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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丽的邂逅

开元二十二年(公元 734 年)正月,唐帝国皇帝李隆基的到来为正处于一片萧瑟之中的东都洛阳带来了一股浓浓的暖意。虽然呼啸而过的风像刀子一样掠过人们的脸庞,却依旧无法打消人们一睹皇家仪仗风采的热情。

十六岁的杨玉环也夹杂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李隆基上一次来洛阳的时候,她不过才刚刚十三岁,虽然那时的她已经开始展现出一种超凡脱俗的美,但毕竟还有些稚嫩,但现在她已经出落得美艳动人、国色天香。

旌旗飘飘,遮天蔽日,禁军将士铠甲耀目,皇家车辇瑰丽华美,浩浩荡荡的皇家车队在杨玉环的眼前缓缓驶过。她看得格外入神,眼前的景象宛若一幅色彩斑斓的画卷,可她却只是个普普通通的画外人;也如同一个亦真亦幻的梦境,当车队在一片烟尘中远去的时候,她才从梦中醒来!

她虽然出身名门,却家道中落。生父杨玄琰在她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而且生前仅仅当过蜀州 司户这样从七品下阶的小官。养父杨玄璬虽在繁华的东都任职,但也只是担任着河南府士曹参军这样的七品小官。无论是生父还是养父都不过是庞大的官僚体系中最微不足道的一员。

对于她这样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官的女儿而言,至高无上的皇室,就像遥不可及的星空一样只能仰望。可让她始料未及的却是在不久的将来,梦想居然突然间照进了现实,而她人生轨迹的改变却始于一场美艳的比舞大赛。

唐代原本就是一个开放包容的时代,况且连皇帝李隆基都酷爱舞蹈和音乐,一股习舞之风迅速席卷整个洛阳城。杨玉环自幼就痴迷于舞蹈,跟随当时的唐宫第一舞人公孙大娘学舞多年。公孙大娘凭借惊艳的舞姿闻名于世,矫若游龙的剑器挥洒出大唐盛世的万千气象,就连草圣张旭也是因观看了公孙大娘的剑舞而茅塞顿开,才练成了笔走龙蛇的绝世书法。正是在公孙大娘的悉心调教之下,杨玉环的舞技才有了突飞猛进的进步。虽然养父杨玄璬对于她热衷于学舞颇有微词,但也并没有强加拦阻。

开元二十三年(公元 735 年)初春时节,万象更新,万物复苏。洛阳城中一年一度的舞蹈大会也拉开了帷幕,成为各路舞林高手展示过人才华的机会。杨玉环在师父公孙大娘的鼓励下也报名参赛,虽然她起初还有些紧张,但当她站在舞台中央,音乐渐渐响起的时候,她却彻底地释然了,彻底地忘我了。

在悠扬婉转的乐曲伴奏之下,杨玉环在歌姬们的簇拥下翩翩起舞。杨玉环丰纤适中,略显丰满,面如芙蓉,细眉如柳,蕴含自然之美;梳着高髻,上饰珠翠,后佩雀翎,鬓插步摇,凸显修饰之美;身穿黄帔,外披紫绡,愈显娇柔之美;举止大方,仪态端庄,彰显雍容之美。玉环如仙子,衣裙如浮云,慢拍中犹如芙蓉慢慢出水来,快拍中似鸾凤匆匆飞腾去,令人如痴如醉。

曲终人散之际,香汗淋漓的杨玉环从舞台中央缓缓地退去,但她美丽的倩影却永远地留在了一个人的心中。这个人就是太子李瑛 。虽然出身高贵的李瑛时常会引来别人艳羡的目光,可只有他自己知道出身皇家在带给他无上荣耀的同时,也给他带来了无尽的烦恼。

李瑛的母亲赵丽妃早在李隆基还是藩王的时候就服侍在他的身旁。李隆基是一位艺术造诣很高的皇帝,晓音律,善歌舞,自然对歌女出身的赵丽妃情有独钟。由于王皇后一直都没有子嗣,李隆基便册立赵丽妃之子李瑛为皇太子,可武惠妃的出现却使得李隆基对赵丽妃的宠爱日衰。

在偌大的皇宫之中,得宠的妃子总是凤毛麟角,而那些被冷落一旁的妃子只得独自咀嚼着失落的滋味,变得越来越没有存在感。赵丽妃就是在这种悲凉中带着无尽的悔恨离开了这个现实而又残酷的世界。失去母亲庇护的李瑛感到越来越孤独,越来越无助,越来越惶恐,跟随父亲来到洛阳之后,心情也没有丝毫的好转。

见到李瑛终日闷闷不乐,鄂王李瑶和光王李琚看在眼里急在心上。两人与李瑛一向颇为要好,不仅仅因为年龄相近、脾气相投,而且李瑶的母亲皇甫德仪、李琚的母亲刘才人跟李瑛的母亲赵丽妃很早就熟识了,早在李隆基还是临淄王的时候就一同伺候在他的身旁,但后来却都失宠了,唯一的不同就是此前受恩宠的程度不一样:李瑛的母亲是地位显赫的丽妃,在宫中仅次于惠妃;李瑶的母亲则是地位次一等的六仪之一德仪;李琚的母亲却仅仅是个才人。

