望未来,我们有更多持续跟进十年或者是二十年的案例。谢谢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