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并没有因为脏话而对隋峰产生反感。正相反,她还拍着胸脯保证,一定会帮隋峰讨个公道。
树下的火堆还在燃烧。热气升腾而起,让枝干上的人并不感到寒冷。隋峰时不时把枯枝丢下去,每每都能准确的落入火堆。这还真不是运气好,是实实在在的有练过。
狼群还在周围游弋,还是舍不得这些就在口边的猎物。
潘月红又开了一枪,嘭!
这一枪又是冲着天放的。
狼群被这枪声吓了一跳。游弋的队形也乱了一下,但看起来依然不打算就此放弃。
潘月红又开始重新装填,但还不忘安慰一下隋峰:“你不用担心。过一阵子我爷爷,二叔,村长老支书他们就会来接咱们了。我走的时候给他们留了纸条。也是时候看见了。”
说道最后一句的时候,声音明显小了很多。唯一露在外面的大眼睛,不自觉的看向瞟向东北方向。那边应该是北进林场的方位。
而此时被安慰的隋峰,却并没有注意听她说什么。他已经完全沉迷于这双漂亮的大眼睛。
原来,她的眼睛这么好看。
睫毛真长啊。这个时代应该还没有睫毛膏之类的吧。
隋峰不由想起了“上辈子”第一次见到她。潘月红没有逃过狼群的追击,虽然被赶来的人救了下,却已经被咬的面目全非,落下了终身残疾。而黑子和白熊也都为了护主而死。
也就是在同一天,他们还顺便救下了一个差一点冻死在雪地里的年轻人。这个人就是上辈子的隋峰。
就是这样一个姑娘,却让隋峰看到一个的人心,可以有多纯净和美丽。更终让他无法自拔的爱上了她。
万幸,自己有机会重来。万万幸,自己没有再错过她。
隋峰不敢让自己陷入太多的回忆,赶紧找了个话题:“说起来你一个姑娘家怎么自己跑进林子里啦,多危险。”
潘月红兀自嘴硬的反驳:“我不是一个人啊!我还带着黑子和白熊呢!”
隋峰看了一眼两头体型壮硕的土狗,说道:“黑子要是折在狼嘴里,你保准得回去哭鼻子。”
姑娘的眼圈一红,但还是硬撑着:“我才不会哭鼻子。咱山里的女娃子可不像你们城里的姑娘那么娇滴滴的。”
隋峰又丢下几条枯枝:“山里的姑娘,胆子都像你这么大吗?”
潘月红说道:“别的地方我不知道,我们林场的姑娘胆子都很大。”说到这姑娘俩字,突然变得有些不好意思。
她装好的火铳之后又说道:“只要保证这火不灭。我爷爷他们就一定能够找得到咱们。”
隋峰知道他们肯定会被找到,但具体还要多久并不确定。他随即问道:“这里距离你们北进林场还有多远啊?”
潘月红说道:“山路的话还要走个小半天大概十几里路吧。如果走大路,路好走但要绕远。那得有二十多里路。”
隋峰估算了一下距离,他们被救的概率也就刚刚超过五成。还是不能放弃自救的准备。
可就在这个时候,远处传来了几声枪响,从声音上判断,这回肯定不是火铳,而是正经的步枪。
潘月红高兴的抓住隋峰胳膊猛摇:“来了来了,肯定是我爷爷和二叔他们来了。”
同样反应很大的还有树下的狼群。这些聪明的家伙似乎也知道火铳和步枪的区别。
这枪声明显产生了比之前更大的骚乱。
很快新的枪声传来,距离明显又近一些。
突然,狼群停止了骚动。一眨眼的功夫,所有的灰狼便全部从篝火旁消失了。
潘月红又朝天上放了一枪,为远方的人指明了方向。
十几分钟后,隋峰看到了手电的光柱。
得救了!
第二天清晨,隋峰在一个温暖的木屋里睁开双眼。他从床上爬起来,周身的酸痛提醒着他昨天发生的一切。是应该计划好好锻炼一下,不然可惜了这幅好身板。
大头鞋还在炉子边上烤着,也不知道干透没有。隋峰赤着脚走到镜子前。
看着镜子里那个人,心里一时不知该作何感想。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脚步声,紧接木门便被敲响。
一个熟悉的声音:“隋峰大哥,你醒了吗?”
隋峰回答道:“哦,我起来啦有事儿吗?”