鄂王李瑶和光王李琚强拉着李瑛来看今年的舞蹈大会。其实李瑛原本对歌舞并不是太感兴趣,可是在两个弟弟的一再恳求之下还是决定来这里散散心。

突然间,一个有着妙曼身姿的女子映入了他的眼帘,一股和煦的暖风也吹进了他尘封已久的心扉。

舞蹈大会结束的时候,一场骤然而至的春雨浸湿了整个洛阳城,如丝的细雨将深灰色的天宇描摹成一片朦胧的梦境,一帘烟雨,一卷闲情。

杨玉环走出来的时候才发觉来的时候太过匆忙并没有带伞。当纷乱的雨点向她袭来的时候,她竟然一时间不知所措。就在这时,一把华美的油纸伞突然出现在她的头顶,为她遮挡着来袭的风雨。她急忙转过身,发现为她撑伞的是一个长相俊朗而又衣着华贵的公子,但不知为何他的脸上却挂着一丝淡淡的忧伤。当两人的目光碰撞到一起的那一刹那,她的心不由自主地怦怦地剧烈跳动起来,脸上甚至掠过一丝绯红。

“如果姑娘不嫌弃,在下可否送姑娘回家?”

杨玉环一时间竟然不知如何是好,因为她担心被家教甚严的养父看到后自己会被斥责,可她一时间又难以拒绝人家的好意。她只得嫣然一笑,然后迈着优雅而又从容的步子走向烟雨蒙蒙的远方。李瑛会意地撑着伞与她并排在雨中漫步。

杨玉环还是第一次与一个陌生的男子靠得如此之近,飞驰的思绪随着清风伴着细雨不知不觉间一直飘向氤氲的云水之巅。

在这个春雨飘洒的季节,两人走在那把多情的油纸伞之下,缠绵的柔情细雨从李瑛的指尖划过,却温润了杨玉环那颗寂寞的心。他们一起走过芳草如织的小巷,一起倾听古老的石桥边流水的昵语。柳湮石桥,满城风絮,浓浓的甜蜜在两人的心中默默地流淌。

李瑛与杨玉环一路上相谈甚欢,从秦王破阵舞谈到了胡旋舞,从琵琶谈到了玉箫。此时一阵清风掠过她的脸庞,吹起她一肩的长发,李瑛痴痴地看着她,发觉她美得嫣然如画,美得一见倾心。他的心湖之中顿时涌起一阵暖流,悠悠地漫成一点儿相思红。

两人不知不觉间已经来到了杨府门外。杨玉环停下了脚步,轻轻扬起下颌,微翘着嘴角,故作恬淡地看着他说:“谢谢公子相送!”

李瑛脸上的那抹忧愁顿时被会心的微笑驱赶得无影无踪,说:“姑娘太客气了,但愿有缘还能再相见!”

杨玉环顿时羞涩得不知该如何接话,于是朝着府门快速地走去,就在即将跨进杨府大门的那一刹那,她突然间停下了脚步,内心产生了一股强烈的冲动,想要回头再仔细端详一下这位送自己回府的英俊公子,但她却始终没有回头的勇气,停顿了片刻,便又径直走进府去,留给李瑛的是一个令人回味深长的婀娜背影。

随着“咣当”一声响,杨府的大门被重重地关上了。刚刚还并肩而行的两个人被硬生生地分隔在了两个世界。一股惆怅不禁爬上了李瑛的脸庞,不知这场美丽的邂逅是否只是一个擦肩而过的偶然。

就在李瑛与心仪的女子在雨中漫步的时候,鄂王李瑶和光王李琚一直尾随在他们的身后,刻意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见杨玉环已经回府了,李瑶快步走到李瑛身边,低声说:“二哥莫非是对那个女子动了情?”

李瑛却并没有回答,仍旧沉浸在刚才的美好回忆之中,鼻畔似乎还残留着她的香味。

李瑶继续说:“二哥切不可被一时的冲动所左右!”

李瑶的这句话让李瑛一下子就清醒了许多。早在十年前,李瑛就迎娶了太常少卿薛縚之女为妃,不过那却是一桩典型的政治婚姻,两人之间并没有什么真感情,但那却是父亲李隆基为他精心挑选的太子妃。大婚时,李隆基特地下令特赦京城的罪犯,可见他对这位儿媳的满意,只是他从未听听儿子内心的真实感受。

不知为什么,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关于李瑛好色的传闻竟然不胫而走,因为李瑛一口气生了六个儿子。这些传闻令李瑛愤懑不已,也惶恐不安,因为这一招当年太平公主也曾用过,那时还是太子的李隆基也像李瑛一样惶惶不可终日,甚至为了保住自己岌岌可危的位子不惜想要将自己的儿子扼杀在摇篮中。

一个好色的人怎么能治理好国家?如果父亲真的听信了那些传闻,恐怕他的太子之位就不保了。在如此敏感的时候,他必须洁身自好,清心寡欲,自然也就只能与那位令他心驰神往的女子失之交臂了。

大嗓门的李琚毫不顾忌地喊道:“等二哥当了皇帝,什么样的女人得不到,何必为了……”

没等李琚说完,李瑶就急忙打断了他,因为在街上如此毫无顾忌,如此口无遮拦,不仅会泄露自己的身份,甚至还会招惹不必要的麻烦。李琚也觉得自己有些失言了,乖乖地闭上了自己的嘴巴。

李瑛见过的美女不计其数,可不知为什么唯独对这位萍水相逢的女子念念不忘,欲罢不能,可他为了自己的前程却不得不将这份情愫深埋在心底。或许这就是命运的捉弄,大婚时,他在正确的时间、正确的地点,却没有遇到合适的人;如今虽然遇到了合适的人,却是在错误的时间、错误的地点。 zOZ56rjtlDFOAGxk8DkRJ8lZBE2gW2XS6aeNkF90n5VAmDNJSLlgv1vtVkWiCWK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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