购买
下载掌阅APP,畅读海量书库
立即打开
畅读海量书库
扫码下载掌阅APP

落日解鞍

官道上,一个黑点。

渐行渐大,渐大渐晰。一人一马。马是枣红马,人是侠中人。一袭黑衣,外罩一件红披风,腰中配一青剑,左手握缰,右手举鞭,正急驰而来。

突然,一声呐喊,前前后后,蓦地拥出无数官兵,枪刀剑戟,齐齐向黑衣杀去。可是,只片刻工夫,复又一片沉寂,只有马蹄的“嘚嘚”声在这黄昏中闷沉地响着,黑衣已然变成了红侠。是血,染红了侠,使得红侠的眼睛,似乎也被血所浸染。

骑马正过。

“呼”地空中罩下一片网来,红侠似早有备,霍地抽出青剑,只见寒光一闪,那网,便被裂帛般“哧”一下撕成了两半,骏马啸嘶一声,“踏踏”而去。

一道上的官兵,竟个个瞪着双诧异的眼。

夕阳。酒楼。笙歌。

二楼临街的一张桌上,一年轻俊士,弓起一脚踏在凳子上,右手端着杯,似喝未喝;左手随着靠门右边的一老儿的琴声以及那位十六七岁的女孩的歌声,轻扣桌沿打着拍子。

突然,“哐”的一声锣响,街上行人忙慌不迭地向两边闪避。只见锣声过去,后面一乘大轿,正耀武扬威地走来。楼上人便停了酒,有人“啊呸”地吐着唾沫,以示蔑视;有的粗鲁地骂上一句:“小娘养的。”还有的便跑到窗前,向下看热闹。这时,那老儿和那女孩对视了一眼,也挤到那年轻俊士身边的窗前往下看。

这时,又一声锣响,顶着窗户“哐”地爆起,接着传来一声:“王大人回府,闲人回避。”话音刚落,老儿女孩便倏地双双跳了下去;半空中,竟从身上抽出家伙来,那老儿使的是一把弯刀,一把如月般的弯刀,女孩则用的是一柄细剑,那种如柳叶般的细剑。

一阵叮当,一片血水。

可是,正当老儿女孩双双挥刀持剑杀向轿中的王大人时,不想,那轿帘未动,可老儿和女孩却双双犹如被风刮的叶般,从轿前飞迭了出去。接着,一道白影从轿中紧随而出,掌劈中忽将五指成钩直扑过去。眼看老儿女孩跌在地上,身子都还没转过来,尤其那老儿,张开嘴“哇”地吐出一口鲜血,白影一到,非立即毙命不可。千钧一发之际,忽见一道黑影横空而过,一把青剑直逼白影。白影只好丢了那老儿女孩,忙撒手换招,变“冷千山”为“天随住”,迎向黑影。可是,只一下,黑影没了,再看那白影王大人,颈项上的血,这才喷了出来。

“红侠?”

在人们的惊呼声中,女孩赶紧扶起老儿,几个蹿纵,向那黑影追去。

侠石山下。一堆篝火,映着一张英俊的脸庞。

红侠将穿在枝上的鱼翻了翻,不时地凑鼻前闻一闻,然后再伸火上烤一烤。直至认为可能熟透了,这才有滋有味地吃将起来。一条吃完,他站起身,来到侧边的溪旁,随手折一枝,凝神屏息,不一会,只见他手微动,一伸一拉,一条鱼便又被他拽上了岸;那枝,正穿身而过。回到火旁,又重复着前面的动作烤了起来。如此再三,似不再是为果腹,而是在做一场游戏。

可是,突然他停了。那条刚刚送向嘴边的鱼停在了半空中,不过,只一刻,他只顿了一刻,随即又大嚼大咽起来。吃完后,他似吃饱了,没再去溪边,而是用刚才穿鱼的枝将火拨得更旺了些。

“朋友,既然来了,何不过来一块儿坐坐。”红侠不紧不慢地说了一声。

“坐就坐。”话音未落,却见人影一闪,两个人已到了火堆旁。一看,竟是先前跌得嘴角流血的老儿和那在地上身都翻不过来的女孩。

老儿往地上一坐,张嘴朝火堆吹了一口,吹得火苗夹着灰尘一窜多高。女孩则站在一旁,仔细地盯着红侠看,看得自己满面飞霞,不知是火光映的还是怎么的,一边拉了拉老儿,一边道:“师傅,他就是红侠?”

这时,红侠抱拳向老儿一揖:“晚辈红侠,有礼了。敢问前辈可是晚晴风歇花落子?”

老儿一听,不禁呵呵大笑起来:“好眼力,老儿正是花落子。”

“那——这位……”红侠将眼望向女孩,“可是东风欺客梦春威折了?”

