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劲角弓鸣,
将军猎渭城。
草枯鹰眼疾,
雪尽马蹄轻。
忽过新丰市,
还归细柳营。
回看射雕处,
千里暮云平。
唐·王维《观猎》
土炕上放着炕桌子,三人盘腿大坐围桌子吃饭。山里人的简单饭菜,熬蘑菇,咸腌肉炖豆角,凉拌肉,小米干饭。
“吃,狍子肉。”大奶子女人从菜中挑出块肉夹给赵永和,“呜,你叫什么名儿?”
“赵永和。”狗剩儿抢答道。
大奶子女人愣然。
两个孩子没在意大人表情,继续吃饭。狗剩儿说:“我下钢对撸打住狍子,娘腌上的。”
一顿饭吃完,两个男孩在炕上玩弹李子核,又叫李子骨。玩法简单,弹出李核打中对方的李子核,对方死,自己赢一个李子核,最后赢的李子核最多谁为赢。
狗剩儿唱的歌谣声音很难听,他还是毫不羞涩地唱:
一弹弹,
二马莲,
三小鬼,
四要钱。
屋地间,马杌子上放一个铜盆,大奶子女人将烧热的酸菜水倒在里面,她用酸菜水洗头,三江家家积酸菜,酸菜好吃自不说,酸菜水也有妙用,女人用它洗头滑溜、不生头皮屑、乌发、驱虱子,天然洗发剂。
大奶子女人头发太好了,油黑锃亮,铺散开盖住脸盆。这个时候不能说赵永和只是个孩子,他的心根本不在弹李子核的游戏上,在地下洗头的女人身上,不时瞥一眼,黑发瀑布似的遮挡他看不见她的脸,有那么一次收获,披在女人肩头的那件衣服滑落下来,啊,她什么内衣都没穿,仅见到大奶子一部分,就那样诱惑人。
女人哈腰拾起衣服重新披在肩上。她发觉男孩火辣辣的目光,佯装没看见拾起衣服故意直起些腰,使两座山暴露明显,并让它们兔子似的跳动一下,吸引男孩。
一股热流样的感觉注入十四岁男孩血管里,夜色渐浓加快注入。大奶子女人湿润的头发高高地盘在头顶,散发着酸菜的味道。她跟没事儿一样盘腿大坐在炕上纳鞋底,也不看两个孩子一眼,像是他们根本不存在。其实不然,她用眼角余光观察赵永和,想着晚间她计划的细节,想到兴奋的地方,禁不住地窃笑。
“永和哥,我俩玩猜草棍。”狗剩儿还想玩,平日缺少玩伴,很难见到一个年纪相仿的孩子,可下子有个男孩住到家里来,变着花样玩耍,玩到天亮也玩不够。
年龄上说赵永和只比狗剩儿大三岁,两个孩子心思天壤之别,想着不是一件事。赵永和盼望早点吹灯睡觉,期望夜里发生什么事情。他求助的目光望着大奶子女人,她泰然处之,纳鞋底,男孩心思她看出就是装没看出来,吊胃口越是被吊胃口期待度就越高(即越想得到),想得到的欲望越强,当真正得到的时候也就越高兴和随便就得到不一样,对待小馋嘴巴子更要这样。
赵永和怎么说还是个孩子,他看不透女人在吊他的胃口,男女事情朦朦胧胧,哪里真正懂啊!要说懂了,从今晚开始,教唆的人还是女人。
哧!哧哧!哧!女人手中的线麻绳通过千层布鞋底,发出的哧哧声音,锯一样锯开沉沉的夜晚,夜色豆腐那样柔软,被麻绳隔开立马合上,转眼找不到缝隙。这就让男孩绝望,打不碎夜色狗剩儿就不会困张罗睡觉,女人心里十四男孩怎么可能揣摩得透,哦,她也许什么都没想,今晚什么都不能发生,明天早晨上路回家,赵永和失望了。
大奶子女人若论心情比赵永和急迫,十四岁男孩未见得沾过女人边,即使沾到知道什么。她怀有绝对目的将男孩带回家,表面像是热心为旅行者提供食宿,实际是要在今晚达到目的。事情是否能够顺利进行,障碍不是村子中的人,本来村子就没几个人,房屋相距很远,山里人谁管这种事啊!倒是十一岁的儿子狗剩儿,说这小子懂不尽然,当着他的面做那种事肯定不行,背着他是必须的。木屋就这么大面积,一铺小炕做那事必须在狗剩儿睡着的时候。
赵永和当然不清楚女人在等他儿子玩够了困了睡觉,才去做那件他渴望的事情。
狗剩儿比喝了大烟还兴奋,他缠着赵永和玩耍,他只能陪他玩。猜草棍游戏规则每人各握一把草棍,每人一次只能出十根草棍以内,将手背在身后让对方猜,以此比输赢。
“你先猜。”狗剩儿将草棍做好,说。
“五根。”
狗剩儿伸出手展开掌,是四根草棍,他说:“你输了。”
赵永和按照游戏规则,赔付给狗剩儿与猜错相同的草棍,往下他做狗剩儿猜,并口说歌谣:“猜草棍,猜草棍,猜不对,给草棍!”
