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旱季,银剑、银锋和银刀三兄弟已经两岁了。在爸爸半牙的训练下,它们已成长为大夏河平原上最勇敢的少年剑齿虎,是半牙保卫族群、守护领地的好助手;在妈妈斑斑的教导下,它们的狩猎技艺有了很大的长进,也是成年雌性剑齿虎狩猎时的好帮手。但它们依然淘气,专找大后猫大巴掌的麻烦,尤其是老二银锋。
晨风吹去黑沉沉的夜幕,启明星唤起冷飕飕的黎明。
半牙带着银剑三兄弟还在巡视领地。银锋躲开半牙的视线,落在了“巡视小组”后面。它又渴又累又饿,无精打采地游荡着,想找点儿食物充饥。
一阵凉风吹过,银锋用力抽动了一下鼻子。没有水喝,没有东西吃,多吸点儿空气也是好的。突然,银锋将尾巴竖了起来。
一条小蛇正惬意地盘绕在一丛干草中。银锋刚要迈步,发现小蛇在自己的前方,再跨一步就要踩到它了。连大蟒蛇剑齿虎都不屑捕食,何况是一条小蛇。
可是,银锋太饿了。此时,别说是一条小蛇,就是一只蜥蜴,银锋也不会放过。它两眼放光,抬起前爪,试图将小蛇蹍碎。它曾看到过萨摩麟像这样用蹄脚压碎了蛇,而没有受伤。
小蛇低着头,浑然不知自己处在即将被踩踏的危险之中,完全没有打算发起攻击。让银锋没有想到的是,自己在抬起前爪的同时,由于慌乱,不小心带起了一根小树枝,正好砸在了小蛇的尾部。小蛇受到惊吓,迅速抬起头,盯着银锋的眼睛,觉察到银锋要伤害它,便把自己蜷成了一个圈,准备自卫反击。
银锋知道,捕蛇最不好的时机就是当它盘成一团的时候,它会用闪电一样的速度,突然扑向自己。最好的时机是在蛇身子伸长的时候,这时,如果自己能快速跳过去,咬住蛇的头部,不容分说,就能把它咬断。更要紧的是,千万不能去咬蛇的尾巴,否则一定会被蛇反咬一口。
前几天,在巡视领地的路上,银锋看到一块岩石的下面有一条蟒蛇尾巴,便扑过去扯它,咬它,成功地将蟒蛇拽了出来。没想到,蟒蛇翘起头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咬向银锋的腹部。多亏爸爸半牙急中生智,将一块草皮踢向蟒蛇,银锋这才及时跳离地面,逃过了蟒蛇的噬咬。
正在附近挖原鼢鼠的银剑和银刀听到动静后,急忙跑向蟒蛇,围着它边跳边吼,截住了它。在这饥荒的年月,蟒蛇是难得的美味。对于剑齿虎来说,蟒蛇的肉虽然比不上和政羊、萨摩麟的美味,但总比原鼢鼠好吃,也比挖原鼢鼠省时、省力。
出乎三兄弟意料的是,爸爸半牙制止了它们的冒险行为,放走了大蟒蛇。
银锋向前走了几步,还是忘不掉刚才的小蛇,便又回到小蛇所在的草丛。它学着半牙的样子,用前爪扒起一块块草皮,砸向小蛇,强迫小蛇伸展开身体。
小蛇一开始坚守在自己的阵地内,将头高高抬起,冲着银锋又是威胁,又是攻击,坚持了几分钟。然后,看到银锋没有撤退的意思,它便打算逃走。
银锋快速跑上前,想咬住小蛇的头。小蛇迅速将头缩回,银锋扑了个空。经过反复的较量和折腾,小蛇没有攻击到银锋,银锋也没有捕食到小蛇。小蛇无心恋战,它一边勇敢地击打着尾巴,以保护自己,一边伺机逃走。
银锋不想放弃。经过几番捕杀,它更加饿了。它尾随着小蛇来到了一片灌木丛,藏在灌木丛里,静待小蛇放松警戒后,出其不意地咬碎对方的头。
沉寂的东方挂起鱼肚白,隐隐约约地现出几抹绯红。
大后猫大巴掌躲在一棵胡杨树下,盯上了一只叉角鹿的窝。
这棵胡杨树被风吹倒了,大部分树枝已经干枯,却还在倔强地支撑着。它那宽大躯干下的空间,足够大巴掌藏身。离胡杨树不远处,一棵柳树斜长在一个土坡上,柳树下面是一个叉角鹿的窝,窝里有一只刚出生不久的幼鹿和一只母鹿,母鹿正在给幼鹿喂奶,它们被柳树下垂的树枝保护和隐藏得很好。
朝阳披散着火红色的头发,拨开黎明的尘埃,升到了树梢。
一阵阵热气从地面蒸腾起来,弄得银锋鼻子发痒。它用前爪摸摸鼻子,努力抽动几下,克制住了即将喷出的粗重鼻息。
怎么会有大巴掌的气味信息?将近一年没有看见过大巴掌,银锋以为它早已从这片领地上消失了,也就放松了对它的监视。