“东风欺客梦这厢有礼了。”春威折敛衽一个万福,虽然“万福”得有点别扭,但却是很纯情的。

“好了,”花落子望着春威折那做作的女儿情态,忍不住眯起眼笑了起来。“梅边吹笛,我可不叫你红侠呢。你现在已杀了三三得九个贪官了,离我们约定的十个,还差一个数,不知下一个目标是谁?”

“是谁,这你管不着。看好你的徒弟春威折吧。”说完,红色披风一扫,掀得火堆霎时如满天飞星,爆裂开来,花落子和春威折显然没料到红侠突然有此一手,忙横臂护眼,待左扇右拍地将灰吹散,红侠早没了踪影。花落子与春威折对视了一下,无奈地摊了摊手。然后,两人不约而同地一个纵身,又没入了夜色中。

霓虹。艳声。人影。

柳外楼上美女顾盼。

忽然,随着一阵吆喝,老鸨眉开眼笑地迎上去:“哟,金老爷,今天又刮东风啦。”然后转身朝楼上又是一嗓子:“姑娘们,金老爷来啦。”于是,一帮脂粉便风情万种地飘下楼来。可是,金老爷于厅中桌前坐了,连眼都没抬一下,抿了一口茶水,微笑着对老鸨说:“我说妈妈,听说最近你又进了一个鲜货,嫩青得很,是不是专为老爷我留着?”老鸨愣了一下,忙接着又笑将开来,俯在金老爷耳边:“老爷你消息可真灵着呢,不过,那个姑娘太过狐媚了,凡见过她身子的人,不是少了一只眼,便是那玩意儿短了一截。”金老爷就略略扭头仍笑着问道:“是吗?老爷我倒要见识见识。”说完,示意一旁的手下送上一封银子。老鸨立那没敢接,她知道,最近来的这个自称素娘的女子,确实有点妖气,那日和一个又驼又瘸的老儿一迈进门槛,老鸨就被她的美艳惊得眼珠子一闪,于是,尽管对她提出的收留那个老儿三分有四分的不满意,但看在这个素娘肯定能使她的柳外楼日进斗金,还是答应了下来。果然,素娘一出台,立马使得收入疯了般地往上涨;可更疯了的,还是那些个男人,为了争睹一下素娘的身子,竟连一只眼都不要,说此生见过如此娇娘,要眼还有何用?有的还自己将胯下那条命根子“咔嚓”一声,剪去半截,说触过这样的美人,还有什么能引起它的兴趣?虽然生意是红火,但老鸨始终有种担心,怕这红颜要引起一场劫难。这不,官至三品的金老爷也微服上了门,这要是叫他伤了一只眼或者是一根睫毛,剪去一截命根子,她这柳外楼还想不想开。于是,在金老爷说出要见识见识几个字时,答应不是,不答应也不是,先自哆嗦了起来。

金老爷仍然那么微笑着,一个眼色,手下又递上一封银子。老鸨想想长叹了一声,说:“好吧,金老爷,您楼上请吧。”老鸨话音刚落,不知何时,已站在金老爷一侧的那个老儿,忙将手中的一条毛巾“啪”地抖一个响花,拎着个水壶,唱了一个诺,便将金老爷往楼上引。

来到“枝头香”包厢前,老儿一边高叫着:“素娘,有贵客。”一边掀起垂下的珠帘,转向金老爷:“金老爷请销魂。”金老爷便笑着递给他一封银子,冲他摆了摆手,那意思是叫他可以走了。可是,老儿却偏不自觉,尾随着跟了进去。好在,他只是拎着水壶进去给金老爷斟了一杯水,然后便退到了门边垂手立着,似也不十分烦人,所以,金老爷便也就没十分在意了。

随着一阵清香扑进鼻翼,只见一十六七岁的女子半遮青纱地盈盈款款从隔幔后面袅袅娜娜地走了出来。纵金老爷拈花无数,惹草千回,也一下被惊迷得张大了眼,连咽了几口唾沫。女子走到金老爷面前,风骚地在他脸上伸出小指轻刮了一下,说:“老爷,不要这样,这怕是要吃了素娘吗?”然后,随手端起刚才那老儿斟上的茶水,递到金老爷嘴边,“喝口水先降一降火吧。”金老爷就眼不错珠地任由着素娘将茶水倒进了嘴,“咕咚”一声咽了下去,然后伸手就要去搂素娘。可是,他伸出的手却在半截中停了下来,惊得一下倒翻过了桌子,无比诧异地望着素娘:“水中有毒!你到底是什么人?”素娘不急不恼,不慌不忙,将那轻纱慢慢掀去,虽然说着话,但却似冰凌:“要你命的人,贪官,留下你的头来吧。”说完,不知何时手中的轻纱竟变成了一把柳叶剑,一招“幽窗照”便向金老爷刺去。金老爷也端的一身好功夫,虽然中了毒,见素娘剑到,生生一招“嫌明烛”伸手破空向那剑抓来。可是,素娘那剑却是一招虚招,半途突然换招,由直刺改成了下挑,指向他的鹤顶、膝眼二穴。这下金老爷纵是再有本事,也不敢接了,忙一个“消瘦影”,逃向门口。没承想,脚还未稳,那老儿却抡起手中的茶壶兜头向他掼来:“狗贪官,还想逃。”茶壶掼出的同时,手中亮出了一把弯月刀。