大奶子女人停下手中的针线活儿,一旁看热闹,心想:这俩孩子赢什么不好赢草棍,家里一大垛草,草棍有都是啊!
狗剩儿最后赢光赵永和全部草棍,玩趣依然浓厚,说:“永和哥,我俩玩……”
“中了狗剩儿,天不早了,睡觉。”大奶子女人最后发话道。
故事按照故事中的人物在世外桃源一样的山间小木屋里发展,不会受到外界任何干扰或节外生枝。
大奶子女人铺被,两个孩子睡炕梢,大人睡炕头。一铺小炕来客也只能如此睡。三江民间睡炕有些讲究的,譬如来客人住宿,主人要把炕头让给客人住,依次是主人、家人。此时小炕主人是这个女人,家人只她的九岁儿子。最关键的是她没把赵永和当成客人,甚至是大人,往下发生的一切故事都与她的错误判断有关。有时错儿反倒能促成一件美好的事情发生。
火炕小三人距离就近了,炕头的女人跟炕梢两个孩子间的距离不过一尺宽窄,能够容下枕头或叠起的被卷类隔离物。女人觉得没那必要,她与男孩赵永和之间毫无障碍,象征的障碍没有设置,这将意味着什么。
吹了灯,三人睡觉。
月亮好奇地从窄小的窗口爬进来,寡妇家夜晚多了男人尽管赵永和只有十四岁,他确实和同年龄的孩子不太一样,长得人高马大,嗓音早变粗了,出现了喉结,嘴唇有了茸毛。还有外界鲜知的秘密,他身体某些部位越界成长了,逐渐成熟,根本的原因在他爹赵老白。作为猎帮的头儿,赵老白家有鹿鞭、虎鞭,全家人经常当菜吃,比如炒辣椒。赵老白吃后有场宣泄,忽略了儿子是否也有自己面临的问题需要解决……今夜月亮窥视,如此行为说来月亮很骚。
骚闷在寡妇心里最难熬的是夜晚,二人转小帽《寡妇思五更》其中一段唱出她心情:
二更里寡妇好心焦,
躺在牙床睡也睡不着,
红绫大被闲着半边儿,
鸳鸯绣枕就在一旁搁(读音gāo)……
炕稍,近在咫尺的两个男孩呼呼大睡。
大奶子女人铺被时赵永和不住地瞅她,渴望得到某种暗示,她如同平常侍候儿子睡觉,先铺褥子,再放枕头,并在枕头中间部位,用拳头压凹些,怕扛儿子脖子,睡高枕头长大易成水蛇腰。所不同的是今晚一个褥子上挨排摆放两个枕头,为找宿的客人预备的。家庭拮据,两个男孩供盖一双棉被铺一双褥子。
“睡吧,狗剩儿。”母亲对儿子说,连客人一起捎带上,“都睡吧。”
“永和哥,进被窝。”狗剩儿说。
亢奋的狗剩儿迟迟未睡,熬鹰似的煎熬赵永和,跋涉一天疲惫压碎他身体,连同可怜的欲念,比狗剩儿早进入梦乡。
炕头的女人欲念是一团火,如纸的道德、伦理包根本不住,此刻连纸都一起燃烧起来。赵永和鼻腔发出风吹进窗户缝的尖细声音,它像浮游生物在黑夜中游荡,她鱼一样追过去,无法掩饰的占有、捕捉、获得欲望迸裂而出。内心这样问:“他年龄究竟有多大?怎么不像十四岁?”继而又想,“十四岁……那种事能做吗?喔,他不是十四岁,像是十六七岁,完全熟啦,准行。”
寡妇心里有一团烈火在燃烧。渴望的事情赤裸直白,控制不住手向身边躯体摸去,那一时刻她极力让自己不想他十几岁,是一个大小伙子,林子中他盯自己奶子直门咽口水,心里肯定想要干那事儿……是激动兼或心虚,想到达的地方明确,路程并不遥远。那只手行进迟迟缓缓,停顿超过向前的时间,尽管心比手急迫,如此速度接近目标还需要一些时辰。
