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英俄大博弈

沙俄帝国的扩张始于彼得大帝时期（1682～1725）。他在位期间厉行改革，推动了俄国的近代化，也迈开了俄国对外扩张的步伐。与英国的扩张不同，俄国的扩张是一种不断归化新部落、占领新土地的征服。其扩张可以分为三个方向。

向西，俄国于1709年击败了当时强大的瑞典，三年后迁都到圣彼得堡，并开始致力于西化。至1721年，俄国与瑞典签署《尼斯塔德条约》，彼得大帝得到了梦寐以求的波罗的海出海口，打开了与西欧海洋国家交流的窗口。向南，俄国先将中亚的希瓦汗国与布哈拉汗国变成它的附属国，后于1774年打败奥斯曼帝国，取得了黑海的出海口，随后吞并了克里米亚，并将势力伸入巴尔干半岛。19世纪中叶，俄国加快了南下的步伐，先后占领了哈萨克汗国的大玉兹、中玉兹、小玉兹，并向中国的新疆等地渗透。向东，俄国积极向西伯利亚扩张，并与清朝发生军事冲突，虽然1689年和1727年的《尼布楚条约》和《恰克图条约》阻挡了俄国进一步扩张的步伐，但并未扼杀其野心。19世纪中叶，俄国强迫清政府先后签订《瑷珲条约》和《中俄北京条约》，吞并了整个外满洲（包括库页岛），并获得了海参崴这个不冻港。这使中国失去了面向日本海的土地，也告诉我们，在国力不够强大时，一定不要以签订条约的方式解决领土边界问题。

可以说俄国在两百多年的时间内，一直有扩张的传统。对于俄国的这种扩张，一位俄国亲王的解释是：“俄国与不少半野蛮的部落发生了接触，他们成为对帝国安宁的经常性威胁。在这种情况下，要在俄国边境上维持和平，就只有使部落归顺。但是一旦做到了这点，新归化的部落又会遭受更遥远的部落的攻击。因此，就有必要在边远的人群中设立据点，并且显示武力使他们臣服。” ^[1]

依照前文引用的强权政治逻辑来看，如果想让英俄两国的扩张停下来，只能是遇到对手、天险或动力衰竭。果不其然，当英国在印度的西北方向将边疆推进到兴都库斯山脉和喀喇昆仑山脉汇合处的时候，沙皇俄国也从另一方向朝着同一处推进。征服一地之后，就有必要征服更多的土地。在扩张野心的驱使之下，双方不可避免地迎头相撞了。时人及后来者将18～20世纪两国在中亚的竞争称为“大博弈”（Great Game）。 ^[2]

大博弈就此拉开了序幕。传统意义上的大博弈时期约为1813～1907年英俄协约签署的这一段时间，但最紧张的时期大约是从1870年代开始的。大博弈的战场有三个，分别是中亚的阿富汗、西亚的波斯以及中国的新疆和西藏。博弈的中心是阿富汗。

从英国方面来说，他们有一个明确的基本目标——俄国人离印度越远越好。他们有两种对策：一是向前推进，在尽可能远离印度平原的地方直接抵挡俄国的威胁；二是用第三方势力把英国和俄国隔开，比如阿富汗、波斯、中国等都可能担任这种角色。

中亚的争夺是英俄大博弈最激烈的战场。在沙俄征服各中亚汗国之后，英国人认为阿富汗将成为俄国入侵印度的跳板。于是，英国于1838年发动第一次英阿战争，在阿富汗扶持傀儡政权，以期抵御俄国。然而到1842年，阿富汗民众开始在首都喀布尔街头攻击英国人。于是英国驻军4500人与一万多名随员决定撤退，在撤退时遭受一连串袭击，只有数十人生还抵达印度。随着沙皇俄国的继续南下，到1860年代，俄国已经先后吞并塔什干、撒马尔罕城和布哈拉埃米尔国，直逼阿富汗。而阿富汗一直被英国视作印度的缓冲区。于是，当1878年俄国擅自向阿富汗的喀布尔派出外交使节团时，英国也要求向阿富汗派出外交代表团。不幸的是，英国的代表团被阿富汗遣返。随后，英国派出了一支四万人的军队前去报复，引发了第二次英阿战争。然而，英国再次惨败，并于1881年撤出喀布尔。到1885年，英俄又在阿姆河发生军事对峙，险些酿成战争。随后双方调解，以现有控制界线作为俄国与阿富汗之间的边界。英俄在阿富汗的冲突暂时告终。

英俄大博弈的另一个主战场在波斯。从1804年开始，俄国就不断向波斯发起进攻，试图向南夺取一个暖水港，并先后吞并了埃里温、格鲁吉亚、阿塞拜疆等原属于波斯或臣服于波斯的疆域。俄国一旦获得出海口，将会对英国通往印度和远东的海上生命线构成威胁。为了阻止俄国进入波斯湾和印度洋，英国一直在扶持波斯。然而，1856年，波斯在俄国的怂恿下进攻阿富汗，这又相当于动了英国人的奶酪，以阿富汗作为印度缓冲区的英国人随后对波斯宣战。后来在法国的斡旋下，波斯撤出阿富汗，英国撤出波斯。1881年，俄国与波斯签订协议，取得了土耳其斯坦和阿姆河以东地区的主权。英国也不甘示弱，将波斯湾内的巴林纳为保护国。

此外，英俄在中国的新疆、西藏也进行了大博弈，虽然博弈并未以战争的形式体现出来，但时局也一度紧张。在新疆问题上，俄国支持阿古柏政权时，英国也不甘落后，曾向阿古柏提供武器等。西藏问题始自1870年代，当时俄国在西藏僧俗贵族中展开拉拢活动，煽动反英情绪。英国认为俄国势力会侵入西藏，试图把西藏置于印度的保护之下，也同西藏的僧侣和贵族联络，这导致了西藏问题，并一直持续到今天。

随着竞争的日益激烈，英俄都感到大博弈给他们造成了沉重的负担，“为相互协调解决两国在亚洲大陆利益有关的各种问题”，两国于1907年8月31日在圣彼得堡签订了一项协议，名为《英国和俄国之间关于波斯、阿富汗和西藏问题的专约》，即俗称的1907年英俄协定。协定由三部分组成，第一部分是“关于波斯的协定”，两国在波斯划定了各自的势力范围和中立地带；第二部分是“关于阿富汗的专约”，俄国承认阿富汗是英国的势力范围，放弃对阿富汗的利益要求；第三部分是“关于西藏的协定”，双方约定不干涉西藏内政。 协定签署之后，传统意义上的英俄大博弈告一段落。 kCEHXOpHzcaJJAmitH9XEZrPf5cx+9mQ7vNLEltQnLZnbgvQBLXQPn0VVpjFiYL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