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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足迹与民间歌谣

与庄严神圣的宗教文学相比,歌谣对于东北各民族人而言,是另一种自摇篮中便开始的日常生活的组成部分。游戏、恋爱、婚嫁、狩猎、战斗……人生的每一个阶段,都有歌谣相伴;生活中的每一种经历,都可以进入歌谣当中。歌谣的存在方式不是如今在书面文学的意义上理解的样式。它不仅是说的,也是唱的。可以说,东北各民族中,百姓人家的孩子,是躺在母亲的怀抱中,躺在悬挂在树上、房梁上的摇篮(见图2-2)中,随着摇篮的轻轻摆动,听着奶奶、姥姥、妈妈、姐姐们带着体温的摇篮曲睁开眼睛、牙牙学语的。

图2-2 满族摇车

图片来源:王卓2013年8月拍摄于辽宁新宾满族自治县赫图阿拉城“努尔哈赤出生地”。

中华人民共和国建立初期,在东部蒙古族地区收集到的摇篮曲,唱词为:

“查干”湖的岸上,

有座白塔一层又一层,

生来白净的小普茹莱,

离开了妈妈孤零零!

哦叽噹,啊叽噹,

普茹莱你别哭啦,

妈妈还在呀!

踏平灌木树丛的呀,
乌呗乌呗,孩儿啊,

是海骝马的四蹄呀,
乌呗乌呗,孩儿啊;

赐给人间幸福的呀,
乌呗乌呗,孩儿啊,

是白发老人的祝福啊,
乌呗乌呗,孩儿啊……

打破人间寂静的呀,
乌呗乌呗,孩儿啊,

是鹦鹉鸟的鸣叫声呀,
乌呗乌呗,孩儿啊;

打通人的思想的呀,
乌呗乌呗,孩儿啊,

是白发老人的祝福呀,
乌呗乌呗,孩儿啊……

东北各民族摇篮曲的唱词和曲调虽然不同,但其节奏却很相近,类似母亲心跳的节拍。满族摇篮曲有较多记载:

悠悠喳,摇摇喳,
宝宝快快睡觉吧。

狼来啦,虎来啦,
阿玛出征发马啦。

大花翎喳,亮红顶喳,
打败毛子贼,
功劳归你们爷儿俩。

悠悠喳,摇摇喳,
宝宝好好睡觉吧。

摇摇喳,悠悠喳,
明天带你去看操。

秫秸马,竹片刀,
将军年纪小,
胆子大来本领高。

月儿圆,月儿大,
额娘领你找阿玛。

鱼皮鞋,鱼皮袜,
又省油来又光明。

蛤蜊壳,当水瓢,
做饭淘米轻轻摇。

冬天短,夏天长,
月儿已在树上挂。

船儿摇,别害怕,
鱼裙鱼袄鱼马褂。

不怕雨,不怕风,
不怕湿来不怕潮。

海螺罐,做水缸,
一年四季鱼当粮。

小妞妞,别哭泣,
长大嫁给鱼老大。

夜明珠,当做灯,
黑夜织网看得清。

又美丽,又轻巧,
能装米来能装糖。

至今东北民歌中还流传着温馨动听的《摇篮曲》:“悠悠着,悠悠着,巴布勒悠悠着悠了呀。狼来了,虎来了,马猴跳过墙来了。小孩睡觉巴卜着,小孩睡盖花被,小孩哭(那个)巴卜着。” 这是满族古摇篮曲的遗存。另有源自辽南地区的民间小调,是汉族文化与东北少数民族文化融合的产物,其歌词是:“月儿明,风儿静,树叶遮窗棂啊。蛐蛐儿,叫铮铮,好比那琴弦声。琴声儿轻调儿动听,摇篮儿轻摆动啊,娘的宝宝闭上眼睛,睡了那个睡在梦中……”

孩子略大一些,开始简单的游戏时,歌谣仍然伴随着他们,比如,《拉大锯》是长辈哄孩子时吟唱的,边唱边拉着他们的小手做动作:“拉大锯,扯大锯,姥家门前唱大戏。哥哥去,姐姐去,小外孙子也要去。”长辈们如果哄的是男孩子,还会唱:“小小子,坐门墩,吵着嚷着要媳妇儿。要媳妇儿,干啥儿?白天——做饭,晚上——做伴儿。”因为重复的次数多,常常小孩子会随着奶声奶气地说起来,就如此牙牙学语。

到了能独立与小伙伴一同做游戏时,几乎每个游戏都要伴着歌谣,比如孩子们的群体性游戏《跑马城》,要边玩边吟诵:

急急令,跑马城。

马城开,
打发妞妞送马来!