偷窥的月亮还在屋内停留,从炕上照到东墙上,不像开始那样心急看到人类风流场面,迟迟没有发生,像是失去兴趣昏昏欲睡。女人并没因偷窥者漠然而终止,那只手继续前进,到达了她想到达的地方,开始施展她的本领……赵永和以为一只猫钻进被窝来,家里养猫夜晚钻入人的被窝睡觉,人的被窝暖和。他醒来意识到猫在自己的下身顽皮,过分的顽皮,它竟然……伸手去赶猫,触摸到一只手,讶然之际,一支有力的臂膀将他从被窝拉出,紧紧搂在怀里……
以后的若干年,赵永和接触几个女人身体,都是在接触中想到山间木屋里的第一次,因为懵懂而经久、反复回味还有滋味。完全在熟女启蒙下激情整个过程,第一口吃下很香,欲望失控。
天麻麻亮时,大奶子女人先醒来。赵永和像一只青蛙浮在柔软的水面上大睡,他丝毫未觉得自己不是在水面而是在女人肚皮上。冬天夜晚木屋冷的时候,儿子狗剩儿爬到母亲肚皮上睡觉。此时,肚皮上不是青蛙不是儿子,是个小男人,实际操作中,男孩行,很行!单从这件事情上说,他绝对不是孩子。噢,男人,男人啊!她渴望太久,昨晚意外得到……她抚摸他光滑的躯体,同狗剩儿皮肤差不多,光滑而细腻。她希望他成为永远的青蛙,永远浮在水面上沉睡。
炕梢被窝蠕动一下,狗剩儿要醒来吧。她略显慌张,儿子看到自己被窝里的情景会怎么想?他懂不懂啊!做母亲的在儿子面前做这种事,总是让人难为情。狗剩儿的被窝安静下去,看来他还没睡醒,不过快要醒来,消除痕迹抢在他醒来之前。她慢慢撼动肚皮上酣睡的小男人,低声道:“喂,醒醒。”
赵永和慢慢睁开眼,稍微抬起头,涎水在两座白颜色的山间被抻长。
“下去吧,天亮啦。”
“嗯,不嘛。”赵永和贪恋温暖而柔软的地方。
“听话,”女人的手虫子一样在他脊背上爬行,“狗剩儿快醒啦,下去吧。”
色胆包天,赵永和全然不在乎什么狗剩儿不狗剩儿,提出让女人惊喜、惶然的要求,喃喃道:“我还要……”
“天……”女人何尝不想再跟他……天亮得迅然,身盖的被子上的荷花图案清晰可见,这种事情实在不适合在此时做,“下晚吧,今下晚儿。”
赵永和哪里听劝,不管不顾自己行动起来,动作比昨晚熟练,冲锋陷阵女人很快成为俘虏。
早饭桌上多了一样菜,马鹿鞭炖土豆。女人是如何弄到这东西的,什么时候弄到的不清楚,入口肉丝干硬存放的时间不短乎,方法一定是风干。
山里人都会晾肉干,弄到大牲口肉一时吃不完,晾成干肉储备日后享用。
马鹿鞭不是普通的肉,女人晾它储存它,包括今早将它烹饪端上桌,意味深长。
“娘,这是啥肉啊,硌牙!”狗剩儿撕咬下块鹿鞭,咀嚼吃力,抱怨母亲做这种肉菜,不好吃。
儿子倒是小,马鹿鞭是什么,娘为什么做这个菜?家里存有狍子肉干她不做,偏偏做嚼不碎的东西。
“咬不动少吃点儿。”大奶子女人说。
她私心想让赵永和多吃点,意图很明显,吃马鹿鞭能够什么连赵永和都不能理解女人的良苦用心。他认为好吃的东西在女人身上,世界上最好的东西莫过眼前大奶子女人!