出路被堵,后面柳叶剑又到,金老爷只好猛一发力,纵身向顶上窜去,意欲撞破顶层逃命。无奈,他已中毒,一口气没提住,只跳了个三尺,便再也窜不上去了,只好将眼一闭,等待那刀剑入身。可是,就在他闭眼的一刹,却见一条黑影一闪,从门外破空而至,一柄青剑“叮”的一声隔开了那柳叶剑和弯月刀。金老爷正自一喜,以为小命有救时,不想,那青剑却“噗”地一下直透了他个对穿;这时,他才说出了最后两个字:“红侠!”

“梅边吹笛,真有你的,老儿又输了。”

“花落子,我已杀了十个贪官了,你可要说话算数……”

“红侠——”这时,素娘已换成了风情女儿,屈膝又道万福,“素娘这厢有礼了。”

“春威折,收起你的素娘把戏吧。”然后,转向晚晴风歇。“花落子,我多次提醒你管好你的这个徒弟,不要再作这番令人作呕的风尘之态。可你就是管不住。”春威折听了,却不仅不恼,反而忙向红侠抛了一个媚眼,勾魂浅笑地一揖,道:“红侠,东风欺客梦这样不美吗?”

红侠便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一转身,向外飞了去。

“哎,梅边吹笛,我们不谈了吗?”说完,花落子也是一个纵身,追了出去。

春威折见他们两人一前一后都飞了出去,猛地顿了一下脚,叫了一声:“师傅,等等我。”一个旋身,也飘了出去。

山坡上,溪水边,红侠横马立于清风中。

果然,晚晴风歇花落子和东风欺客梦春威折绕过一片树林,向这边走来。两人不知为了什么,边走边争着,待到差点儿撞上红侠时,才啸叫一声,惊得跳出老远。

红侠翻身下马,抱拳施礼:“前辈花落子,梅边吹笛有礼了。”

花落子似大度地挥了挥手:“嘁,算了算了。”

倒是春威折盯着红侠,又要道万福,被花落子那挥手的动作顺势一推,向前一跌,没“万福”成;那副滑稽相,要不是有心事,真能将梅边吹笛逗乐。

“好了,花落子,十大贪官我已一一除去,你的诺言,也该兑现了吧。”

原来,一年前,梅边吹笛临别师傅原知大师时,原知大师竟不顾多年修行,执子之手洒泪而泣。梅边吹笛以为师傅是舍不得自己离去,谁知,原知竟说出了这么一件事。那还是梅边吹笛生下不久,不过才几个月,被弃在一个山沟边,正巧被逃难而经过的原知看见给抱了起来。而垫在梅边吹笛身下的,除了一柄青剑外,还有一封信和一张图。原知犹豫了一下后,便展开了信。信中大意是说这孩子的出身为名门,但因当今皇上昏庸,听信谗言,竟下旨将其一家满门抄斩;现将这孩子丢弃于此,活耶死耶,全凭天命。如遇恩人,待其成年后,请将此图交与他,让他按图索骥,不枉少年。谁知,后来原知一时粗心,抱了梅边吹笛,拿了那柄青剑,不知何时,竟将那张图给弄丢了。没能将其先人遗嘱托转给梅边吹笛,原知一直十分内疚。这番学成下山,原知想起此事,不禁又是一番伤心自责。

梅边吹笛听完原知大师叙述后,对其劝慰一番,辞别之后,下山第一件事便是打听自己身世以及那张图的下落。很快,他便查到了一十八年前那桩旷世冤案,他梅边吹笛一家全被活活斩杀,是位老家人在乱军混杀中将他从母亲怀中夺过,偷偷送到了山沟边。只是,对那张图,任他如何追查,都一直杳无消息。这一日,他终于打听到一位早年曾在“红欲断”妓院挂过头牌的老妓可能有所知晓,可等他找到这位老妓时,老妓已是奄奄一息。但她还是给他提供了一个线索。不过,得他要答应她一个条件她才肯说,那就是无论如何要将她在“红欲断”妓院里生下的一个女儿也就是春威折找到,并将她训成良家女子。梅边吹笛当时只急于要打听那图的下落,想都没想便一口应承了下来;哪知日后见到的春威折,由于是在妓院长大,因而对那些妓艺无一不精,要将其训成良女,谈何容易。在得到梅边吹笛的保证后,那老妓告诉他去找一个人,一个性格十分乖戾且无常的人,名叫花落子,人称晚晴风歇。说完,便溘然闭了眼。

