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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金龙乘坐的航班两点十分抵达虹桥机场。晚点20分钟,已经算幸运了。如果是进出北京的航班,这都不算晚点。

黄老板并不喜欢北京,可又不能不去。他虽是老大的“左膀”,可人家还有“右臂”。这世界上,没有谁真把谁当成亲兄弟。这个道理他原本想不通,但别人劝多了,事也见多了,多少通了些。常芳说得没错:自己不替自己说话,别人就更有机会在背后捅刀子。英雄难过美人关。老大的“右臂”偏偏就是个女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最近刚刚出了事,换了个地方避风声。老大不得不把真金白银交给黄金龙这只“左膀”。本来的,半老徐娘,最大的本事也只不过生个孩子再撒撒娇,真到了出生入死的时候,还得靠他黄金龙!可那个姓赵的女人虽不能冲锋陷阵,却懂得背地里咬人。枕头风多厉害?早把老大吹出了戒心!共用一块羽毛球场还斤斤计较,说什么两家公司必须划清界限。随便找个老员工一问,都知道金合以前是从中原集团分出来的,保个狗屁密?黄金龙赌一口气,非要跟中原共享这块羽毛球场。其实他对羽毛球一丁点儿兴趣都没有。可他得让姓赵的知道,他可不是好惹的。

因为一路想心事,黄老板并没想起自己的小助理。直到看见她那高挑的身形,站在机场闸口外面。这让黄老板的心情好了一些。也让上海显得可爱了一些。黄老板越来越不喜欢上海,特别是“右臂”来了之后。不得不佩服老大,懂得什么叫人民监督人民。两家公司相隔不过百来米,窗户对着窗户,望远镜都能看进对方办公室里。

小助理今天穿了牛仔裤和小皮夹克,完全不像上山下乡的中学生,不过黄老板并不失望。原来“纯天然”和小皮夹克也能相得益彰。黄老板照旧让小助理并排坐S500后座,享受着牛皮和洗发水混合的暗香。

黄老板照旧去香格里拉饭店,不去公司。他没时间。尽管香格里拉距离“金蛋”一共不到两百米。从机场到浦东陆家嘴,S500用了40分钟。老孙开得还是有点儿快,不过这回没往后视镜里偷看。

下午三点整,车到香格里拉门口。小助理像往常一样,拎着黄老板的皮包,把黄老板送进酒店大堂。黄金龙接过包,可没让小助理立刻走。想了想,又不觉得有理由能把她留下。叹了口气道:“唉!眼看过年了,还得来回跑!真他妈的倒霉,晚上还得陪他妈的狗屁领导们吃饭。小邢啊,今晚有安排吗?”

思梅眨眨眼睛:“需要我陪吃饭?”

饭局是思梅订的。邀请的是几位上海当地的“土地爷”,想必对东北的事情并不了解,不过听听他们的谈话也无妨。

“那倒不必!一群狗屁领导!我是说,吃完饭……”

思梅心中莫名地一阵紧张,可理智很快占了上风——其实独处才更有机会。今晚她豁出去了。黄金龙正眯眼看着她。Jack的嘱咐突然钻进她脑子里:欲擒故纵。思梅原本对此有些怀疑,但就在这一刻,看着黄金龙的眼睛,她却突然感觉到,Jack是对的。

思梅面露难色:“黄总,今晚我有点儿事……”

“哦?”黄总眉头一皱。

“也不知道,您吃完饭都几点了……”思梅迅速把目光从黄金龙脸上移开。这招她已试过好几次,好像挺管用。

黄老板撇一撇嘴,手一挥,扭头往酒店里走,像个保龄球,滚向电梯门。思梅心里一凉:难道自己又冒进了,要错失良机?可现在总不能改口,只能站在原地。她突然想起佟远,他约了她吃晚饭,刚才竟被她完全忘记了,她竟莫名地感到了一丝的安慰。

在电梯门将要关闭的一刻,黄金龙借着电梯里的镜子,往大厅里瞥了一眼,发现小助理还站在原地,微笑着目送他的背影。电梯门关闭了,他小声骂了一句:“妈的!小骚货!老子还搞不定你?”

*

此时此刻,香格里拉大门外,一辆宝马轿车正疾速启动,着急忙慌的,好像要从马路上助跑起飞。眼看就三点了,赵安妮的航班是四点半的。高峰时段马上就要开始,半个小时从陆家嘴难以赶到虹桥机场。赵安妮虽是华夏房地产的副总,东航客机却不会为了等她而拖延起飞。即便是集团公司的老总,民航客机也一样不会等。不过要是动用她那位可敬的舅舅,飞机有可能会等。赵安妮有位在山东很有影响力的舅舅,绝对算是曾经叱咤风云的人物,只不过现已离休多年。这是不少“圈里人”都听说过的。

赵安妮爱迟到,赵安妮的司机早就习以为常;赵安妮的司机常飞车,赵安妮也早就习以为常。不习惯的只有佟远,腹中隐隐的不舒服。不光是因为晕车,也因为在金融大厦的大堂等了一中午。11点40分接到赵安妮司机的电话,让他20分钟之内赶到大厦,可一直等到快三点赵安妮才终于出现。他早已习惯等待,更明白量变到质变的原理:看似无聊的事情往往在为有意义的结果做重要铺垫。只不过没见到邢珊,多少有些失望。佟远微微感到不安,仿佛某种病毒正在蔓延,引他分心,不像以前那么专业。在他这一行,分心的结果有可能是致命的。

赵安妮慢条斯理地讲着方案,佟远用手提电脑认真做笔记。宝马忽快忽慢,佟远腹中隐约的不适迅速发展成明确的恶心。赵安妮的香水味推波助澜。即便是高级香水,也会令晕车的人雪上加霜。宝马猛然一个急刹,佟远险些呕出来。好在车停稳了没再动。然后是一连串的喇叭声,司机小声咒骂。

三四辆车开外,有两辆轿车,并排挤在高架路中间,挡住所有车的去路。

“这是怎么了?”赵安妮尖声问。

司机答:“一定是剐蹭了!”