乐不思蜀的事情发生在十四岁男孩身上,(尽管他早熟)总让人有些不信服。不合常理的奇闻怪事总要发生,它就发生在十四岁的赵永和身上。
当然不能说他迷恋女色,精准说尝到某种事甜头,怀念没吃够还想吃。
“娘,我跟永和哥下夹子去。”狗剩儿说。
大奶子女人没表态眼望赵永和,她即使用眼神传达心里愿望,赵永和未必理解得了。眉来眼去的事情还不是他这个年龄的人能够做到的。她不指望他明白她的挽留,猜测此刻撵他未必能走。心想:“他很馋,很恋。”
非处男非处女才能理解寡妇这几个字含意和所指,馋什么恋什么不言而喻。
“娘,永和哥今天不走啦。”狗剩儿说,他似乎代替赵永和回答女人眼神提问,“我俩去弄狼。”
“唔,去吧,你俩加小心。”大奶子女人说。
狗剩儿拉赵永和走了,身背踩夹的两个身影消失,她一屁股坐在门前木柈子上,在深秋树木的落叶中发起呆来。
“赵永和,赵家趟子村,他不会是赵老白的儿子吧?如果是,可就有意思啦。”大奶子女人想,“我这辈子什么稀奇古怪事情都经历过了……”
当家的(丈夫)在世时哼唱的《寡妇难》,她还帮着唱,谁成想自己竟然成了唱词中的小寡妇,唱词:
九月里小重阳,
小寡妇做了梦一场,
梦见丈夫回家转,
瞅得奴家酥又痒。
大奶子女人今年三十一岁,地道小寡妇。当家的线儿黄瓜本地人称瘦而高的人半路途中眼前落叶一样扔掉她。嫁给猎人线儿黄瓜住进他狩猎时搭建这座木屋,火炕上自然而然制造三年后,男人不得不承认失败,他说:“我从小就打猎,趴冰卧雪落下病,不好使啦!”
“别,千万别灰心。”大奶子女人鼓励道。
“唉,种子没成瘪子,能种出苗吗,不能啊!”线儿黄瓜凄然说,瘪子原指种子不饱满,用在男人身上含蓄地指没生育能力。
大奶子女人清楚自己男人身体状况,恐怕难制造出人来。不过,炕上他还很行,她满意他。
“光是开谎花不行。”线儿黄瓜说。
丈夫主动说自己的先天缺陷,他把夫妻被窝里正常操练而没法生育比喻黄瓜,开满一架谎花不成,要做纽结瓜才行。
“你行,很行。”大奶子女人满意他的被窝里的表现,说,“谎花有啥不好,我觉得挺好。”
“我们做夫妻三年了,你还没开怀,咋也得结个瓜不是。”
“别着急,俗话说,当年媳妇当年孩,当年没有过三年,三年没有过六年……”
“六年?得了吧,你我还不变成老黄瓜秧,连花都开不出来喽!”线儿黄瓜有紧迫感,不隐讳自己的致命缺欠,说,“天啥时候刮风下雨不知道,我啥毛病我还不清楚啊。唔,趁早想办法。”
大奶子女人迷惑地望着丈夫,想办法,想啥办法?她不明白他说的想办法是啥意思:“你说啥?”
“想办法。”
“这几年你没少打住马鹿梅花鹿,鞭没少吃呀,你想淘登虎鞭吃……”
女人往补品、壮阳方面想。
线儿黄瓜摇摇头,然后说:“那事你不是经受过,很行的。打种结瓜跟被窝不是一码事。我的毛病就是吃只老虎也不顶事。”
“那你说想办法,想啥办法?”
“借种!”他语出惊人。
“啊!你说什么?”她愕然。
猎人线儿黄瓜遭强霜打植物似的蓦然蔫萎,头耷拉下去。感觉在妻子面前抬不起头。一个男人光耕种不收庄稼,多没尊严和面子。制造不出的男人当地贬称骡子,被称为骡子的男人将被人瞧不起。他悲哀地说:“你愿人家叫我骡子? ”
女人能够理解丈夫的心情。如果他们最终没生育,人们不只称他骡子,也称自己是骡子,两口子都是骡子啊!
“你说呢?”
