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说,我立刻着手准备去见艾斯黛拉。我觉得我应该住在乔那里,以稍许弥补对他的伤害。不过,我很快说服自己打消了这个念头。乔的铁匠铺离郝薇香小姐家太远了。
回去的路上,有一阵子我们的马车顶上坐了两个犯人和押送他们的人。用这种方式从伦敦押运犯人并不稀奇。我立刻认出了其中一个人,他就是很多年前用乔的铁锉搅茶水,还给了我两镑钞票的那个人。我赶快把头别过去,一想到他可能会认出我,就不寒而栗,不过他并没有。
行程中,两个逃犯谈起了他们要被押送去的地点。“那地方我只去过一次,”我认识的那个犯人说道,“一次我替监狱船上认识的一个家伙办事。他塞给我几张钞票,让我给一个小子,说那小子很好心,曾经帮过他。”
另外那个犯人哈哈大笑:“你不会真把钱给那小子了吧?”
“我给他了。”
“要是我就不会。”笑的那个说道,“我会自己留着那些钱。”
我终于知道了那两张神秘的一镑钞票的来源,不过这让我的内心更加难以平静。我一点都不愿意想起自己的过去。现在我再也不是墓地里那个见到影子都害怕的孩子了,我是个体面人了。
虽然我打定主意,不去见乔,但回去的路上我还是不得不和过去的人物打交道。我下了马车,急匆匆地走过大街时,特拉白裁缝家的小伙计看到了我。他带着一群朋友向我奔来,跟在我身后大摇大摆地一边走一边喊:“不认识你!不认识你!鬼才认识你!”
过了好几条街,我才摆脱了那些小子的嘲笑声。我决定立刻给特拉白裁缝送封信,告诉他他既然雇用了行为这么恶劣的伙计,我以后不会再从他那里买东西了。就这样,我决定不再为那个伙计心烦,继续赶路。
然而我还是遇上了第三件不愉快的事:到了郝薇香小姐家后,我发现她现在有了一个新的看门人—奥立克!
“你不在铁匠铺干了吗?”我太惊讶了,已经不知道怎么问话了。
“你看这里像个铁匠铺吗?”奥立克反问我,指着现在他居住的那间小门房给我看。我发现里面有一根笨重的棍子。
“这附近一带不太平,街上整天有犯人来来去去。”他说道。
奥立克居然成了艾斯黛拉的保护人,这让我感到身上发冷。我决定立刻联系贾格斯先生,告诉他要保护清白的贵妇小姐,奥立克绝不是个合适的人选。带着重重的忧虑,我三步并作两步来到郝薇香小姐的房间。
我发现眼前这位老太太和我离开她的时候并没有什么两样。她还是坐在梳妆台旁,手里拿着那只没有穿的鞋,身旁坐着一位我从未见过的优雅女郎。
“哦,是匹普吗?”郝薇香小姐问道。
我仔细端详着她身边的那位女郎,发现那正是我亲爱的艾斯黛拉。她变得更加成熟优雅,也更加美丽了。
“你觉得她变化大吗?”郝薇香小姐问我。
我结结巴巴讲了几句,词不达意。郝薇香小姐又问艾斯黛拉我是否变化很大。
“完全两样了。”艾斯黛拉回答道。
一会儿,艾斯黛拉和我就溜出门去,边走边谈。我发现她没有以前那么爱损人了,但还是那么拒人于千里之外。我向她表达了爱慕之情。
“我不能够爱你,匹普。”她说,“因为我没有心,缺乏善良,也没有感情。郝薇香小姐收养我,就是要让我变成这样的。”
说到这儿,我们又回到了郝薇香小姐身边。她把我拉到一旁,用几近疯狂的语调说道:“去爱她吧,匹普。她会把你的心撕成一瓣瓣的。”
我别无选择,这让我感到深深的恐惧。我一回到伦敦,就迫不及待地决定要向赫伯尔特吐露我的心事。
“赫伯尔特,”有一天晚上我开口了,“我爱上了艾斯黛拉。”
“好吧。”他回答道,将身子靠近了我,似乎想要听听我接下来要说什么。
“看你的样子,好像已经知道了似的。”我感到很惊讶,说道。
“我亲爱的亨德尔,”他说,“你口中说出艾斯黛拉这几个字的时候,那种爱意谁都能听得出来呀。”
这回答让我惊慌失措,很久才回过神来:“我觉得郝薇香小姐是想安排我和艾斯黛拉结婚。”
“这是你接受你那位恩主财产的先决条件吗?”他问道。
“当然不是。”
“那就别答应。离她越远越好。去爱个别的人吧。”赫伯尔特劝我,“艾斯黛拉只会一次又一次地把你的心撕碎。她就是这样的人,靠近你就是这样的目的。”
赫伯尔特的劝告让我感到十分震惊。很快我们的话题转移到了别的事情上。赫伯尔特也向我吐露了他的秘密:他正热恋着一个名叫克拉拉的女孩子。
“我们已经定下终身了。”他告诉我,“但我们没有告诉任何人。”
赫伯尔特能不能结婚,取决于他的境况能否有所改善。虽然他是上等人出身,但他却一直没有什么钱。跟我住在一起之后,我又带着他大手大脚地花钱。
我暗示赫伯尔特,我可以分享一部分财物给他。但我说的话他似乎一点也没有听进去。他一直满怀希望,觉得自己将来可以在社会上立足,找到一份工作。显然,这样的未来最好快点到来,因为我们已经日渐债台高筑。
我决意也为赫伯尔特留意可能的机会。虽然他自己也在不停地找工作,但似乎机会渺茫。
不久,我又收到了艾斯黛拉的一封信,说她要来伦敦,让我去接她。她想让我带她去她住的地方,就在伦敦城外。虽然她通知得很仓促,我还是去接了她,并且确保为她安排得一切舒适。
“你这次来是干什么?”我问她。
“我要和一位贵妇人一起生活,她会领着我去见见世面。”艾斯黛拉回答道。我明白过来,她所说的见见世面指的就是认识可能的求婚者。
“会有很多人为你倾倒。你大概也很乐意吧?”我几乎无法掩饰声音中的愠怒。
“差不多吧。”她漫不经心地回答道。我注意到她现在对我态度友好,完全不同于往常。我真希望她对我的感情也在渐渐热烈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