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2
2+2=4
到这里为止,我们都是同意的。
那么,我们继续。
4+4=8
8+8=16
还有8+9=……
他按摩着自己的太阳穴。
“怎么了?”一个声音问道。
“啊,现在,你就开始有些怀疑了,不是吗?8+9等于几呢?”
樊尚做了个鬼脸。8+9等于几呢?他当然对这个问题有些想法。多么令人惊讶呀!人们已经告诉他答案了,他应该记得的。8+9等于……
突然,他灵光一现。
“17!”
再没有其他的问题了。
“好。是的。8+9=17。”
在数字教堂的大穹顶之下,“17”回响了许多次。
17,这是一个奇怪的数字。它不能被分解,所以看上去并不是很热情。但是,它是8+9的和。
樊尚答出来了。他于是成为世界精英中的一员。坐在他对面多维度王座上、有着浑厚嗓音的男人叫艾加莱姆·赛斗,他领导着国家数字修道院。他不是随便的一个人。他有着修道士-战士品级中最高的头衔,因为他是大主教-男爵。
他将身子前倾并竖起一根手指。
“某一天,我将会告诉你一件可怕的事情。”他宣布道,就像是一位爷爷在承诺糖果。
“我还有什么要了解的?”樊尚问道。
“我会教你9+9等于几。这个你不知道,不是吗?”
年轻的樊尚说不出话来。
“但没人知道9+9等于几啊!”
“是的,很少人知道,但是我知道。在这个星球上有一百多人知道。9+9也会给出一个数字。一个令人惊奇的数字,非常有趣的数字,足够令人惊讶,我保证。”
樊尚跪在了赛斗的膝前。他很激动。
“哦,主人,快教教我这伟大的奥秘吧。”
艾加莱姆·赛斗用脚推开他,说道:“有一天你会知道的,但不是现在。你的品级是什么?”
“我是教士-骑士。”
“你多大年纪?”
“我已经年过半百了。”
“而你能数到17。不错。”
教士-骑士不好意思地垂下了眼睛。他坦承自己也是在不久之前才知道数字17的存在的。
大主教-男爵将身子前倾,唇边挂着狡黠的微笑。
“你知道我的知识延伸到哪个数字了吗?”
樊尚尝试着给出最好的回答:“我无法想象您的才智和学识。我只能猜测在17以外还存在其他数字,而您知道它们。”
“正确。它们并不多,但还是存在的。而某一天,你也一样会知道它们!明天再来吧,我会交给你一项重要的任务。如果你能成功完成任务,我就告诉你9+9的和。”
多么大的荣誉啊!他前进了一大步。教士-骑士心中涌上一股无法克制的激动,眼里噙满泪水。他的主人告诉他现在可以站起来离开了。
樊尚骑着自己的马离开了,一路上仍在思考着9+9可能等于几。那肯定是一个巨大的数字,而且也许有着令人惊讶的蕴意。他的马镫轻触着战马的肋部,带着数字“1”标志的旗帜随风猎猎作响。对于自己的修道士和博学者身份,他深感幸福。
他几乎是在偶然的情况下发现数字“17”的。那天,一家小酒馆里发生了争吵,他拔出自己的佩剑与一群正在抢劫一位老人的劫掠者进行战斗。最后他救出了老人,但老人那时已经严重受伤,樊尚没能救回他的性命。老人大量失血,但他仍然想对樊尚表示感谢,而他的感谢就是告诉了樊尚“8+8=16”。老人不知道樊尚是教士,以为樊尚会对自己顶礼膜拜,因为知道“16”这个秘密的人很少。樊尚解释说自己已经拥有非常多的知识,而且很早就知道8+8=16了。
这时,因受伤而奄奄一息的老人抓住了他的手臂,在他耳边轻声说:“也许吧,但是你知道8+9等于几吗?”
8+9,这已经超出了他的所学。于是,在咽下最后一口气之前,老人说了句:“17!”
而就在此事发生一周以后,大主教-男爵艾加莱姆·赛斗就召见了他,并提出要教授他9+9等于几!自己简直太幸运了!