“赶紧穿衣服。我二叔做了疙瘩汤,赶紧趁热过来喝,”门外的潘月红回答。
“好嘞,我洗把脸马上就去”,隋峰匆匆忙忙穿好衣服,一开门就差点被寒风推回屋子里。
他缩起脖子下意识的眯起了眼睛。屋外白茫茫的一片,几乎看不到任何其他颜色。他们回来之后不久,就下起了大雪。如果再晚上一两个小时,恐怕他俩就要在冻死和被咬死之间做出选择了。
她二叔的木屋就在隔壁的隔壁,隋峰裹紧了大衣跑了过去。
一推开门,首先就被浓密的白气包围。这是因为屋内外的温差太大造成的。要等上片刻之后才能看清屋内的情况。
原木长桌前已经坐满了人,几乎都是昨晚参与营救的熟悉面孔。
想起昨天晚上的那一段经历,还真有一丝丝魔幻的味道。六七个马拉爬犁从林间钻了出来的瞬间,深深的烙印在隋峰的脑中。
坐在最里面的老人冲隋峰招了招手:“后生,来坐这边。”
隋峰听话的跑了过去,坐在老人身旁的位置。这位年纪最大的老人就是潘月红的爷爷,林场里最有威望的人。
他才刚坐下,一个穿着红棉袄的姑娘,就把一大碗疙瘩汤送到了他面。
这个姑娘扎着两只麻花辫,脸蛋儿红扑扑,尤其是一双眼睛,睫毛是真的长。
没错,这就是潘月红。她果然是一个俊俏的姑娘。在隋峰眼中,她既熟悉又陌生。
眼前这个俊俏的姑娘只有一小部分与他记忆中的潘月红重合,大部分都是陌生的。
但隋峰喜欢这种陌生。因为充满了活力。那是记忆中的潘月红身上没有的。
姑娘甜甜地笑着:“隋峰大哥,赶紧趁热吃。”
说是疙瘩汤,但其中不知名的野菜占了大多数。
除了疙瘩和野菜,还有一大勺油泼辣子和两颗鸡蛋。热乎乎的立刻勾起了隋峰食欲。
“那我就不客气了,谢谢月红妹子”,隋峰拿起了木头勺子,立刻喝了一大口。果然,还是熟悉的味道。
潘月红匆匆吃了几口,便跑去照顾她的两条大狗。看得出她可是对的这两狗宝贝得很。
不一会,桌上的几个爷们吃喝的差不多了,都抽出了烟袋锅子,隋峰也赶紧加快速度,把碗里剩下的都扒拉进肚子。
最先开口的是潘月红的爷爷:“后生,听说你是从外面来的?”
隋峰赶紧说道:“我我我叫隋峰,是刚刚从农校毕业,被十八站林业局分配到北进林场的。”
潘爷爷看了一眼其他人:“既然是林业局分配的,咱厂上怎么不知道呢?艾军啊,这几天是谁在办公室值班?”
那个叫艾军的是一个中年汉子,他回答道:“是二狗子啊,是的王虎生同志。”
潘爷爷敲了敲烟袋锅:“永祥,去把他叫来。”
“好嘞。”一个黝黑的青年从桌边站了起来。
“后生看着年纪不大吧,哪儿的人啊?”
“我刚二十,家是齐齐哈尔的。”
“咋会被分到我们这个旮旯来,你就没给”
隋峰憨笑着挠了挠头。
潘爷爷说道:“行了,别教孩子那些歪门邪道。虽然咱林场的条件艰苦了一点,但来了一家人。昨儿你救了俺家孙女,我这个老头还没有正式的感谢你。”
隋峰赶紧摆手:“您老别客气,这都是应该做的。换了谁都会这么做的。”
这时旁边高个中年说道:“那油松可不好爬,你们待的那个树杈有三四米高吧。一般人可是爬不上去。”
“我小时候皮,总上树掏鸟额,后来我改了,很久都不掏了,我保证”。隋二憨上线,立刻引起了一众善意的哄笑。就在这个时候,门又被推开,永祥带着一个青年走了进来。
笑声因青年的出现而弱了很多。好几个人的眉头都皱了起来。因为这人的身上,还能闻到明显的酒味。
“王虎生,我问你这几天有没有接到林业局的电话通知。”说话是艾军,他是北进林场的场长,这工作上的事他问最合适。
王虎生寻思了一会,才一点头:“是好像有一个通知。”
“别好像,到底有没有?”
“有,有,当时信号不好,好像是说有个人分配到咱这破地方来了。是今天,对今天上午到。站长赶紧安排人去接吧。”
屋子里所有人的脸色都沉了下来。直到这个时候,王虎生才发现情况有些不对劲。然后才终于看到长桌的那头,有一张陌生的面孔。
略一思索,王虎生立刻反应过来,打着哈哈说道:“哎呀,这就是新同志吧。站长你们这不都接来了吗。”
艾军一拍桌子,吼道:“王虎生,林业局通知的时间是昨天。要不是我们昨天晚上去找月红,正好遇到了隋峰同志。他就得在林子里一个人待上一宿。你知道这是什么性质吗!往小了说你这是玩忽职守,往大了说你这就是杀人,杀人你知道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