“被别人看不起啥滋味?我当然不愿意。可是,借种……”大奶子女人望着丈夫,没说口的东西希望他能意会到。
世间许多事物只能意会不能言传,借种这种事情不仅是意会,要偷偷摸摸地进行,万不可大张旗鼓。男人因自己种子难发芽借用他人的种子种在自己的私田上,本来够丢人的。一亩三分地(妻子)绝对的私人产权,怎可给他人耕种。作为田地来说,地主(丈夫)如何耕种都行,有无收成,甚至撂荒自己都没权提出换个地主。既定俗成由地主主动提出借种,才有借种的陋俗发生。
线儿黄瓜提出借种经过三思,随便做不出这样的决定。如何绅士也不愿让外人碰自己老婆。他爱这个女人,不舍她才出此下策借种。将自己的女人让陌生男人睡一次借种风俗,要通过第三者,找素不相识的人牵线搭桥,只和女人睡一次很难接受。
“我们还是这么地吧,别借啦。”大奶子女人说。
线儿黄瓜沉默半天才说话:“实逼无奈,还有什么好办法呢!”
“要个孩子养……”大奶子女人说抱养一个孩子,不生育的夫妻多这么做,“到山下三江城要一个月窠儿的(未满月的婴儿)抚养大,不就是我们的儿女嘛!”
“羊肉贴不到狗身上,”线儿黄瓜却这样想,他想自己种不出苗,妻子还能生育,她生比抱养来的近不是,“你一定给我生个带把的,接我的手艺。”
他还希望后人跟他学下踩夹捕猎。
“养活孩子不是种地,生男生女谁敢保准。”大奶子女人说,她提醒丈夫,种你能借,我可不能保证就生出个带的。
“只要是你生的,都是我的亲儿女。”线儿黄瓜忽然想到什么,问道,“我哪里记得呀!”
“花花喜鹊长尾巴,你我两家结亲家,生个儿子下踩夹,生个闺女摘豆角。”线儿黄瓜篡改了歌谣第三句,原词是生个儿子打羊草,他得意自己的篡改。“喜歌都唱了,你随便生,下踩夹摘豆角都成。”
大奶子女人的心里是苦是甜是悲是喜十分复杂,生男生女跟谁生的呀?他心里明镜啊!她觉得丈夫的心里更是五味杂陈。佩服他竟有这种心情,唱什么婚礼喜歌。
“明天我就去找人办。”线儿黄瓜指借种这件事。
大奶子女人漠然地看着丈夫,他们像是谈论一桩买卖不带感情,与他们没有什么关系。借种到这份儿上,纯粹是一个微不足道的事件。
“家里高粱米还有多少?”他问。
“一瓢吧。”她心里画魂儿,谈借种怎么转到高粱米上,两口子胃都不好不吃高粱米,剩下的还是一年前的陈米,“干什么?”
线儿黄瓜显得心烦,说:“你就别问了,我去磨高粱。”
“磨高粱……”
两三片山杨树叶一齐落下来,砸到大奶子女人的前额,挺疼。她从往事中走回来,羊肠山道上两个男孩身影早已消失。树叶纷纷降落像鹅毛雪花,覆盖住地皮。
“这两个孩子去哪儿下夹子?”大奶子女人担起心来,顺手拿起柳条筐,打算到林子中找他们,秋天林子中走常有意外收获,榛子、松塔、核桃,晚秋还有许多野果可食。
回忆总是碎片,借种那已经飘走,接踵是她婚后不久的冬天,丈夫要去下踩夹,她坚持去跟着看热闹。
“别去了,嘎巴嘎巴冷的天儿,消停呆在家里得了。”线儿黄瓜心疼妻子劝阻她,事实白费口舌。
“哼!”她只从鼻子发出一个声音,态度很明显。
“真拿你没办法。”他妥协道。
两口子趟着没过膝盖的积雪往林子中走,丈夫在前面开路,妻子踩着他的脚印走,省力又安全。
“你下夹子打什么?”
“獾子。”
她眼望四周,除了雪还是雪,白茫茫中只有树,见不到一只活物,别说是獾子了,问:“獾子在哪儿?”
“躲在洞里。”
“你知道它的洞在哪儿?”
“不知道。”
不知道夹子下在哪儿?女人没有捕猎经验没法理解,她问:“不知道它的洞,也不知道它在哪儿出现,随便下夹就能打住?瞎猫碰死耗子吗。”
“谁说我随便下夹子?我那么傻?”线儿黄瓜告诉她说,“我们正在獾子道上,找个合适地方下夹子。”
“哦,獾子道?”
“是啊,我发现獾子道几天,观察还不是一只。”
“你从哪儿看出是条獾子道?”大奶子女人见丈夫领她走的路,积雪上并没见动物蹄子印儿,“平整的积雪,什么都没有哇。”
“仔细看看。”线儿黄瓜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