那将是更高的层次。
更高,在不断扩展的思维中不停地向上攀登吧。
在几天的时间里,他就了解了许多人也许穷尽一生也无法触及的事情。
樊尚微笑了,他喜欢分析奥秘。
他骑得更快了,急切想与自己的妻子、孩子和父母团聚。他的妻子赛普蒂娜是最后一代的知识分子,能数到12。他的孩子勉强能数到5,而他的父母从未能越过10的门槛。
作为教士,樊尚是富有的,而且城里所有人都很尊重会数到15以上的人。他与妻子聊天,与孩子们玩耍,并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教导孩子们。但他与自己的父母已经无话可说了,因为他们被限制在10以下的思维阻碍了一切交谈。如果他们知道了11、12、13和14的存在,他们的思想将会完全被颠覆。
樊尚生活在一个一切都建立在数字之上的社会。从幼儿园开始,他们就已经不再通过主题或事件发生的时间顺序来学习课程,而是通过数字。
深度了解一个数字是一个甚至好几个学年的目标。而在这个数字的概念里,老师们会融入地理、历史和科学知识。简而言之,就是融入一切,包括精神信仰。
掌握一个数字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在樊尚很小的时候,老师们就已经开始教导他数字1的强大力量。他知道关于数字1的一切。
教士-骑士樊尚,这位非常优秀的学生就是被这样教育的。他一点一点地、年复一年地通过学习数字的演变而学习着其他知识。
1代表了我们生活的宇宙。一切都在宇宙之中,一切都在整体之中。
1代表了一切的开始——宇宙大爆炸。它也是分裂之前唯一的一片大陆。
1也是一切的终点和死亡。简单的归于简单。
1象征着对孤独的感知。人总是孤单的,总是生命中的“个体”。
1体现了对“我”的认知。每个人都是唯一的。
1同样也代表着一神论。在天上有一个高于我们的力量统治着一切。
1是最重要的数字,樊尚用多年时间学习了它的方方面面。然后,老师教授了他2的概念。
2合乎逻辑地源自1。
2表示分裂和互补。
2代表相反的性别,代表补充男性的女性。
2代表爱情。
2象征着自己和剩下的世界之间的距离。
2表达了拥有各种事物的欲望。
2意味着不再只为自己这个“1”烦恼。
2也体现了与其他人的对立。
2因此也是战争。好与坏,黑与白,命题与反命题,阴与阳,正与反。
2证明所有的事物都是可以被分解的。好的事物中也隐藏着坏的、事与愿违的结果。而坏的事物中也隐藏着或好或坏的结果。
2代表了相反事物之间激烈的碰撞,因此,最后会出现……
几年以后,樊尚学习了数字3的含义。
3代表了一切都可以被分解为命题、反命题与合题。
3是1和2相结合的产物。
3形成了三角形。3也是1与2之间的对抗战争的观察者。
3是第三个维度:立体维度。世界因为这个数字而变得生动、形象。
3开启并激励了1和2之间的关系。3的内涵是向上演变,但必须得到引导。
于是过渡到了4。4让游戏慢了下来。
4平衡着各方力量,弥补了3的影响。
4意味着防御。公寓和城堡都是四方的。
4象征着一对儿女或一对友人加入到夫妻间。一切社会生活都只能从4开始。
4将会带动村庄的形成,因此才有了社会生活。
4是四个方位基点。
4也表示对分的对分,也是蛋糕最简单的切法。
4是我们的四肢,让我们能够在自然中运动。4就是安全,于是它演变的方向是……
5是一个神圣的数字。
5代表着正方形房屋上的尖顶。
5代表着手掌上完整的五根手指,握紧就可以转变为拳头。此外,五个脚趾保证了我们身体的直立性。
樊尚一直是个很优秀的学生,随着时间的流逝,他学到了越来越多的数字,也一点点地了解了世界的演变。他知道了6的魔法,它平衡了建筑;他认识了7的邪恶,这个数字统治着所有的传说;他发现了8的强大力量,这个数字是完美的几何学;他喜爱数字9,这是个孕育生命的数字。
一般来说,大部分上学的孩子会学习数到9。但他是个神童,所以也学习了数字10。于是,他超越了“数字”的世界来到了“数量”的世界。樊尚就这样发现了11,一个可以从各个方向去读的数字。然后是12,审判者的数字,他特别喜爱这个可以被1、2、3、4、6分解的数字!他还被教授了13,一个代表厄运的数字,然后是14、15和16。更别说那个在小酒馆中因救助老人而学会的数字17了。
能数到这么远当然将樊尚推向了教会管理层的巅峰,而正是他们管理着这个国家。他从今往后就是教士-骑士了。他从十六岁开始就进入了修道院,在那里有人教授了他复合型密探的职业技能。
第二次站在大主教-男爵艾加莱姆·赛斗面前鞠躬的时候,樊尚觉得主教似乎有些疲惫。但是这位老人仍然有着犀利的目光,而且丝毫不掩饰看到新收的年轻人时的高兴之情。赛斗先生正用他的长烟斗时燃时灭地消磨着时间。
“我将要交给你的任务是比较棘手的,许多人都为此牺牲了性命。但是你能数到17,所以应该足够灵活,可以获得成功的。”
“谨遵您的指令。”
老修士指引着樊尚走向高处的一个地方,在那里可以看到花园的全景,园中仙客来和九重葛开得正盛。
“不久前发生了一件‘意外’,四名教士-骑士变成了异教徒。他们目前出逃在外,但有人在帕尔米尔地区认出了他们。”
“教士?哪个级别的?”