银锋窃喜,找到大巴掌,就等于找到了猎物。它早已将小蛇忘在了脑后,就近爬上一棵歪脖子胡杨树,缩了缩身子,将自己完全藏进枝叶中,开始全方位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地搜索起大巴掌来。
大巴掌藏身的胡杨树离银锋所在的那棵不远。银锋这个小机灵鬼很快就发现了大巴掌。但银锋除了将自己藏得更好外,没有采取任何行动。尽管银锋的体形已经和大巴掌差不多大,但它还是对大巴掌心存惧怕。因为大巴掌坏心眼儿太多,银锋吃过它很多亏。况且大巴掌还跑得快,如果银锋明抢大巴掌的猎物,肯定跑不过大巴掌,结果很可能是:银锋不但吃不到猎物,还会被大巴掌拍上几巴掌。银锋要想吃到大巴掌的猎物,方法只有一个,就是跟踪大巴掌,找到猎物,潜伏下来,等到大巴掌离开后,再去偷大巴掌的猎物。
大后猫虽然跑得很快,但只能持续几秒钟。如果大巴掌起跑的地方太远,猎物就可能提前发觉并逃脱。所以,大巴掌在狩猎时,常常直到离它所垂涎的猎物只有几米远时,才会发起突袭。
母叉角鹿给幼鹿喂完奶,走出巢穴,似乎嗅到了一种它不喜欢的气味。它用力喷着鼻息,发出刺耳的声音,之后跳过一片灌木丛,跑上更远处的斜坡,不时停下脚步,回头看一看,听一听——一副特别警惕的样子。
大巴掌一动也不动,趴在地上眯着眼睛假装睡觉。母叉角鹿继续在斜坡上探头探脑,用一双美丽的大眼睛凝视着大巴掌所在的地方。大巴掌的棕红色皮毛和胡杨树的树皮颜色很接近,不容易被发现。
母叉角鹿身手矫健,优雅地跳过土堆和矮树丛,沿着灌木丛的边缘,走到了大巴掌所在的胡杨树附近。它东嗅嗅,西闻闻,然后,大胆地向前迈出一步,嘴里哼哼着,随即退回原地。几次反复后,它小心翼翼地向大巴掌所在的地方走过去。
与此同时,大巴掌边蹲伏着悄悄逼近叉角鹿,边飞快地计算着最佳的速度、高度和方向,准备凌空一跃,精确地落到叉角鹿背上靠近脖颈的地方。大巴掌长长的尾巴不停地抽动着,只剩十米的距离了。尽管大巴掌位于下风口,叉角鹿无法看到它或嗅到它的气味,它还是移动得相当谨慎。还有五米,大巴掌慢慢抬起身体,竖起尾巴,利爪也从厚实而柔软的肉垫里伸出来,铆足了劲儿,腾空而起。
叉角鹿感到身后有风声,突然转过身来,没有任何防备。大巴掌准确地落在叉角鹿的背上,用巨大的力量将对方压倒在地。这种攻击像闪电一样迅速,在一阵疾风骤雨般的暴力中,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大后猫就干净利落地咬断了叉角鹿的脖子。
接着,大巴掌叉开前腿骑在刚刚断气的叉角鹿身上,警觉地向周围望了望。然后,大巴掌叼起叉角鹿,拖着它穿越灌木丛,钻进了树林里。
银锋跟着拖痕,进入一片荆棘丛生的荒野。在叶子如匕首般尖利的植物间穿行,旱季的落叶在银锋的脚下发出碎裂声。
大巴掌发出了一声低沉、绵长的吼叫,这是在警告银锋。银锋吓得慢慢蹲下身体,退出了荆棘丛,灰溜溜地找银剑和银刀去了。
迫于生存压力再次来到大夏河平原的巨鬣狗母族长,吸取上次的教训,没敢贸然踏入大夏河剑齿虎家族的领地。那儿的剑齿虎太强大,太凶猛,打起架来不要命。去年,只是为了探路,自己的一只眼睛、啊呜的一只耳朵就被对方抓残了。要不是跑得快,自己和啊呜的性命早就丢在那儿了。
可是,今年的大夏河平原上,干旱季节前所未有地长。几乎所有的水分都被炎阳带走了,大夏河河床上已找不到湿润的泥土,河床干裂,连挖都挖不出水来了。草食动物迟迟没有迁徙回来,大夏河平原上的所有肉食动物都在经受着干旱和饥饿的双重煎熬。
数天来,巨鬣狗族群只找到过一头已经腐烂的弓颌猪。在烈日的曝晒下,弓颌猪早已变成了一堆烂肉。蛆虫在里面蠕动,搅起阵阵刺鼻的臭气。这种腐烂的弓颌猪肉当然比不上新鲜的叉角鹿肉或大唇犀
肉。可是,在目前的情况下,巨鬣狗们也顾不上那么多了。它们恶狠狠地赶走秃鹫,将腐肉消灭得干干净净。
幸亏,巨鬣狗的胃里有着高浓度的胃酸,不但能软化并溶解坚硬的骨头,还能杀死细菌,因此它们不用担心食物中毒。
