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宫里的第一个除夕夜

凤翔宫的事，不过是一个插曲，日子还是照样在过。

转眼，便就到了年底，宫里也开始热热闹闹的，除夕夜那日，锦意嬷嬷和乔月早早地就开始伺候洛君荀更衣。

虽说洛君荀不喜欢被人伺候，但是今日要去宫宴，衣行穿着都不能马虎了，这事，洛君荀一个人还真干不过来，毕竟是里三层外三层，他一个人穿估计等穿完宫宴都差不多可以结束了。

洛君荀今日不得闲，沈珠儿却闲得很。

洛君荀显然不打算带沈珠儿去宫宴，不过也能理解，今日可不是什么平日里的场合，而且沈珠儿自个还小，哪里能够照顾洛君荀，是而，今日会是乔月跟着去，还有其他几个大宫女，至于锦意嬷嬷则是留在吟安殿里。

傍晚时分，洛君荀便带着乔月出了吟安殿，主子这一走，锦意嬷嬷当即就开始招呼宫里的下人准备起来。

今日是除夕夜，主子去赴宫宴，要好久才能回来，洛君荀年纪小，不管事，当然也是他自个不想管，完全就是放任的模样，而且今年有了沈珠儿，洛君荀非但不是默认，还让锦意嬷嬷打着洛君荀的意思，让御膳房那边送了好些吃食过来，让吟安殿内的宫人也可以围在一起吃顿团圆饭。

虽然并非家人，也有可能是各为其主，不过洛君荀想，这是沈珠儿进宫的第一个新年，若是让她一个人，孤孤单单的，也不知道这个小丫头会不会伤心，反正她也是没心没肺的，让她和吟安殿里的人一块热闹热闹也不错。

虽然说是在吟安殿内宫人的团圆饭，但其实也只是身份靠前的几个，那些打扫丫鬟或者只是低等宫人的是没这个福分的，但是就算是这样，这一圈人坐下来，也满满地围了一桌。

素妍因为先前被抬了身份，而且锦意嬷嬷想着沈珠儿，便也就将素妍一块带上了。

殿内点着暖炉，又是热乎乎的菜肴，想到是新年，锦意嬷嬷还特意烫了点水酒，不过晚上还是要守夜，大伙也不敢多喝，也就这么意思意思。

虽说众人都是心思各异，但是到了除夕夜，一个人都是孤孤单单的，这会聚在一起，其他事倒是都被他们抛却脑后，倒真像是一家人似得，有说有笑地坐在一块。

沈珠儿的心情还算不错。

虽然她一开始也有点想自己的家人，不过很快她就没那个心思了。她出身普通，家里又有哥哥，她一个女儿家，也未必有多遭父母疼爱，否则父母也不至于为了她哥哥的亲事，就把她给卖了。可见，沈珠儿在家里也并非真的有多么起眼。

不过，总归是自己的家人，以前不觉得，在除夕夜这个气氛的渲染下，多多少少还是会想起一些，然而也只是一会罢了。

在家里，这会哪里能够坐在一块，点着炭火吃着热饭，虽说除夕夜会比以往的菜肴丰盛一些，若是运气好，说不定还有一些肉，不过那也不是沈珠儿能吃得到的，哪像现在，这一桌子，至少有大半的菜都是鱼肉。

对比一下，现在的日子也幸福得多了。

沈珠儿很快就将自己那些乱七八糟的情绪抛之脑后，痛痛快快地吃了起来。

大抵是因为除夕佳节的关系，大伙说话都放了开来，锦意嬷嬷竟还主动地说了一些宫中的趣事，都是一些无伤大雅，但是听来也着实有趣的事。

天色渐渐晚了下来，一顿团圆饭也吃得差不多了，屋外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下起了雪，一群人，这会倒也是不怕冷的，倒是都跑到院子里玩雪去了。

沈珠儿毕竟还是个孩子，看着大伙玩，也有些忍不住了，当即也跟着跑了过去。

锦意嬷嬷站在走廊下，看着外面的一切，忽然有些迷茫，这样的情形，在这宫里也实在是难见了，这般的情况，她在宫里还能见过几次？

锦意嬷嬷苦笑，这宫里啊，像这样的柔情，是那么地难能可贵。

沈珠儿这会已经玩野了，随手抓起一个雪球就往人砸，也不管是谁，她自个也被人砸到了不少，这会大家可不管谁是谁，都玩开了。

沈珠儿笑得很开心，这大概是她过得最开心的一个除夕夜了，即便没有家人在身旁。

看着沈珠儿的笑容，锦意嬷嬷有些茫然，也有些羡慕，真好啊。

外面的雪越下越大，大伙玩了一会也都回了屋子，方才不觉得，现在也觉得有些冷了，一群人又都缩回了屋子里，有的回屋去换衣裳，有的则是围在火炉边取暖。

沈珠儿沾的雪少，倒是不必换衣服，围在火炉边暖了暖身子，又听几个宫女太监地闲聊着，她时不时地也会插上几句。

等到身子暖和了，沈珠儿就主动让开，让其他人来取暖。

锦意嬷嬷还是站在门口，静静地看着外面的雪。

虽然知道锦意嬷嬷是别人用来监视洛君荀的，但是这会看着锦意嬷嬷的背影，沈珠儿却也生出一种她只是一个普通的长辈罢了。

沈珠儿去倒了一杯热茶，走到锦意嬷嬷身边，笑道：“嬷嬷，外面冷，吹了这么久的风，该冷了，喝点热茶暖暖胃吧。”

锦意嬷嬷微愣，望着沈珠儿的笑容，真诚，没有多少虚假，关心也是真的。锦意嬷嬷真的有些愣住了，在这个地方，竟然还会有人关心她？她该笑沈珠儿傻吗？在这皇宫里，竟然还存了这样的一份真心，可是转而一想，她才多大，就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

锦意嬷嬷忽然觉得，她大概有些明白为什么洛君荀会喜欢让沈珠儿在跟前伺候了，或许正是因为沈珠儿和她们的这一点不同吧。

“嬷嬷？”沈珠儿见锦意嬷嬷愣神，又出声唤了一声。

锦意嬷嬷回神，笑着接过，一杯茶入肚，倒真的整个人暖了起来，其实不止是这一杯暖茶，更多的是因为沈珠儿。虽然傻，可是皇宫之中，这样的真情实在太少了，少得让锦意嬷嬷起了心思想要好好守护住它。她在宫里待了那么多年，大抵也是老了，竟然生出了这样的心思，可她竟也觉得这样似乎也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