“你想知道他们是否比你数得更多,是吗?是的,他们掌握的知识比你更多,他们清楚地知道9+9等于几。”
樊尚惊讶于这些知道9+9等于几的人会堕落到选择异教邪说!
樊尚说出了他的想法。智者的双手握住了他的肩膀,告诉他:“樊尚,知道了太多事情会让人发疯的。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人们对数字知识的了解程度各不相同。这就是为什么我们不教孩子们10以上的数字。每个数字和数量都有自己的能量,但这些能量是难以掌控的,就像能发出雷击的能量球一样。学会引导这种能量很重要,否则它就会掉转头来对付我们自己,那时就会有被灼烧至死的危险。”
“我知道,主人。”
“数字越大,对于操控不当的人来说,危险就越大。”
这种说法引发了樊尚的思考。的确,不是所有人都能够掌握数到10以上的好处。他自己的父母就很难想象11或12。幸运的是,他们避开了这种责任。但是他,樊尚,从今往后就要投身于对数字知识的追寻中了。很快,他就会知道9+9等于几了。
他会走得越来越高、越来越远。他已经很清楚地意识到,了解了数字,知道的数字越大,他每天就会更加陶醉其中,但此前他还没有意识到这种知识的危险。然而,此刻他的脑海里浮现了一件久远的事。
他曾经见过有人只因想要弄明白15以下的数字而互相残杀。
“这些异教徒修道士也杀了人,必须找到这些杀人犯。”大主教-男爵说道。
艾加莱姆·赛斗让樊尚看了这些教士-骑士凶手的画像。他们并不像杀人犯,但是杀人犯又是什么样的呢?樊尚随后看到了遇害者的画像。这些知道9+9结果的人可能投身于这样的暴力中吗?
