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字的迁移

图画字渐渐地变成字母拼成的文字。就是现代，有些地方，仍旧用这种象形字。比如，中国人现在写的仍旧有象形字，虽说在我们知道用象形字记事以前，他们早已开始这样做了。纸、火药、瓷器和印刷这些东西，在欧洲还没有听说的时候，在中国却早已知道了。

就是我们现在，象形字也还没有完全被废除。用一个手指或者是箭头指示路向，电线杆上的红色的电光曲折线，毒药瓶上的骷髅头和两根交叉的骨头——这些都是象形字，表示后面这样的字句：“由此前进！”“当心电流！”“有毒！”

有时候，象形字比字母还要实用。尤其是中国人，特别需要这种文字。他们不但不需要用字母来替代象形字，而且实际上纵使他们要这样去做，也是不可能的。

中国的语言，是一种很奇特的语言。它的字很少。所有的字，都很短，只有一个单音。每一个字有许多不同的意义。

中国人把他们的象形字，变得非常简单容易写。仓促之间，当然也很难在那些各式各样连合拢来的毛笔笔画中辨认出那些人、马、日、月、星的图画来。但是要在我们的文字中，辨认出图画来，那是更加困难了。

你相信我们的每个字母，原来都是一幅实物的图画吗？我们的文字，都是由原始图画变成字母的，学者们像猎人热心追求猎物的踪迹一样，一步一步地去追寻出我们的文字所经历的长途。这些文字由这一国转移到那一国，最后才到达我们这儿。它们的故乡是埃及。很古很古的时候，埃及人就能用图画来表达他们的思想。但是到了一个时期，他们终于感觉不能够用图画来表达一切的事物。比如，人名又是怎样画出来的呢？如果名字像一样东西，那就很容易了——你只要画出那个东西就行了。印第安人就是这样做的：他们写“大海狸”这个名字，就画一个海狸。比如，美洲人也可以这样做，用代名画来代表木浆果这个名字：先画一行树来代表木，再画一个浆果。

如果人名不像什么东西，我们又怎么办呢？比如，彼得或约翰这类人名，你又怎样来表现呢？于是他们渐渐地用起字母来了。这就使得埃及人在几百个表示整个字的象形字之外，又加上了二十五个真字母。他们的方法很简单。在他们的语言中，有很多的短字，比如“ro”就是“口”的意思。代表“口”的图画，于是开始不只是用来指“口”，而且还指这个字的第一个字母r，其余的都可以照这样类推下去。于是就有几个象形字被用来当作字母了。

但是埃及人在这种新的写法旁边，仍保留着古法。他们常常用字母写字，在旁边又画上代表那个字的图画。显然，他们还不会完全使用字母。比如，他们用字母写TN这个字，它的意思是书，在旁边又画一本书。又如他们写AN这个字，它的意思是鱼，在旁边又画一条鱼。

这不但是因为他们用不惯他们自己创造的字母，另外还有一层原因。埃及语言，像中国语言一样，有许多写法相同的字。为避免混乱起见，每个字必须有一个标注，就是一个表明它是什么字的记号。书和鱼的画，就是当作标注用的。没有这种记号，就要弄出许多错误来，因为埃及人只想出代表子音的字母，还没有想出代表母音的字母。比如，他们写hpr（甲虫），却不写heper。如果我们写现代的字，而没有母音，我们也必须有标注。

比如，fll这个字，没有母音，那就有四种读法：fall、fell、fill和full。这就是埃及人之所以一定要有标注画的原因了。

看起来好像是那想出应用单个字母的人，一定会想到全套二十六个字母来。但是事实并不是这样的。当埃及人应用单个字母的时候，他们并没有发明二十六个字母。我们在他们的纸草纸的书上和庙宇的壁上，可以看到各种象形字，有的表示整个的字，有的表示字音，还有的表示字母。