只要是人,梅边吹笛就能将他找到。

果然,找到了。不过,不是梅边吹笛找到他,而是他找上了梅边吹笛。

梅边吹笛连月来的寻找和打听,显得异常的憔悴,这一日来到一座小镇,独在楼上喝着闷酒,感叹自己命运多舛,不禁一时悲从中来,不能自已,竟“啪嗒啪嗒”地掉下泪来。待他好不容易止住泪,稳了情绪,不意往桌上一看,竟讶然一惊,因为不知何时,桌上竟有一封信。梅边吹笛在门口望了半天也没找着一个可疑的人。折转回来后,他仔细地想了想,刚才这楼上除了那个拎着个茶壶又驼又瘸的老儿来给他续过一次茶外,就再也没见过别的人了。难道是那老儿。他忙楼上楼下地又转了个遍,可遗憾的是,当时他没太在意那个老儿,竟一点长相也想不起来。于是,他打开那封信。信有两张纸,第一张上说,他就是花落子,确实只有他知道那张图,并还告诉他一件惊喜的事,就是那老妓的女儿东风欺客梦,叫春威折,竟是他的徒弟。不过,要想得到那张图和见到春威折,他得要听从花落子的指派。打开另一张纸。梅边吹笛急急地打开另一张纸。可是,那张纸中却卷着一堆小纸团,数数,正好十个。花落子的信继续写道,那十个贪官,无不搜刮民脂民膏,足以死上十次。但那十个纸团梅边吹笛不得一次性打开,必须杀死一个再打开一个,一直到杀完十个,但如有一次不是他杀的,那么,他就别指望能见到他的那张图和春威折。于是,梅边吹笛便打开了第一个纸团,上写“黄无球”。暗暗一想,这黄无球果真是个大贪,无恶不作,真真是罪该万死。于是,原知大师转赠给他的那柄祖传青剑,便第一次开了刀锋。如此一路杀来,直到第九个,花落子才现身。于是,便有了前面的一幕。

见梅边吹笛热切切地望着他,要兑现诺言,他竟装起聋作起哑来。拍了拍手,说:“好呀,你不就是看中了我这个徒弟吗,徒儿,过来。”春威折立马一副乖乖女模样走向前去,花落子拉了她的手,说:“去,去,梅边吹笛看中了你呢,你去相相,相中了,告知师傅一声。”说完,将春威折往前一送,借梅边吹笛一分神,拔腿就想溜。可是,他刚一转身,梅边吹笛竟挡在了他面前,吓得他伸舌头缩脖子,暗暗地赞了一声:“好轻功!”

“罢了。老儿逗你玩呢。”花落子连连摇了摇手,说道。

不过,春威折却不知这幕后一幕,她只知十岁那年被花落子领出妓院,开始学功夫,练就一手柳叶剑,并将那小时候在妓院里看到的听到的各种风骚情态也演练得惟妙惟肖之外,只知师傅对她好,同时,由于师徒二人多年的对练,使得他们心有灵犀,在江湖上早已名声远播。此时,她以为花落子真的还是在逗着红侠玩儿呢。于是,她又要施展那种“风情”,但见花落子摇过手后,竟少有的正经敛容,才知这次师傅是动了真的。

“梅边吹笛,那图,老儿确实知晓,过会老儿便带你去取。不过,你得答应老儿,老儿这一生,只有徒儿春威折一个亲人,我看得出来,她对你动了真情,你可要发誓,一辈子待她好。”说着,竟红了眼。

这边春威折听他这一说,心底里“哄”地一下似着了火,一直烧到了颊上;见花落子情真如斯,忙挨过去,低了眉,小声说:“师傅,你说什么呢?春威折就喜欢师傅一个人。”

花落子伸手拍了拍春威折的背,说:“乖徒儿,骗不了为师的!”然后转向梅边吹笛,“小子,你答应还是不答应?”

红侠便不自觉地望了一眼春威折。这一望,竟也不禁怦然心动。说实话,以前乍一见她,他心底里便有种蠢蠢欲动的感觉,只是由于寻图心切,要完成花落子的十个贪官之责,因而,每次除了叮嘱一声“看好你的徒弟”外,也便没再深想,现被花落子一点,终于将这爱火给燃了,当下红了脸,嗯嗯啊啊了半天,也没能说成一句囫囵话;倒是将花落子给逗得哈哈大笑了起来。