“不要相信外表,将他们除去吧。对这些恶棍不要心存怜悯。特别是,不要和他们说话。”
几个小时以后,樊尚重新穿上了他的教士-骑士服,然后带着弓箭骑马奔向了帕尔米尔市,有人指出凶手曾在那里出现过。
旅途又长又累人。
他一路上换了好几次坐骑。
终于,这座城市和它高高的主塔出现在了他面前——帕尔米尔。
他一到达就被卷入了狂欢节的混乱中。当然,他知道今天各地都会庆祝乘法的发现,但他并没想到会有这样大的欢庆场面。
“3x2=6”很久以前就被发现了,但是人们至今仍然在庆祝这一发现。乘法节同样也被称为爱情节,因为男人和女人就是在做爱的同时成功繁殖的
。
在人群中,樊尚突然认出了一张面孔,正是他曾经见过其画像的四位教士-骑士之一。事情进行得很顺利,他甚至还没有开始寻找就已经遇到了一个。他拉开弓毫不犹豫地射出了一箭,但他的箭并未射中目标,而是与那人擦肩而过。于是,男人以最快的速度逃走了。樊尚紧追其后。他又射出一箭,这次射在了一张木制面具上。
“凶手”趁着这一时间混进了少女们的游行行列,她们正登上一座高台准备参加繁殖女王的竞选。
樊尚无法在人群中瞄准目标,他只能等待这项愚蠢的比赛结束。
一个一个地,这些少女被介绍给优雅年轻的男士。选择自己的白马王子不够快的女孩最后就只能挑那些没有被选中的男子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就是剩品。
竞选一结束,樊尚就直直射出一箭,而这一次正中靶心。他的箭射中了男人背部中心,并穿透了他的胸膛。
樊尚成功了,他走近自己的猎物,那人躺在了地上。
临死之前,男人向樊尚做了个手势让他靠近自己。他在樊尚的耳边艰难地说道:“那些数量……数量可以……数量可以去更远……”
男人松开了手,蜷缩成一团,抽搐着死去了。
樊尚收回了箭,仔细地擦拭着。一些看热闹的人开始在他周围聚集,但当他们发现他的教士-骑士徽章时,便带着敬意让出了一条路。
尸体被抬走了。狂欢节继续狂欢。
樊尚审视着那些画像。
还有三位死者,赛斗就会教导他9+9等于几了。
正在这时,远处出现了另一张他正在寻找的面孔。那人对危险毫无所知,正高兴地向装扮成鸟儿的女人们抛撒彩纸屑。樊尚射出一箭,却又一次错过了目标。正如第一次一样,男人逃跑了。
樊尚一路追踪着他,最后被带入了一条死胡同。樊尚自信地走向前以便完成自己的任务,但他还没拉满弓就倒下了,被某个躲在门廊下的人打晕了。
当樊尚重新醒来时,他已经被捆绑住了,而三位幸存的教士站在他的面前。
“他杀了奥克塔夫。”其中一人说道,“这个人毫无怜悯之心。”
“你小心!”第二个人向第三个人建议道,“他也许是使用武器的行家或者精于近身战斗。”
第三个人翻遍了樊尚的棕色粗呢长袍的口袋,找出了一些手写的文件。
“他叫樊尚,是第17级的教士-骑士。”
“好吧,大主教-男爵真的是非要我们的命了,才会派出这么重要的人来。”另外两个人说道。
樊尚用肘关节支撑住自己,说道:“我知道你们比我的级别更高。”他平静地说,“你们知道9+9等于几。”
那三个人大笑出声。
“有什么让你们觉得如此好笑呢?”
他们继续放声大笑。
“9+9。我们知道9+9等于几。哈哈哈!”
“到底有什么这么好笑?”
一个长着娃娃脸的矮胖子“凶手”微笑着靠近樊尚。
“我们知道的比这个多多了!”
“你是说你们知道10+9等于几?”
个头最高的那人笑得直不起腰来。
“当然,正是因为这样,艾加莱姆·赛斗才让你来杀了我们的。我们了解了数字和数量的意义。”
“我们知道得太多了,所以让他感到害怕。”
“你们是杀人犯,我知道你们杀了一些修道士。”
他们突然安静了下来,怜悯地看着樊尚。
“这只是大主教-男爵告诉你的官方版本,以便说服你来追杀我们。”高个子解释说,“事实上,我们没有杀害任何人。我们的罪行比这个严重得多。我们在了解事物的道路上走得太远了。”
他们做了自我介绍。矮胖子叫西克斯丹,高瘦子叫杜赞,而卷头发那个叫特鲁瓦延。他们向樊尚讲述了他们这个版本的故事。
一天,艾加莱姆·赛斗要求他们对一只奇怪的类似羚羊的动物进行调查。那只动物被画在考古学家发现的一块碎片上,而碎片来自与现代文明相距甚远的时代。
西克斯丹从口袋里拿出了一个长木盒子,将它打开。盒子里面还有一个珠宝匣子,匣子里面锁着一块铁片,上面刻着一只动物的侧面像。它头上有角,有四条腿和一条尾巴。
“我们研究了这只动物很长时间,我们在整个地球上寻找它。艾加莱姆·赛斗认为这是一个魔鬼。”
“但并不是。”
“这是……”
“不,别马上告诉他。”特鲁瓦延叫住了他。
“但如果我们不向他解释,他会继续追杀我们的。”
另一人继续说道:“这不是魔鬼,而是一个超出我们目前所知的所有数字的数量。”
樊尚本能地退后了一下。
“不可能。”
“看清楚,教士,动物的角是由两个数字6构成的,前两只腿是两个数字7,肚子是由两个0组成的,两只后腿是两个9,而尾巴是6。”
樊尚的目光锁定了这张奇怪的图画。他只看得到一只羚羊,因为他的眼睛拒绝将这些形状与其他事物联系起来。当然,如果我们只看羊头,是可以从中辨别出它与数字6之间的些微联系的。无论如何,将这些数字贴得如此接近确实是让人无法想象的事情,因为只有1可以和其他某一个数字并列以形成一个大小为十几的数字。
樊尚的视线变得模糊起来,而其他人还在继续向他讲述他们的考古发现。樊尚尝试了辩解,但显然不堪一击,因为只需要将每个部分单独拿出来看就可以得到真相。这就是一些并列的数字,不是别的。
“是的,这里就是两个6,两个7,两个0,两个9和一个6,没什么新鲜的!”