发明二十六个字母的，不是埃及人，而是他们的敌人塞姆族人。四千年前，埃及被塞姆族人的一个部落喜克索人征服了。喜克索人是从东方阿拉伯一直侵入到尼罗河流域的。喜克索王统治了埃及整整一百五十年。他们从埃及人那里学会了写字，却添上了一种极有价值的发明，就是：所有的字都用字母写。他们从埃及的象形字里面，取了二十一个作为他们的字母，这些字母就是世界上最初的字母。他们用最简单的方法，把这些画变成文字。

我们大家在初级读本里面，都看到过那连带有图画的字母。在那种有图画的读本里面，在A旁是斧头（Axe）画，在月旁是蜜蜂（Bee）画，其余的都可以照这样类推下去，我们都会读这种书。我们都很熟悉这种读本。但是我们当中没有人会想到用Axe画和Bee画来代表AB的字音。喜克索人就是这样办的。他们画一个牛头来表示A音，因为在他们的语言里，牛字是Aleph。用B来表示房屋，因为在他们的语言里，房屋是Bet。人头是砸，因为在他们的语言里，人头是Resh。

他们就是这样一共得到二十一个字母的。但是图画，他们是从埃及象形字里取来的。埃及象形字里，有头、房屋、牛以及其他种种，凡是他们所需要的，都应有尽有。所以原始的字母，起源于喜克索人的历史。

一百年过去了。埃及人驱逐了他们的异族统治者喜克索人。喜克索的国家在地球上面被消灭了。但是他们的字母却传遍了埃及东面的地中海沿岸国家。居住在这一带地方的塞姆民族——包括靠航海生活的腓尼基人，靠耕种和畜牧生活的犹太人——依然保存着他们的同宗喜克索人的文字。

腓尼基人都是走江湖的，做买卖的。在希腊沿海一带，在塞浦路斯岛，以及远至直布罗陀海峡，都可以看见他们的船只。每到一处新地方，他们就陈列出贵重的项链、宝剑、斧头、玻璃杯等货物，拿这些东西去交换兽皮、土布、奴隶等等。他们带着他们的字母，跟着他们的货品，传遍各处。和腓尼基人做买卖的人，也采用他们的字母。但是，这已经不是从埃及传来的字母了。那些做生意的腓尼基人，可没有工夫来画这种图画。他们把牛、蛇、头和房屋，都改成容易写得很快的符号。

但是，字母的旅行还没有到终点呢。这些字母航海到希腊，由希腊到意大利，再往北走到俄罗斯。但是它们并不是一离开腓尼基，就出发旅行的。它们在向北方来之前，在希腊停留了两千年左右。在这期间，又发生了许多变化。

这种埃及的字母，由腓尼基、希腊和罗马，来到俄罗斯，走过了很长的路程，经历了四千年的工夫，它们一路遇着种种的变化。它们改变了形状，有时向右边转，有时向左边转，有时拿背平卧着，有时又拿头倒立着。它们曾经在腓尼基人的一连十三只紧排着的船上，在奴隶的背上，在装纸草纸卷的圆篮里，在行游僧侣的行囊里旅行过。它们有许多遗失在路上，但是也常常有新的伴侣加入。这些字母经过这一番长期漫游之后，最后到俄罗斯的时候，本来面目，改变得几乎不可辨认了。

要看它们的本来面目，我们必须把埃及的象形字、在西奈半岛上哈多尔女神庙中发现的喜克索字、腓尼基字母、希腊字母、斯拉夫字母和俄罗斯字母，并排排列起来对照。

你只要看了图中横排的字母，就可以知道一个有角的牛头怎样变成A字（你看A字很像牛头，不过是两角在下面）。

你还可以看出所有的字母的方向，从前和现在刚刚相反。这是因为古代腓尼基人并不像我们似的由左向右写字，却是由右向左。希腊人从腓尼基人那里学习字母，起初也是向左写。随后他们是向两方对写，上一行由左向右，下一行由右向左。但是他们感觉这不是很合适，最后他们终于一行一行都由左向右。我们就是学他们的这种写法。