“好了,好了,我徒儿有归宿了。走,吃酒去,老儿高兴,非喝醉个东西南北不可。”说完,就率先笑着向山下走去。

红侠与春威折不自觉地对望一眼,又迅速将眼光闪开,都微微红了红脸,跟了上去。

太阳被雾一拦,苍白着脸,挂在东山顶上。晚晴风歇花落子,东风欺客花威折,梅边吹笛红侠,三人运起轻功,一路行来。

转过一片树林,钻了一丛灌木,前面兀地立着一块巨石,巨石下面,几块小石参差不齐地码着。花落子几步跑过去,用手抓住最下面的一块一拉,“哗”的一声,小石全都倒了下来,一路“叮叮”“咚咚”地滚了下去。原来竟是一个小洞。洞很深,花落子趴在地上探进半截身子,用手一摸,然后退了出来。手中已然抓着一个小布袋。红侠和春威折也不言语,全都将头凑了过去。看着花落子三下两下将布袋扯开,从里翻出一张纸来,打开,正面画着一幅图,线条弯弯曲曲,好似一条小道,直向山上蜿蜒,道旁一边是树,一边是溪,此外,再无别的标志。花落子颠过来倒过去地看了半天,“嘁”了一声,道:“这破玩意儿,我还以为什么大不了的宝贝呢,害得我像藏玉玺般地将它藏在这儿这么多年。”“师傅,”忽然,春威折劈手夺了过去,说,“这反面还有字呢。”于是,三颗头又赶紧凑在一起。一看,竟是半片诗词:“春衫著破谁针线?点点行行泪痕满。落日解鞍芳草岸,花无人戴,酒无人劝,醉也无人管。”一连将这半片诗词读了三遍,三人还是一无所解。

花落子口中念念有词,想着那图,那诗,红侠拧眉坐在一旁静思,只有春威折将那张图一会翻过来,一会折过去地看着。“有了。”突然,春威折大叫一声,惊得花落子和红侠遽地一跳,问:“有了什么?”春威折将那图捧给花落子,道:“师傅,你看,这小路,这山,我们在哪见过?”花落子挠了挠头,想了想,又摇了摇头:“没见过。”“怎么没见过?”红侠接过来,仔细地看了看,嘴里不自禁地“咦”了一声,说:“是有点眼熟,可是,这是哪呢?”

三人正自猜疑,忽然,一声炸响,不知何时,他们竟已被无数官兵层层包围在了垓心。

原来,“红侠”大名早已传遍南北,百姓闻之,无不拍手称快,清官闻之,无不举杯痛饮,污吏闻之,无不胆战心惊。但昏君无道,不辨忠奸,竟然下旨,让各地官府,竟相通缉;只是他们三人少问尘事,一直蒙在鼓中而已。

红侠三人一见这黑压压的人群,个个心中一凛,尤其是春威折,虽经战无数,可哪里见过这种铺天盖地的情形,吓得一脸的惊惧;忙紧紧靠在一起,成一“带愁流处”阵势,操刀握剑,各视一方。

这时,有一武官模样的勒住马缰,高声叫道:“红侠,尔等已被包围,还不快快受降。”

“叫你呢。”花落子用肘拐捣了捣红侠。“怎么办?”

“杀吧。”春威折由当初的花容失色,现在却反而变得异常坚定了。

“好。”红侠道。“我们紧紧跟着,不要被打得散了。”

于是,呐一声喊,三人旋风般卷向敌阵。“万里云罗”“残宵犹梦”“东风无力”“断无消息”——招招过去,嚎声一片,血洒一地。花落子杀得性起,一边呼呼喝喝,一边跳上纵下,一把弯月刀被他使得只见寒光不见刀影。杀着杀着,竟只剩了一个人,瞅空蓦地一回首,红侠和春威折却都不见了。那边红侠一看花落子被敌人隔了,忙向春威折叫上一声:“往那边杀。”率先青剑一挑,一招“卷珠箔”,啸叫一声,向花落子靠去。可是,等他与花落子杀到一处,回头来招呼春威折时,不觉惊出一身冷汗:春威折不见了。两人再也无心恋战,红侠一个“欲见回肠”,拔地纵上五尺,放眼望去,只见官兵有的在向外逃,有的在向这边来,哪还有春威折的影。花落子见红侠那焦急紧张模样,却竟嘻嘻笑了起来,回手一招“旅魂孤”砍下两颗脑袋,叫道:“梅边吹笛,我们闪呀。”“那春威折呢?”“管不了喽。”花落子边说边几个起落,踏着官兵的头颅,不一会儿,便闯出了包围。他对他的那个徒弟太了解了,八成早已掠出阵势,躲在哪撩哪个男人去了。红侠无奈,也只好啸叫一声,尾随着一招“山随平野尽”窜了出去。

两人将大队人马扔下后,放眼望去,官兵已在打扫战场,并无再战迹象,这才稍稍安了心。因为这说明春威折确已杀了出去。红侠微叹一声,正要准备离去,不料,花落子不知何时却已立在了不远处,见红侠转过身来,竟又嘻嘻一笑,道:“梅边吹笛,在想我那徒儿?”红侠看春威折不见了,花落子不担心倒也罢,反而竟还能笑,心中多少就有点恼,但他嘴上没说,也没答他的腔,径自向前走去。花落子讨了个没趣,倒也挺自觉,不再言语,随了红侠,两人一前一后沿着小路踽踽向前走去。