要哪个,要红缨;

红缨不在家,要你青格萨!

青格萨不会喝酒,
要你大青狗。

大青狗不会吃食,
要你小叫驴。

小叫驴不会拉磨,
要你干草垛。

干草兵刀,
我的兵马由你挑。

东北很多民族,如满族、蒙古族,包括汉族,女孩子们都喜欢玩嘎拉哈。吉林乌拉地方的女孩子们玩这个游戏时,边玩边有节奏地吟诵:

呼额云,喊阿沙,
都来抓(歘) 这嘎拉哈。

嘎拉哈,挺美的,
看咱谁能争第一。

三加三,一十一,
百花点将一十七。

我们十七学针线,
百花十七闯大敌。

闯大敌,打胜仗,
打了胜仗犯猜疑。

猜疑东,猜疑西,
马前将军死得屈。

死得屈,没有罪,
这事只怪姜败类。

姜败类,害了怕,
百花要他嘎拉哈。

嘎拉哈,带油珠,
不是赢来就是输。

七个坑,八个肚,
谁要输了得算数。

十个云儿,九个轮,
请看我有多抖神。

在东北地区传统生活当中,歌谣就是儿童游戏的组成部分,必须唱着歌谣才能进行。在电子游戏还没有出现、没有普及的时代,几乎每个东北孩子都在歌谣的吟诵、哼唱中长大成人。

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爱情歌谣既是两性情感启蒙教育的通俗教材,又是相爱的男女寄托情思的最好方式。对于东北民族而言,最能启动心扉的,不是唐诗宋词,而是民间歌谣。如赫哲族的《河边情歌》:

我站在湖岸上,
看湖中的大雁成双。

我抬头看蓝天,
成对的雁群在飞翔。

我想念好姑娘,
到湖边把你盼望。

我听见你的歌唱,
看到你的脸庞。

我等你来到湖旁,
哥哥和妹妹情深意长。

石可烂水可干,
哥哥和妹妹永不相忘。

蒙古族的《小情人》:

骑上那海骝马我闭上眼睛,

让马儿慢慢走任我思忖。

思念我,心爱的小情人,

不想吃,不想喝,昏昏沉沉。

骑上那沙里马我弯着腰身,

让马儿吃着草,走走停停。

我一心,思念那小情人,

不想说,不想笑,默默无声。

满族的《八角鼓响叮当》:

八角鼓,响叮当,

八面大旗插四方。

大旗下,兵成行,

我的爱根在正黄。

去出征,去打仗,

离别话儿心里装。

拍拍马,拽拽缰,

高头大马脖子扬。

咴咴叫,铃叮当,

爱根回头把我望。

出噶栅,上山梁,

挥鞭打马奔前方。

《我盼阿哥早立功》:

青石板,青石青,

青石板上挂红灯。

红灯照亮羊肠道,

我送阿哥去出征。

去出征,好威风,

左挎雕翎箭,

右背宝雕弓。

白马银枪挑红缨。

青石板,青石青,

青石板上挂红灯。

红灯照亮羊肠道,

我送阿哥去出征。

走一程,又一程,

难表心中一片情。

腰搭荷包送给你,

我盼阿哥早立功。

嫁娶过程中,迎亲送亲歌、喜歌等,是必有的程序。传唱于东蒙地区的蒙古族婚礼歌(见图2-3),至今保存得非常完整,贯穿于婚礼的全过程。“郭尔罗斯旗是嫩江流域的十个蒙古族聚居旗中的一个,清代称哲里木盟,俗称嫩科尔沁或嫩江十旗。”“嫩江十旗人民是元太祖成吉思汗的仲弟哈萨尔的后裔。明洪熙年间,哈萨尔之十四世孙奎孟克塔斯哈喇,率领其部属移居此地,他们的风俗习惯与内蒙古其他地区的蒙古族人民的风俗习惯完全相同。他们的婚礼仪式歌,也与其他地区的蒙古族的婚礼歌基本相同。”

图2-3 蒙古族乌力格尔国家级传承人包朝格柱演出现场

图片来源:王卓2017年9月拍摄于吉林省松原查干花镇。

蒙古族婚礼歌从新娘梳妆、劝嫁,新郎着装、上马,到在女家举行的仪式、在男家举行的各种仪式,伴随着婚礼的整个过程和各个环节,起源于何时已经无法确考,但流传下来的曲词,皆经过清代数百年的民间口传,是蒙古族婚礼仪式重要的组成部分,不仅歌词深情、优美、形象、生动,而且保留了诸多珍贵的蒙古族传统生活的场景与习俗。

如《劝嫁》:

南湖里的莲花哟,
长成了九节的藕,

湖边出生的姑娘哟,
长到了出嫁的时候。

北湖畔的幼柳哟,
早已长成了大树,

树下玩耍的姑娘哟,
已到了出嫁的时候。

你若是个男儿哟,
该佩剑去参加军队,

你是个佩戴镯环的人,
设婚宴把你嫁出。

你若是个男儿哟,
让你背弓箭踏上征途,

你是个佩戴珠坠的人,
设婚宴把你嫁出。

银质的戒指哟,
是手上的好装饰;

出嫁的姑娘哟,
是娶亲人家的荣誉。

玛瑙琢成的戒指哟,
是手上的好装饰,

出嫁的姑娘哟,
是娶亲人家的福气。

喜鹊的翅膀啊,
生来就是一双;

就要放上“沙恩特”的桌子
这是祖先留下的规矩。

牛羊的犄角啊,
生来就是一对;

就要放上“沙恩特”的桌子,
这是成吉思汗留下的规矩。

新娘请来的,
是嫩河岸出名的宴歌手;

新郎请来的,
是科尔沁扬声的祝词家。

要对诗呀要对歌,
要比箭呀要赛马;

诗歌箭马输给咱,
你休想把姑娘娶回家。

比兴手法的运用、语意重复的方式,蒙古族传统习俗的表现,民族色彩十分鲜明。

满族的喜歌相对短小,如搜集于黑龙江瑷珲黄旗营子村的传统喜歌《拉空吉》:

空吉布拉里空吉,

珍得布拉里空吉。

喜鹊尾巴长又长,

亲家亲儿结得好。

若生姑娘摘豆角,

若生小子打羊草。

渔猎,是清代吉林地区的满族、蒙古族、赫哲族、锡伯族等普遍从事的生产劳动,民间歌谣中也留存着丰富的反映渔猎生活内容的作品,如满族的《拉大网》:

拉——拉——拉大网。

大网沉,拉金银,

要拉金银别嫌沉。

有金鳞,有银鳞,

活蹦乱跳一大盆。

金换金,银换银,

换得金银做财神。

《猎歌》:

大风天,大风天,

大风刮得直冒烟。

刮风我去打老虎,

打个老虎做衣衫。

又挡风,又防寒,

还长一身老虎斑。

大雪天,大雪天,

大雪下了三尺三。

黑貂跑到锅台后,

犴子跑到房门前。

抓住黑貂扒了皮,

色克 正好做耳扇。

色克耳扇色克帽儿,

最好还是色克袄。

坐在兴安 不怕冷,

躺在雪地像火烤……

锡伯族的《打猎歌》:

雪飘如蝶飞,

驰骋共发围。

踏遍千万山,

猎夫踏歌回。

《猎人之歌》:

拿起鞭子跨上马,

雄鹰蹲在左手下,

右手挥舞着大木头棒,

飞箭一般奔向猎场。

野兔追得气喘喘,

猎犬向前扑野兔,

猎人翻身下了马,

一手逮住了小野兔。

日落西山回来家,

村里欢迎打猎人,

新鲜兔肉做晚饭,

香喷喷味道胜过海参。

有学者认为,滑雪板是由居于黑龙江和乌苏里江流域的赫哲人发明的,在东北民歌中,也有踏滑雪板狩猎内容的民谣《大踏板》:

大踏板,五尺长,

阿玛穿它撵黄羊。

黄羊跑到山背阴,

大雪壳子三尺深。

黄羊它可没了辙,

四腿一撑进雪壳,

动也动不得,

挪也没法挪。

抓住黄羊小细腿,

嘎叭嘎叭都撅折。

东北地区广布森林,森林也是渔猎民族的生存资源。清代以前很少大规模采伐,原始森林很多,与之相关的歌谣在各民族当中都很丰富。清代末期放垦后,大量关内移民涌入,伐木放排的场景开始出现:

伐大树,穿木排,

顺着大江放下来。

哪管激流冲千里,

哪里死了哪里埋。

此民谣不仅把森林伐木、大江放排的场面,描写得异常壮阔,而且把放排人达观无畏的精神风貌,描写得畅快淋漓。

东蒙民歌《嘎达梅林》,还歌颂了反抗“王爷”的起义英雄:

南方飞来的小鸿雁啊,
不落长江 不呀不起飞。

要说起义的嘎达梅林就是为了蒙古人民的土地。

北方飞来的大鸿雁啊,
不落长江不呀不起飞。

要说造反的嘎达梅林就是为了蒙古人民的土地。

天上的鸿雁从南往北飞是为了追求太阳的温暖呦。

反抗王爷的嘎达梅林是为了蒙古人民的利益。

天上的鸿雁从北往南飞是为了躲避北海的寒冷呦。

造反起义的嘎达梅林,
是为了蒙古人民的土地。

古代东北地区东滨太平洋,北至北冰洋,在俄罗斯未东进之前,基本上只有东亚文化圈的文化对此有所波及,而影响范围仅在库页岛南端、长白山之南和辽河平原,更为广大的地区很少受其他文化模式影响,直至明末,俄罗斯越过勒拿河,侵入西伯利亚地区,打破了东北地区几乎亘古未变的文化格局,东北少数民族文化的原始策源地被血腥霸占,给世代居住在这里的民族,造成了巨大的伤痛,歌谣中也留下了不少抗俄的民间记忆。如李果钧搜集于吉林东部地区的《兵丁就像高粱茬》:

康熙大帝打罗刹,
派了五百夸兰达

背长弓,骑大马,
大酒葫芦腰上挂。

马队排了三百里,
兵丁就像高粱茬。

缕缕行行 奔前方,
罗刹一看害了怕。

小毛子拽着戈必旦
大腿抽筋小腿麻。

滚的滚,爬的爬,
滴(嘀)里嘟噜回老家。

老毛子,赶跑了,
打开酒葫芦笑哈哈。

哈拉气 ,管够哈
哈得各个找不到家。

沙俄入侵,对世代生活于亚欧大陆东北端,包括库页岛等鄂霍次克海、日本海沿海岛屿的,包括满族、赫哲族等通古斯语族的中国东北地区的土著民族而言,是自古未遇之大变动。深受其害的各族人民,或者自发或者在清朝政府的组织下,奋起反抗。这种血与火的经历,也成为民间口碑文学当中的一种特殊的历史记忆,与作家的相关作品一道,以文学的方式记录了中国官民齐心合力、保家卫国的历史经历。

到了抗日战争时期,民谣同样有反映东北地区抵抗日本侵略的内容,比如流传于抗日联军磐石游击队活动区域的《绝不当亡国奴!》:

有刀拿刀,

有枪拿枪,

没刀没枪拿锄头,

没锄头扛烧火棒。

夺回国土,

保住家乡,

粉身碎骨掉脑袋,

亡国奴绝不能当。

《杀死东洋狼》:

来狼了,

来虎了!

什么狼?

什么虎?

东洋狼,

东洋虎。

快吹号,

快擂鼓,

赶走万恶东洋虎;

快磨刀,

快擦枪,

杀死万恶东洋狼!

松花江两岸的《别看年纪小》,反映了儿童团员配合抗日联军的内容:

别看年纪小,

个个本领高,

白山顶,去放哨,

见了鬼子影,

三棵白桦齐放倒!

鬼子兵,进屯找,

哈哈,抗联队伍早就没影了。

反映抗联与老百姓鱼水关系的《进屋喝碗热豆浆》,以通俗、朴实的语言,情景交融的方式,反映出老百姓对抗日联军亲人般的关怀与支持:

山脚下,小河旁,

门前有棵老白杨,

抗联打仗进山里,

别忘我家老地方,

有朝一日打此过,

进屋喝碗热豆浆。

以传统民谣的形式,反映出东北人民自古以来一以贯之、万众一心抵御外辱的历史场景和不畏强敌、不怕牺牲的英雄性格。

日本扶植下的“满洲国”,给人民造成的痛苦,在民歌中有直接的反映:

摇撼松树的,
是秋天萧瑟的风。

拆散家庭的,
是日本成立的满洲国。

摇撼山丁子树的,
是黎明清凉的风。

离散家庭的,
是令人仇恨的满洲国……

东方升起的太阳,
把沙滩照得通亮。

日本来了之后,
蒙古青年遭祸殃。

徐徐升起的太阳,
把沙岗照得通亮。

“满洲国”统治以后,
蒙古青年遭祸殃。

当时东北地区流传的民谣还有《满洲国 八大恶》:

满洲国,八大恶,
警察、宪兵、动员科,

防疫班,协和坏(会),
同恳会,努图克

举手打,张口骂,
一个更比一个恶。

东北少数民族的歌谣,原本皆为民族语言,随着通用语言的变迁,渐渐翻译为汉语形式;原本为通俗的民间口语,在被汉语记录时,会文雅起来,如《布特哈志略》所载鄂伦春民谣:

边壕古迹兮,吾汗所遗留。

泰州原野兮,吾之牧养场。

兄弟姑舅兮,进献貂贡乐安宁。

兴安大岭兮,吾之围猎场。

嫩江水流兮,吾之饮马处。

兄弟姑舅兮,充当兵差报国恩。

宜卧奇后屯兮,总管古城。

尼尔吉鄂博兮,祭典重地。

兄弟姑舅兮,春秋聚会赛武艺。

时届清明兮,领催来催促。

兄弟姑舅兮,起犁种地亩。

期节白露兮,佐领札文到。

兄弟姑舅兮,收成登院场。

湾岛匪人兮,扰我好民。

朝廷来令兮,挑选壮丁。

兄弟姑舅兮,奋勇为武趋扑灭。

苗疆叛乱兮,胡闹扬扬。

关内中原兮,罹受涂炭。

兄弟姑舅兮,策谋计略争勇号。

天命已改兮,民国成立。

兄弟姑舅兮,卸甲业务农。

时运转换兮,政教维新。

兄弟姑舅兮,弃弓就学校。

奴才仆人兮,君汗所赏赐。

辈辈隶役兮,迄已到如今。

兄弟姑舅兮,遵照上司令。

出放为民兮,永享平等福。

登台垂钓兮,得草根;

坐舟展网兮,获鲤鱼。

兄弟姑舅兮,嗜啖新味度天年。

穿作冰眼兮,下冬网;

持备钩插兮,捕鱼尾。

兄弟姑舅兮,赴市售货维生计。

“布特哈”,意为“渔猎”。清康熙年间,曾在嫩江流域设“布特哈”,汉意为“打牲处”,管理当地的索伦、达斡尔、鄂伦春各族。此歌记录于民国时期,以汉文、汉意记录了鄂伦春族的古老歌谣。受民歌节奏和音律的制约,没有翻译为汉诗齐整的四言、五言或七言形式,而是采用了类似楚辞的文体,歌词长短不一,并用“兮”表示语气,使用了汉字书面语言进行翻译,赋予民间歌谣以庄重、典雅的特点。清代鄂伦春等“布特哈”行政区域内的民族,主要职责:“貂贡”,即采捕当地的渔获和动物;为保卫国家、平定叛乱出兵打仗;种植庄家,自给自足。到了民国时代,成为国家的公民,“解甲务农”“弃弓就学”,并保留了夏季撒网、冬季捕鱼的传统习俗,渔获不再进贡,而是在市场上销售,补贴生计。歌词记录了鄂伦春族的生产生活方式在民国前后,由渔猎到农商的历史巨变,是一种文学形式的历史记录。

东北地区进入近现代之后,随着封禁的解除和农田的开垦,来自中原地区的汉族人逐渐增多,农业生产在国民经济中的比重日益增大,相关的民俗歌谣逐渐传播,如《办置年》所表现的年俗,既有东北地区少数民族的特点,也有汉族的习俗在内:

今天二十二,明天二十三。

辞灶在眼前,糖瓜秤几两。

黄面烙几盘,烧香供神马,叠锞化银钱。

奠酒辞了灶,拾掇办置年。

蒸糕用黄米,加枣助味甜。

发面蒸饽饽,多多揣几拳。

诸般供养菜,待买上大连。

量上几斗粮,粜来好使钱。

花椒茴香有,就是少粉团。

海蜇麒麟菜,虾米大的鲜。

香菌与竹笋,木耳称几钱。

想着诸门神,画儿捎几联。

先买对字纸,丹红砂绿全。

花笺共黄表,锡箔不用言。

蜡烛称几斤,鞭炮买两盘。

要把新年过,衣服都周全。

旧岁既辞走,思想也要换。

做事和求学,都要认真干。

不良旧沾染,一一要改变。

办年的过程中,准备的食物中的“黄面饼”“黄米糕”,都是东北地区满族的传统食品,而“对联”和“锡箔”,又是汉族过年和祭祖的用品,反映出东北地区的民俗由鲜明的民族特色向由多民族文化交融而形成的地域性文化转变的历史特征。

不仅如此,东北的民间歌谣不只是说的,很多都是唱的,比如摇篮曲、婚礼歌等,曲调与歌词结合得非常密切,有时并不需要唱词,哼出曲调,聆听者自然会联想到词,如妈妈们的摇篮曲,时而只哼曲调不唱词,展现出民间文学与民间文艺混同时期的样态。

传统东北民歌的“人生化”“生活化”“混融化”特质,在进入现当代社会后,仍然在民间有丰富的遗留,比如至今东北民间时常出现的“顺口溜”,就是这种文学文化传承积淀、长期滋养的结果。 6uIGYcCzGE1rE4QBjHK1WqgywX0OxVkrwRldUO4bO3TrnB4b2cLUw8w+q0pDAS1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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