希腊人写字，既然改变了方向，他们当然也把字母反转过来了。所以上面那些字母，像一列火车似的，变来变去，最后才得到一个适当的方向出发。

为什么由左向右写似乎比由右向左写更方便呢？由左向右写也罢，由右向左写也罢，像中文似的由上向下直写也罢，实际上究竟又有什么关系呢？

是的，确是有关系的。从前有一个时期，埃及人像中国人一样，是由上向下直写。那书记因为是由上向下直写，用左手拿纸草纸，势必只用右手写字。他不得不从右边写起，否则他的手就妨事了。

但是这是极不方便的。当书记第一行写完了，写到第二行的时候，他的手就要把第一行没有干的墨水弄糊了。中国用的是一种很容易干的墨，还不妨事。但是埃及的墨水，是烟炱、胶和水做的，干得很慢。他们为了免除这种弊病，就不直写而采用横写。那么，右手在洁白的纸上移动，也不致涂抹上行没有干的墨水。不过由右向左的习惯，仍旧保持未改。

他们继续用这个老方法，直到希腊人开始两方对写的时候才停止。

最后，由左向右的写法，在欧洲人当中得势了。但是希伯来人和许多别的民族，仍旧是由右向左写。

我们随着文字的游踪，已由埃及追到俄罗斯了。但是这只不过是埃及象形字流传于全世界的一条路线。字母由希腊不但是向北去，而且还向西，到意大利去，它们在意大利便变成拉丁字母。当它们离开埃及，散布全球的时候，它们就流传到印度、暹罗、波斯、亚美尼亚、格鲁吉亚，还到了中国西藏和朝鲜。世界上没有字母不是从埃及字母变化出来的。

说到数目字的故事，那比字母的故事还要动人听闻。你们可知道我们用的数目字也是象形字吗？

有一个时期，人们只会用手指计数。他们要说“”一，就伸出一个指头；说“二”，伸出两个指头。其余数目都可以照这样推下去。一只手五个指头，就是表示“五”，两只手就是“十”。他们要表示一个大数目的时候，就像风车似的挥动他们的手。初看一个像这样计数的人，你恐怕要以为他是在赶蚊虫呢。这种用手指计数的方法，也就是纸上用的一种方法。你只要一看罗马数目字，就可以猜得出玉、域、芋，就是一个、两个、三个手指。吁就是大拇指头伸开成角度的手，愈是这样交叉起来的两只手。

不仅仅是罗马数目字是这样变来的，就是我们现在所用的数目字也是从手指得来的。当初他们写数目字，是这样写的：“一”用一画来代表；“二”用两横画；“三”用三横画；“四”用四画排成十字形；“五”用一只手，或者用一个大拇指伸开的拳头。

数目字像字母一样，写得快的时候，就会变形的。写数目字的时候，笔不离纸，这些数目字就成下面的形状。

这种形状就离我们的数目字1、2、3、4、5，相差不远了。其余的数目字，就是由头五个数目字合并得来的。但是“0”的故事，却是最有趣的了。什么是零？零就是没有。零就是空空如也。人们花费了很长久的时间，才想出用一种符号来代表零。零的发明，像汽船或电话的发明一样，是一桩很重大的事。

当初完全没有零。他们计算数目，是用一块画有方格的板和写有数目字的圆饼。比如，你要拿102和23相加，你就拿圆饼在板上排列成这个样儿：就是说，他们把零的位置空着。这种板叫作计算器。希腊人用数目字，是用字母表的第一个字来代表一，第二个字母代表二，其余数目都可以照这样推下去。计算器对于表现希腊人所用的数目字的方法，很有效用。不用计算器，就很难计算了。比如，你怎样拿撰（希腊文第十一个字母）和装（希腊文第十六个字母）相加？怎样拿篆（希腊文第十三个字母）和妆（希腊文第十八个字母）相加呢？希腊人是先在心里计算好了，才写下答案的。

不久之后，他们开始用一种规定的桌子来替代计算器。在这种桌面上没有画好的方格。他们要表示一个空方格，就用一个空白的圆饼，像这样：淤譸訛于。当他们要把这些符号写在纸上，那个空白的圆饼画在纸上，就变成“0”了。 3wzAYj/osL+6QxBUFBqWXvqh6cONbw/BfnoMiAHA8DKAi4XwimZkzTuQsjIjN6f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