三天,已经是第三天了。

不见了春威折,红侠虽然尽力将心思集中在那张图上,但春威折那张俏脸,轻抿嘴唇,似笑非笑,还有那把柳叶刀,在她手中,如舞台道具,被她使得曼妙无比,老是出现在他脑际。花落子呢,见红侠一个人只顾想着他的心思,对他似答不答的,他也就轻叹一声,兀自自己归来去兮。但每到傍晚,他又会神出鬼没地走到红侠身边,然后升上一堆篝火,递上一壶酒,两人说上一些不紧不慢、不痛不痒的话。三天来,有两个晚上,他们就这么过了。今天,眼看太阳就要偏西,可是,春威折仍然毫无消息,虽然花落子没说他去了哪里,但红侠心想,他一定是去别的地方打听春威折去了。

由于怕再惹官兵,红侠只能潜身隐形拣镇上街口热闹处,尤其是墙上张贴的什么斩人布告、官府公文等所在,想如春威折被官兵捉去,必定会张榜昭示的。可是,两天多来,他一无所获。

前面一片树林,林后一座小山。红侠望一眼,叹息一声,向那走去。

可是,当他刚进林子,那花落子不知从何处也钻了出来。两人一见,不用说话,单看脸色,就知又都毫无结果。终于,花落子憋不住了,道:“梅边吹笛,你是怎么了?春威折不见了,你急难道我就不急,须知,她还是我的徒弟呢。这两天来,大大小小的妓院我都跑遍了,也没找着她。以前她也有过独自离去的时候,但只要我往那种地方一打听,准能找到。可是这次,我却真的是黔驴技穷了。”

红侠就抬眼看了看花落子。花落子在说完这番话后,似吸溜了一下鼻子。于是,心中不免一酸,春威折的娇俏模样,又出现在了眼前。伤感的眼中,那娇俏的模样仿佛从树间一闪一飘,轻轻地落在了他的面前。他使劲地眨了眨眼睛,可那个身影,却真的真真切切地立在了他的身前。倒是花落子抢先叫了起来:“嗨,徒儿,你去了哪里?”红侠知道,这不是幻觉了,而是实实在在的春威折了。不禁冲动地一步上前,将她紧紧地抱在了怀里,直到花落子左一声咳嗽右一声咳嗽,他才觉自己的失态。春威折呢,才不在意花落子的兴奋和红侠的多情呢,她一手拉着花落子,一手拽着红侠,道:“走,走,我带你们去一个地方。”

“哈哈,总不是带为师的去那种地方吧。”花落子呵呵地笑着说道。

“师傅。”春威折嗔怪地睨了花落子一眼,然后转向红侠,说:“你的那张图呢?”

红侠便将图拿了出来。春威折一把夺了去,迫不及待地打开,指着道:“你们看,这个地方,是哪?”花落子和红侠对视一眼,又都望向春威折:“是哪?”春威折启发道:“还记得红侠杀掉第九个贪官王大人后,在溪边烤鱼吃的那座侠石山吗?”

经春威折这么一点,红侠将图接过来,再一细看,可不是,那图上画的不正是那个所在吗。于是,三人不约而同,轻提一口气,催动双腿,向那奔去。

山色青青。溪水潺潺。夕阳映红。

红侠三人将图反反复复看过,除了确定画的就是此处而外,便再也找不到其他的任何蛛丝马迹。看来,这图的作用,仅此而已了;再有,便是那半片诗词了。于是,三人嘴中,便就又都念念有词地叨起那半片诗词来。

一个时辰过去了。太阳已由烈焰变成一个红红的气球挂在了西山上。突然,又是春威折叫了起来:“有了,你们快看,‘落日解鞍芳草岸’,眼前不正是‘落日解鞍’吗?”

春威折边说边用手指着夕阳,然后再将手一伸,说:“你们再看那边,‘芳草岸’,不就是草的那边吗,那儿那块巨石,岂不就是‘岸’。”春威折话还未落实,花落子便叫了起来:“走,我们去看看。”三个人几乎是同时一阵风便到了那块巨石跟前。

这块石头真是“巨”,长长的,有五尺多高成一整块。三人围着它转了三圈,也没能转出一点儿名堂来。可是,红侠先人既留此图此诗,肯定会有它的意义的呀,总不会是他先人于此坐了一宿而发一腔空愁情绪吧。

眼看落日将尽,三人仍是一筹莫展地蹲在石前,也不言语,各自想着心思。

忽然,花落子跳了起来,围着巨石左一瞅右一瞧,然后双掌抵石弓膝“嗨”地一发劲,可是,巨石却纹丝未动。花落子只得拍了拍手,尴尬地笑了一下,复又爬上石块,坐了。可是,他这一下,却提醒了红侠。于是,他将春威折和花落子拽了开去,然后拔出青剑,立一个姿势,一招“清雾敛”,直向巨石劈去。