可现在,那些腐烂的猪肉连皮带骨都已被消化完了。饥饿把巨鬣狗族群逼到了濒死的边缘。没有办法,巨鬣狗母族长决定铤而走险,到大夏河剑齿虎家族的领地去看一看。
太阳还高高地挂在树梢,一般来说,巨鬣狗大多在傍晚时分外出活动。母族长拿前爪摸了摸自己那只瞎了的眼睛,用脖子摩擦摩擦啊呜被抓成两片的左耳朵,义无反顾地带领着巨鬣狗族群进入了大夏河剑齿虎家族的领地。
它们的运气真好!刚进入大夏河剑齿虎家族的领地,母族长就看见:在离它们四五十米远的地方,有一只大后猫正在进食刚刚捕获的叉角鹿。
巨鬣狗母族长站住,昂起头,张大嘴巴,正要发出狩猎的信号,但似乎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于是,它赶紧闭上嘴巴,只在喉咙里发出了一声呜咽,便扬起尾巴,带着族群向大后猫所在的地方跑去。
二十多只巨鬣狗形成一个巨大的包围圈,一个个龇着白森森的牙齿,发出恐怖的低吼,向着大后猫逼近,眼看着包围圈越来越小。
这只大后猫就是大巴掌。大巴掌刚刚摆脱了银锋的纠缠,从叉角鹿的腹部取出肝脏,还没来得及吃上一口,就被巨鬣狗族群给盯上了。大巴掌没有胆量跟大群的巨鬣狗较量,它害怕巨鬣狗的巨大头颅,尤其是那无坚不摧的牙齿。巨鬣狗的牙齿是那样的尖锐和强硬,能把小剑齿虎的脑袋一口咬碎。大巴掌的脑袋不比小剑齿虎的大,也不比小剑齿虎的硬,对巨鬣狗而言,咬碎它的脑袋自然也不在话下。
大巴掌叼起肝脏,向最近的一棵大树跑去。
别说是被巨鬣狗咬碎了脑袋,即便只是被咬断腿骨,对大巴掌来说也是死路一条:断腿必然影响狩猎,那谁来养活自己?谁来将自己的两只幼崽养大?
成年叉角鹿的体重大约有一百公斤,和现在的麋鹿差不多大,足够大巴掌和它的两只幼崽吃上十天半个月,但对于二十多只巨鬣狗来说,还不够它们一只一口。
叉角鹿瞬间就被巨鬣狗们分食掉了,只剩下一对鹿角和四只鹿蹄。这点食物,不仅没有缓解巨鬣狗们的饥饿感,反而使它们感到更饿了。它们在饥饿的煎熬下,变得胆大包天,残忍无比。
巨鬣狗们无所顾忌地咆哮着,将大巴掌所在的大树团团围住。它们在树下蹦跳着,撕咬着,都想抢先得到大巴掌嘴里的食物或抓到大巴掌。大巴掌顺着树枝的弧度趴在树上,缩着身子,边躲避着巨鬣狗们的争抢,边寻找着脱身的机会。
此时,在巨鬣狗的眼里,大巴掌和那块叉角鹿的肝脏一样,都是猎物。
大巴掌想扔下叉角鹿的肝脏,分散巨鬣狗的注意力,然后趁机逃走。可是,它的两只幼崽就藏在大树下不远处的巢穴里。幼崽们只有六个月大,巨鬣狗如此恐怖的吠叫,肯定会吓到它们。出于本能,幼崽一旦看到妈妈,势必会跑向妈妈寻求保护。如果巨鬣狗抓住了它们,一定会把它们吞掉。
大巴掌不但不能逃走,还要想办法立刻将巨鬣狗族群引开,以确保自己两只幼崽的安全。
想到孩子,大巴掌什么也不怕了。它叼起叉角鹿的肝脏,前后左右虚晃了几下,以扰乱巨鬣狗的视线。然后,它身手敏捷地跳下大树,冲开巨鬣狗的包围圈,马不停蹄地奔向岩石山。巨鬣狗们争先恐后地追在大巴掌的身后。
大后猫的后腿长而有力,一次跳跃可达六七米,甚至十多米,能以每小时八十公里的速度奔跑。
一条几米宽的沟壑出现在大巴掌身前。大巴掌一个腾跃,跳了过去,同时将叉角鹿的肝脏扔进沟壑中。巨鬣狗们为了抢到一点点肝脏,纷纷跳下沟壑。趁巨鬣狗们群魔乱舞、翻滚扑咬抢食之时,大巴掌迅速逃出了岩石山。
虽然大巴掌折腾了一天,没有吃到任何食物,但它很高兴。因为它觉得自己老谋深算,既引开了巨鬣狗,消除了危险,又将危险引向了大夏河剑齿虎家族,为两只幼崽消除了潜在的威胁。
大巴掌真希望巨鬣狗族群和大夏河剑齿虎家族早一点儿打起来,那么半牙和它的大夏河剑齿虎家族就没有精力来找自己和两只幼崽的麻烦,两只幼崽也就可以平安地长大了。
大巴掌望望已挂在树梢的夕阳,跳跃着返回叉角鹿的巢穴,去捉小叉角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