杜赞用手指摩挲着碎片:“不,你必须理解这幅图案的整体。这只动物是……一个‘数’!”
一个数……
樊尚重新找回了信心。这些人都是疯子。
“一个超过两个数字的数,这简直是无稽之谈。在十几以上……”
瘦高个继续说道:“不,不是十几,而是很多个十几的十几。”
“你们说的我完全不懂。”
“你会数到几?”
“17。”
“不错,你远远不是一个愚蠢的人。你应该能够接受我们的发现。直到现在,我们都将想象力限制在了最开始的一些数字的级数上。当有人发现了15,他就只思考到15!然后人不断进步并发现了16,然后17,然后……”
“你们会数到超过17?”
“当然。”
“那么,你们能告诉我9+9等于几吗?”
“当然可以。”
这些逍遥法外的修道士开始拿樊尚的无知取乐。他们不停地取笑着他,樊尚觉得这些修道士应该是发现了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东西,这种感觉很不舒服。
他们故意拖延了一会儿,然后宣布道:“9+9=……18。”
所以就是18了,1和8。18,可以被9、6、3、2和1整除!多么美妙的数字啊!
当矮胖子继续说出下面的话后,樊尚差点昏过去。
“这还不是全部呢。我们还知道9+10,甚至10+10、10+11等于几呢。”
这一次实在太过了。
“我不相信你们。在十几的数字以外不存在其他的了。”
“事实上却是存在的,还有20。10的两倍就是20。”
樊尚真想堵住自己的耳朵。这实在是太多了,太多的知识了,出现得太快!他的头在发晕。
特鲁瓦延靠近他说道:“这就是我们的发现,得益于那只像山羊或羚羊的动物,而它其实只是个数。一个巨大的知识大陆已经展现在我们面前,而我们只走了其中很小的一段。
“66770099 6 是由掌握了许多知识的人画出来的(也许是回到过去参观的未来的人类),他们在路过时忘记了这件物品,并就这样向我们揭示了未来的人类会数到66770099 6 !”
樊尚发出一声痛苦的嘶吼。他觉得一扇大门在自己的脑海里打开了,释放出了四分之三的可能性,直到前一刻,这些可能性还被压制在大脑皮层的一个隐蔽角落呢。
他哭了。其他人解开了他的绳索并帮助他站了起来。现在他能够站起来了,他的脑袋也是,他已经准备好面对超越了十几的无限广阔的数字领域了。
“66770099 6 ,当然……这不是一只山羊,而是一个数。”
樊尚向窗户走去,他仍然沉醉在知识中。他刚刚挨了一拳,正中脑袋,他一下子接收到了一吨的信息,而此前人们是在一点一滴地慢慢教给他。
他凝视着自己的长袍,上面有数字修道院的徽章。然后,他透过玻璃眺望着没有尽头的地平线,那里是没有极限的数量世界,他的身体因为晕眩而摇晃起来。
他思想的天花板刚刚被抬高了。于是,那些拥有令人印象深刻的文凭和令人生畏头衔的科学家们曾经教授给他的所有知识,那些被视如珍宝的知识,其实只是牢笼。曾经他们每将绳索放长一点,他都会虔诚地表示感谢,而原来那只是一根绳索。
我们完全可以不带绳索而生活。
我们不需要成为公认的科学家以后才能拥有知识,只需要是自由的。自由!