刀石相碰,奇迹忽出。

只听一声脆响,巨石分成了两半。

三人急急探身,只见石中横躺一剑,在这黄昏中,发着耀眼的光。红侠上前,伸手从石中拿过,上下看了一遍,然后,鞘交左手,右手握住那剑,轻轻一抽,只听“铮”的一声,白光一闪,一把白剑便握在了手上。剑身宽处,刻有两字:“天剑”。这时,春威折又叫了起来:“红侠,这还有封信呢。”原来红侠在看剑时,她却已钻到那劈开的石中去了。女人的心永远是比男人细的。红侠将剑收回鞘中,接过信来,展开,却不是信,而是两句话八个字:“青天一剑,报仇雪恨。”花落子一见,脸色似乎突地一变,而红侠和春威折只顾去看那字了,却并未在意。

红侠将那八个字复又念了一遍,然后忽有所悟,“嚓”地一下拔出身上佩的青剑,一看,剑身“青剑”二字闪着冷光。“青剑,天剑,青天一剑。”红侠边嘴中念着,边又“呛”地一下拔出天剑,两剑在手,青白互辉,如此神奇,正让红侠诧异无比时,接下来发生的一幕,却让红侠和春威折惊得目瞪口呆。

花落子见红侠双剑在握,似突然明白了什么,吓得脸色刷地一下就白了,转身便逃。这本身就够红侠和春威折讶然的了,可更叫他们惊诧的是,当花落子转身还没逃出十步,红侠手中的青剑天剑却如有神灵,竟从他手中脱出,只见乍光一现,两剑合璧,形成一剑,直向花落子飞去;临近他身时,却又倏忽分开,天剑直刺他的“天柱”穴,青剑直指他的“至阳”穴,一上一下,纵是花落子有天大的本领,也难逃此击。等红侠和春威折回过神来,花落子却已“噗”的一声,扑在了地上。二人急掠上前,伸出食中二指,红侠上,春威折下,封住剑伤周围各穴,以护住其心脉。可是,为时已晚,当春威折一声“师傅”将花落子扳过身来,花落子只拼尽最后一口气指了指胸口处,头一歪,便归了西天。

这一切发生得太突然了,红侠根本来不及想,只怔怔地看着已断气的花落子以及正在解他上衣的春威折。待春威折好不容易解开花落子的上衣,从他贴身的口袋中摸出一封信来,这才似醒了般,上前一步,单膝跪地,叫了一声:“花落子,晚晴风歇,这,这究竟何故呀?”而这时,春威折却已将信打开了。

可是,不看则已,一看,竟让他们且悲且喜且喟且叹起来。

二十年前,提起皖南双煞,谁人不知,无人不晓。一叫春煞梅边雪,一叫冬煞花落子。但正所谓一山难藏二虎,两煞虽都效力朝廷,而平日里却总格格不入,一个说东,一个就偏要说西,总是凑不到一块儿。但,某一天,二人却忽然地由原来的“老死不相往来”,一下变成了“执尔手有说有笑”,不知情者以为他们既为同僚,当竭力辅君;知情人却都明白,那是因为“红欲断”妓院里新来的头牌柳回春。

柳回春正值二八娇龄,几乎不施粉黛,但却妖艳绝伦。一双眼,秋波轻荡,淹尽多少男儿魂;一张嘴,微笑轻启,诱尽多少男儿魄。那一日,柳回春刚刚梳妆完毕,忽闻楼下一片嘈杂,这嘈杂与以往的浪声淫语不同,似有金属佩剑之声。于是,她不自禁地伸手撩起半片珠帘,探眼一望,只见两乘官轿停在院中,老鸨正忽东说三句忽西道四句地在左右周旋。然而,当柳回春刚一探头,几乎同时,两乘官轿中忽忽各飞出一人,一掠而上,还没等柳回春回过神来,脖子便左边刀右边剑地给架上了。好凉。柳回春先是一愣,但接着便明白了,这两个男人是在为她争风呢。这情势,她见得多了,不看别的,单看他两人视她而不见却只是喷着火地互相逼视着对方,她就明白了。于是,她秋波一转,朱唇一抿,伸出双手,一手推剑,一手推刀,娇嗔一声:“二位大人,莫要吓了回春。”还别说,两人当真就撤了刀剑,但仍然在逼视着对方。柳回春于是又轻启朱唇,道:“二位大人都是为了回春,回春可不愿二位大人伤了和气。这样吧,二位都请进回春的‘云雨梦’喝杯酒,交个心,由回春定夺,如何?”于是,梅边雪和花落子就都互“哼”了一声,随着柳回春进了“云雨梦”包厢。

