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秋儿从小生活在村里,这么大的阵仗她是真没见过,而且她也没料到那妇人嚎那两嗓子周围的人就全信了。
就在这个时候,传来了一声呵斥,“统统住手!什么时候可以绕过官府动用私刑了?”
声音不算大,但是很清亮有力,只一声就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在场的人都朝声音的主人看了过去,只见那是一个眉清目秀的绿衫少年,虽然不是练武之人的打扮,但是站那儿就身姿挺拔气势不凡,举手投足之间都流露出练家子的架势来。
周围原本鼎沸的声讨声稍微停歇了些,一个领头砸摊子的男人率先发问了,“你是什么人?我们路见不平拔刀相处碍着你什么事了?”
其他人在这声引导下,底气也硬了起来,连忙附和道:“对啊,我们这是铲奸除恶,消灭黑店,这是做好事啊!”
“你看这娃娃都吐成啥样了,真是可怜哦……”
绿衫少年一声叹息,走到那妇人面前,蹲下身去,又从腰间掏出了一只葫芦瓶,倒了一粒药丸出来,递到男孩嘴边让他咽下,“这是我家少爷常用的胃丹,护肠保胃用的,能缓一阵。”
妇人不知这绿衫少年是何来意,愣了片刻之后,眼珠一转,连忙放下孩子拜谢,“谢谢恩人出手搭救……我儿要是今天被这黑店害了性命,我也不想活了!”说着说着,还哭了起来。
但是绿衫少年却只是淡淡瞥了她一眼,轻抚了一下孩子的头,“别演了,孩子是真可怜,你也是真狠毒。”
妇人的哭声一滞,脸上闪过一抹惊诧,但是仍装作毫不知晓的样子,“这位哥儿的话是什么意思,我怎么听不明白?”
绿衫少年冷哼一声,“听不明白?方才我亲眼看见你在那街角巷弄里给孩子喂了巴豆还灌了生油,孩子为什么上吐下泻,你心里不清楚么?”
妇人一时间被问住了,慌慌张张地辩解,“你,你血口喷人,你和那黑店是一伙儿的!”
绿衫少年丢给她一记白眼,“我腰间一块玉已经够他这摊子十年的营收了,我需要和他一伙?笑话!”
妇人不管不顾往地上一躺开始蹬腿打滚哭嚎,“你这是冤枉好人啊!这是我自己亲生的儿,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我怎么忍心这么对他?我这么做对我自己有啥好处啊!你们就是仗势欺人不让我们娘俩活啊!”
绿衫少年趁机一把将孩子抱了起来,揽在自己怀里,然后一脸憎恶地看着妇人,“都到这份上了你还不肯说实话!”
妇人见孩子被抱走,一下慌了神,连忙扑上去,“你,你干什么?”
“跟着你这样的娘想来长大了也没可能做个好人,倒不如今天由我带走,教教他该怎么做人,免得再多个祸害。”
“你,你,你这是要抢我的孩子啊!”妇人这回真急哭了,但是绿衫少年身高腿长身手又好,她连他的衣袖都摸不着。
她只能向周围的人求救,“各位乡亲父老行行好啊,这黑店不仅害人还要抢人孩子啊……这天底下还有没有王法了?”
绿衫少年明显是气急了,也不跟她多话,抬脚就要走,“我可告诉你,小爷我在这里抢个人都是小事,你告破天都没人敢管到我头上。你今天如果不说实话,从今往后就别想再见你儿子!”
说完一脚踹断了路边一段碗口粗的木头,木屑飞溅,他的神情却如同踩泥塑一般轻松。
妇人这回才总算认清自己碰上了个惹不起的狠角色,气焰一下软了下来,跪在地上拼命磕头,“是小人错了,是小人错了!小人夫君看他们卖腌货的挣钱,就在南街头也摆了个摊子,但是就是没人光顾,这亏本摆了一个来月,我们也是急昏头了……今天看就这个小哥守着摊子,想他年纪小,好糊弄些,就……就想了这个法子叫他们生意黄了,这样我们便有生意可做了……”
绿衫少年脸色却没有好半分,“都说虎毒不食子,你居然这么糟践自己的孩子,一心想这些歪门邪道,怎么不想着把自己的手艺精进精进?”
周围众人见这剧情急转直下,也是目瞪口呆,然后转头就又骂起这个妇人来。
“忒不是东西,居然是自己害的孩子,简直畜生不如!”
“就是!白费我们一番好心,还拿人家清白人家当黑店,干脆押去官府给她定个罪状关她两天就老实了!”
“我就说,我吃着梁氏腌货这么长时间了也不见有什么毛病,这么偏就他们吃出事了……”
绿衫少年却也听不进这些附和的话,只是视线一旋,目光如刀,片片扫过周围众人,“你们这些人,只听片面之词就准备动用私刑,什么伸张正义,其实就是助纣为虐。这事儿不能了了,刚才谁掀的摊子,谁踩的腌货,统统照价赔偿,不赔的,就送官府去!”
于是本来又沸腾的人声又一次安静下去,有人偷偷溜走了,但是领头的几个在众人眼皮子底下没法溜,只能凑钱把砸毁的摊子给赔了。
妇人见状,又小心翼翼地提了一句,“哥儿,你看钱他们已经赔了,事情我也说清楚了,可以把良儿还给我了吗?”
“孩子我先带着,若你一个月内再不作恶他自然会回到你身边。若你不知悔改再做蠢事,这孩子你以后都别想见。”
妇人有苦难言,灰败着一张脸,最终只能磕了三个头,“明,明白了……小人定不会再犯。”
绿衫少年冷哼一声,“但愿。”
“……”
“你可以滚了。”少年轻描淡写地朝妇人下了指令,然后又对周围人道,“都散了吧,有什么可看的。”
一时间,妇人迫于少年的威胁不敢久留,其余众人也都作鸟兽散,而那个孩子也因为过度虚弱已经睡着了。
只余下绿衫少年和正在清理一片狼藉的梁秋儿,绿衫少年也没看梁秋儿,顾自抱着孩子转身就朝边角一条巷子里停着的马车走去。
梁秋儿从那些残骸里捡出了两包包裹还算完整的腌肉,连忙追上绿衫少年。
“多谢公子出手相助,这是一点心意请收下。”
绿衫少年倒是不以为意,“若你要谢就谢我们公子吧,我出面是他的授意。至于这腌货,就不必了,我们公子嘴刁,向来不吃来路不明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