他对自己说,只存在一种科学,即自由的科学,通过自己思考的自由的科学,没有预先设计的模板,没有教堂,没有主人,没有任何成见。
17不是严格的等级制度中的一个贵族等级,17也不是一种智力功绩,17是他的牢笼。他曾经以为自己拥有的财富,其实只是数字和数量那无限广阔领域的开端,只是微不足道的信息。他以为自己看到了一块大陆,而实际上他只是走在一条小河边。
樊尚凝视着地平线,然后脱下了自己的棕色花呢长袍。他不想再做修道士-战士了。从今以后,他的思想是自由的,他要自由地思考那超越一切、被数字或数量限制的世界。他的思想可以离开他的头颅并与无限的数量尽情游戏了。
其他三个人将他拥入怀中。
“从今往后我们又是四个人了,樊尚兄弟。而一旦数字修道士知道你失败了,他们就会将你看作新的异教徒,并派来新的杀手。”
樊尚再也没有见过大主教-男爵,也没有见过他的家人和孩子。他遇见了一位公主,卡特琳娜,向她透露了无尽数量的秘密,并和她生了许多孩子。他告诉所有人:思想不能接受任何的牢笼,就像数字一样。
就这样,樊尚成了异教徒首领。
帕尔米尔市开始反抗总主教的教区,并建立了独立政府,有着自己的价值观。他们将有着长角的羚羊头作为国家象征。在这个袖珍国家里人们学习到了20以上的数字。
结果,这个小国家很快就被各国排挤。
它们组成了一支巨大的军队用以摧毁这个国家,但是这个小国家的国民自发组织了起来,这得益于他们的勇气和决心,最终成功地击退了敌人的军队。
大主教决定改变策略。不能拿下帕尔米尔,那就只需要减小它的影响。
首先,主教区否认了它存在的任何合法性,并一点点地蚕食它的领土。然后,在它旁边建立了另一个国家,高声而坚决地声称在数字10以上不存在任何数字。
双方各执一词,不相上下。
这个新成立的国家自称“十全国”。他们禁止任何人提到10以上的数字。“10是最大的,其上没有任何事物。”这就是他们的座右铭。
帕尔米尔的思想传播缓慢,因为它很难被荒芜的头脑接受,而“十全国”国民受到了所有官方组织和所有受益于将民众维持在无知中的人的支持。
到处都出现了对知晓11、12、13、14或15的人的谋杀。
樊尚意识到,自己想要将知识推向更高的想法反而引起了狂热分子的激烈反击,从而更是将人们引向了无知。
“十全国”不再掩盖他们的企图。借助于一系列的暴力事件,他们强迫所有思想超过10的人闭上了嘴巴,或者隐藏到了不起眼的角落。
尽管成了不公和屠杀的受害者,帕尔米尔仍然在坚持。国民们继续学习着数字并发现着奇迹,例如,π的魔力,又或是黄金分割率。他们了解了无理数存在的可能性,并在某天通过一个数字除以零而触摸到了无穷大。
同时,“十全国”的恐怖统治继续扩张着。越来越多的公民在它面前低头,因为恐惧比好奇的力量更大,而怯懦是一种很容易传染的意识。然后,“十全国”国民又成为传递假消息的能手。他们不仅策划谋杀,还将自己的罪行嫁祸给帕尔米尔人。没有人胆敢违抗他们。即使是在总主教的教区里也再没有人提到超过10的数字,正如城墙上所写的“众生平等,众生都在10的光辉之下”,以及“处死帕尔米尔异教徒”。
帕尔米尔被孤立在其他国家之外,就像染上了传染病——知识的病。
没有人支持这个小国家,但它存在着。而伴随着它的存在,数字知识的星火一直持续着,即使它被限制在这个人口数量越来越少的地方。
一直到很久以后,当樊尚白发苍苍时,在街上被一个狂热的“十全国”国民刺杀。
在倒下的时候,他脑子里最后的想法是:“在解放人类思想的战争中,不仅要抬升天花板,同时还必须防止它的坍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