也不知柳回春用了什么法门,反正待梅边雪和花落子再出来时,却已是相互携了手,有说有笑,拱手进轿,各自回的府。

打那以后,皖南二煞便经常出没于“红欲断”,“云雨梦”里时常传出他们二人那无肆的笑声。转眼,半年多已过。这一日,二煞刚刚踏进“云雨梦”,柳回春却按捺着欲喜又欲惶的心情告知他们,她已有身孕二三个月了。这半年多来,她除了跟了他们,就再也没有让别的男人染过指,显然,肚中的孩子,是他们两人中的一个的。二煞听后,闷哼了半天,没吱声,心中却都在想:“可千万不要是我的。”梅边雪先站了起来,丢下一句“花落子的”,便出了“云雨梦”。花落子一听,忙叫了一声:“你梅边雪先上的她的身,还讹我不成。”边说也边大步下了楼。

两人一前一后甩袖出了“红欲断”,却从此,两人又失了和气,回了从前。

该着梅边雪倒霉,那日押送军银,不意被劫,后竟在他的老家宅院里给搜了出来。于是,花落子借机一本参奏,昏君一旨,可怜梅边雪一家老小一十七口,全被抄了斩。没承想,老家人拼死救出了才出生几个月的梅边吹笛丢在山沟边,自己以身引开追兵,算是为梅边雪留了后。当花落子知道后,虽派手下前前后后找了不下三天三夜,但一直没找到,以为那才几个月大的娃儿,不定冻死、饿死抑或被野狗吃了,也就没再追查。哪知,梅边吹笛福大命大,幸遇了原知大师。

此后的几年,花落子很是得时、得意。可是,花无百日红,人有旦夕祸。不知是谁,在皇上面前参了一本,说当年梅边雪失银一事,纯系花落子为争风吃醋设计嫁祸陷害的。于是,当今皇上金口玉言,免了他的所有官衔,赶出军营,永世不得进朝。这样,花落子一夜之间,就变成了一个流离失所之人。

闭门潜思,扪心自问,花落子确感自己罪孽深重,梅边雪一家十七口的头颅,只要一合眼,就会骨碌碌地在他面前滚动。为赎己过,花落子又去“红欲断”,找到了当年红极一时而今却已年老色衰的柳回春,领出了那个当年他与梅边雪都不敢承认的女孩,心想,如是自己的骨血,算是尽尽为父之责;如是梅边雪之后,也算是补一补己过。其实,柳回春将女儿交给花落子,实是无奈之举,因为自己身为女人,深知这妓院的环境对一个女孩也就是后来以一柄柳叶刀闻世的春威折的影响有多大。因而才忍痛将她交了出去。但她又怕花落子疑心她是梅边雪的骨肉而不善待,因而为试他的诚心,告知了花落子她从嫖客口中得到的消息,梅边雪还有后在,并且留有书信。在花落子一再表白他为梅边雪的事真的十分忏悔后,柳回春这才放了心。

花落子虽然从内心里真的忏悔了,但听说梅边雪还有后人,尤其是还留有书信,心下总还是有点不安。于是,历尽本事,从原知大师那里将那所谓的“书信”给偷了出来。可打开一看,并没发现什么特别之处,只一首见尾不见首的诗词和一张不知画着些什么的一张图;再与柳回春推敲了半天确认没有什么内容后,这才重又将其包好,随手将其丢在了坡上的那块石洞中。只是他没想到,当年梅边雪早已预感到花落子迟早会对他下毒手,因而将祖传的青天一剑中的天剑,事先收藏在了这块石中。

花落子收养了春威折,如从此安心居日,颐养天年,倒也不失一件好事。可是,花落子看到如今官场上的腐败之风日盛,想到当年自己的威风,竟不禁激起了一种变态心绪。因而,当那天梅边吹笛从已奄奄一息的柳回春口中得知线索找上他时,他便提出了让他去杀十个贪官的建议。心想:“如果梅边吹笛因杀官而被捕处斩,算是彻底绝了梅边雪的后;如能生还真的杀了十个贪官,也不是件坏事,最起码算是出了一口鸟气。但当他在带着梅边吹笛和春威折重新于石洞中摸出那张图和诗时,他就后悔了,感到这一时的疏忽,可能会就此埋下祸患。只是他压根儿没想过,这图这诗竟就是梅边雪让其后人找他报仇的批示。因而,他将这一切,预先写好放在了身上,准备一旦梅边吹笛向他报仇时,他就将其交与他,让过去的一切真相大白;同时,也表明自己的忏悔之心。可他万万没想到的是,这青天一剑竟灵性异常,双剑合璧,直指仇敌,根本不容他解说。因而,他终还是没能逃此一劫,也算是败给了梅边雪吧。

起风了。月色昏昏。

梅边吹笛和春威折于坡上,相视无语,百感交集,都在想着:他(她)和我,是亲人?是情人?还是仇人?

试问夜如何?

无寻处,唯有少年心。 G4zn7CbFEzmpp2uwFqc9qiHM1AOFwIY//kvdW92XDIEO7jYBGkbyKpqkmp0MCrvV

点击中间区域
呼出菜单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