赵安妮尖声道:“干吗不把车挪开?这多碍事儿?”

司机说:“怕挪开了弄不清责任吧!现在谁在乎碍别人的事?”

“哎呀,这怎么办?要误机了,老冯又要骂人了!”赵安妮的高跟鞋几乎要把宝马车底跺穿了。

“赵总别急!我想办法!”佟远拉开车门,三步并作两步,跑到最外侧的一辆车旁,抬手咚咚地敲车窗玻璃。车窗摇下了,没见说两句,佟远一把拽开后车门坐了进去。没几秒钟,只见那辆车缓缓启动,绕到另一辆车前面停下,让出的路面足以使后车通过。

佟远回到宝马车上。司机问:“你在那车里都做了什么?”佟远呵呵一笑:“我薅住那小子的脖领子跟他说,你不挪车,我就削你!”司机笑道:“上海人,都怕真动手的。”

宝马车又启动了。佟远肚子里那股东西又往上顶,再也说不出话,刚才的勇猛瞬间瓦解。可他一眼瞥见赵安妮,在后视镜里看着他微笑不语。

车到虹桥机场,佟远帮赵安妮拉开车门,脸已憋得煞白,额角上渗着冷汗。赵安妮只当没看见,细声细气道:“推广计划明天一定要做好了。记住了,发到我邮箱。辛苦啦!”

佟远提一口气,点了点头:“没问题!赵总您放心!”

赵安妮走进机场大厅,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见佟远正站在路边,冲着垃圾桶呕吐,瘦高的身体折成了180度。即便是个极其不雅的动作,也还是因为年轻而富有活力。赵安妮又想起高架桥上的一幕,不禁微微一笑。这小子倒是仗义,为了她要跟别人动手。赵安妮迈开大步,走进了机场。

佟远站直了身子,从书包里掏出纸巾擦嘴。宝马和赵总都没了踪影。可他知道赵总在机场门口停了停脚。吐归吐,眼睛可没完全闲着。他心里添了几分信心。这位赵总或许正在给他打开一扇门。

其实有关赵总的信息,佟远已经通过各种常规渠道掌握了一些:赵安妮,祖籍山东,1968年6月生于青岛,至今未婚,无子女。山东大学经济学硕士,曾先后在上海及北京的几家公司市场部工作,于2000年进入中原集团北京分公司,担任总经理助理,于2005年调任中原集团子公司华夏房地产,任职副总经理,负责市场开发和公共关系。2010年底,华夏房地产在上海开设分公司,赵安妮调任上海,担任该分公司首任总经理。然而就在她调任前一个月,华夏房地产有个叫徐涛的财务处长因贪污畏罪自杀了,留下妻子和一个女儿。

除了这些,佟远还听说,赵安妮的舅舅是高干,具体姓名和职位就不得而知了。这是两周前佟远在大湖公关面试的时候,听公司的项目经理小蔡说的。

大湖公关是佟远见过的最小的公司,一共只有三名员工——项目经理小蔡,行政小宋,和老板高总。大湖也似乎只有一个客户——华夏房地产。也许还有其他客户,但佟远从没听说过。如此小规模的公司,并非佟远最理想的跳槽之选。但就在八天前,大湖主动给他打了电话,问他有没有求职意向。也许是他之前在哪个求职网站上发的简历起了作用。面试时小蔡的一席话,着实让佟远动心。

小蔡说:“知道你没公关方面的经验。不过没经验没关系。你的工作其实很简单,就是让客户高兴。客户就是华夏房地产,华夏房地产就是赵总。不过,她可不是一个很好应付的女人。”

“怎么不好应付?”佟远问。

“这么说吧,”小蔡压低了声音,尽管当时屋里就只有他俩,“她手下的财务处长都跳楼了。你说她好不好应付?”

“为什么跳楼?”佟远问。小蔡却微微一笑:“这个职位,你差不多了解了。感兴趣呢,明天给我电话。”

第二天一大早,佟远打电话给小蔡,坚定地接受了大湖公关的工作。他相信他有本事让大湖公关公司的客户——华夏房地产满意,也就是让赵总满意。

“计划明天一定要做好了!”赵安妮的声音又在佟远耳边回荡。虹桥机场的大门正在不停开关,进出的旅客川流不息。没有问题,为了做好这计划,他完全可以通宵不睡。这对他来说,只是最简单的部分。

但晚餐还是不能省略的。邢珊,这两个字再度闯入佟远的脑海。这名字很美,但很浅,她却很深,像是一束包裹严密的鲜花,散发着神秘的气息,使她比那计划书更具吸引力。佟远掏出手机,并没收到任何信息。至少到现在为止,她还没发来毁约的通知。佟远迈开大步,向地铁入口走去。 kxS84DyEIQ3mhDt6QJWzNFbtiTRLV7Q4IQRzDZMhfutu1tc/Ryi7mQDys2gWhWK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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