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瓜的爸爸因为面瓜老是帮倒忙,自己看管着鱼池,又放着羊,就把自己家的那些羊卖给了麦子家。面瓜一开始不同意把家里的羊卖掉,但是,有一个残酷的现实,让面瓜不得不妥协了。面瓜天天抱着的那头小白羊羔,在一天早晨,小羊羔雪白的毛变成了跟麦子家大灰鹅一模一样的灰色了。灰颜色又脏又难看。
面瓜没抱过的羊,身上的白毛都还没变。
面瓜的家里人都认定是面瓜把身上的病传染给小羊了。
麦子没事,就去放面瓜曾经放过的那些羊了。面瓜看见原来自己家的羊时,两条腿就迈不动了,两只眼睛馋巴巴地盯着。麦子看见,就警告面瓜,离她家的羊远一点,万一把她家羊身上的毛传染上灰色,羊毛谁还敢买啊?这羊不就白养活了吗?说得面瓜成了一个十足的受气包,让他有话也不能说了。
麦子在自己家的院子里,发现那只大灰鹅和小灰羊在院子里打起来了。麦子当时就傻了,这两个都是温和的动物,怎么会打起来?它们的脾气异常残暴,都想给对方放放血。大灰鹅又扑又用嘴巴啄。小灰羊用长出一点点的羊角,一下下抵向大灰鹅。麦子想站在它们之间,把它们分开,但是,大灰鹅和小灰羊都绕开麦子的身体,又扑向对手。
麦子把很多人喊来,让他们看看这场奇怪的厮杀。
大家目瞪口呆地看着,都说:“这是鹅吗?是羊吗?”
“是怪物。”
有人一说怪物,看热闹的人,“哄”一声就都走开了。麦子哭了。小灰羊和大灰鹅可不管麦子在伤心,它们继续厮杀,正在兴头上。
在学校,果子也哭丧着脸走进教室。我问果子:“你家出事了?”
果子说:“我家没出事。”
我说:“你家没出事,脸怎么长了?”
果子说:“我家的大耳朵出事了。”
我说:“死了?”
果子说:“还不如死了!”
我心里突然有了点预感:“大耳朵怎么啦?”
果子说:“你们去看看吧。”
我试探性地问了一句:“你家大耳朵的毛变了颜色?”
果子说:“你怎么知道?我家的大耳朵变成黑色了。”
我原来是站着的,听果子这么说,一屁股坐在板凳上了。我迅速地回忆起来,在我拿着那块蘸了猪油的饼去引诱大耳朵洗澡时,只有我跟大耳朵有过接触,难道是我让大耳朵的皮毛变了颜色?我知道麦子家的小灰羊和大灰鹅厮杀的事,心里想,但愿果子家的大耳朵只是皮毛改变了颜色,只要不咬人就行。
我头上冒着汗珠子,又小心翼翼地问:“大耳朵……它,它不咬人吧?”果子喊叫起来:“它连我爸爸都咬!”
我头上的汗都快流成自来水了:“不……能吧?”
果子问修老师:“老师,你相信我家的大耳朵连我爸爸都咬吗?”
修老师坐在黑板下的椅子上,苍白无力地看着我们说:“我现在觉得,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的。”
我还是有点不信。我想试试。我就不信大耳朵会张嘴咬我。就凭我和大耳朵的交往,凭着蘸着猪油的大饼的交情,我就是不信大耳朵会翻脸不认人。
我说:我去果子家看看!
修老师说:“你最好不要去试了。我相信果子说的话。”
我说:我不信。
我去了。后边跟着果子和几个男生。胆子小的,都待在教室里,趴在没玻璃的窗户前等结果。
我到了果子家,问果子爸爸:“大叔,大耳朵在哪儿?”
果子爸爸见我找大耳朵,冲着我身后的果子骂起来:“果子,谁让你把同学都叫来的?万一让大耳朵把人咬了怎么办?”
果子被他爸骂得气都喘不上来了。我说:“我不信大耳朵疯了。”果子爸爸拦在院门口,不让我们走进院子。
“都走开!”果子爸爸吼叫道。
我和同学们都走了。我走到半道,绕道去了果子家后院,奔果子家的草垛去了。我想,大耳朵都是在草垛里睡懒觉的。几个跟随在身后看热闹的男生都回学校了,只有果子跟着我。我想,果子对他的大耳朵还不死心,还抱着一线希望,他的大耳朵还没疯。
我翻过果子家后院子,果子不敢翻进来。他在院子外等着。他用手指指草垛,连话都不敢说了。
我接近那个草垛时,先看见了从草垛里露出一条黑色的尾巴。一看黑尾巴,我心里就打了个绝望的寒噤。大耳朵真的变颜色了。我站住不动了,没有力量再朝前走了。这时候,大耳朵醒了,它的头抬了起来,我们四目相对,它完全变成了一个黑脑袋,眼睛像狼一样。它还没发火,我先怪叫一声,转身就逃。大耳朵从后边追了上来。我刚刚跳到院子外,大耳朵就用嘴巴咬住了我的裤腿。我一挣,裤子撕裂了,留了一块在大耳朵嘴里,我跑掉了。一口气跑了有三百米,才站住,看见果子迎过来:“大耳朵没咬着你吧?”
我说:“它疯了。”
果子说:“你想想看,它连我爸爸都不认了,还能认你?”
我说:“它真疯了。”
那天,麦子还告诉我们,大灰鹅把小灰羊啄死了。有人不信。我想了半天,这完全有可能,大灰鹅比小灰羊疯得早,所以,大灰鹅要比小灰羊疯狂十倍、百倍。麦子还说,大灰鹅不再回她家院子里了,它只在村外闲逛,见什么东西都扑都啄,完全变成了一只野鹅了。我心想:但愿今后,别让我再撞见它。
果子的爸爸被大耳朵咬过不久,准备杀掉大耳朵。但是,大耳朵根本不让别人接近。果子爸爸又想给大耳朵喂点下了毒药的食物,药死它。不想,大耳朵竟然能识别带毒的食物,闻一下就离开了,绝不上当。
果子家里就不给大耳朵吃的东西了。
不久,果子就伤心地告诉我,他的大耳朵跑了,变成野狗了。
听到这个消息,我心里又打了一个寒噤。
又一个坏消息是爸爸跟我说的。学校后边的那片菜地是我们家的,爸爸在那块地上种了些白菜。因为爸爸经常上粪,那片白菜长得很好。爸爸从来不在白菜上洒农药,也不施买来的化肥,爸爸说,这是最好的绿色白菜了。
可是,那片白菜蔫了,叶子黄了。爸爸悲哀地说,白菜不行了。
我一个人到了那片白菜地看了看,发现白菜地离我们建的露天洗澡间太近了。我还发现,从汽油桶里流出的水,向四处冲出浅浅的水沟。有一条水沟,直接通向了爸爸的白菜地。这一切,爸爸还没发现。
我又不敢说出真相。
我的错误够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