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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胡杨树家族

斑斑瞪着胡杨树家族的两头雌性剑齿虎,昂起头,发出了集结的信号声。要不了多久,大夏河剑齿虎家族的所有成员就会集体越过领地边界,在这里集结。尽管斑斑并不愿意与胡杨树剑齿虎家族发生领地争端,可它一点儿也不害怕对方。

斑斑打从心底里瞧不起胡杨树家族。在它看来,大夏河西边荒凉的土地,只不过是几只流浪剑齿虎的临时避难所。

其实,斑斑并不了解胡杨树家族。它不了解胡杨树家族生存的艰难,不了解它们顽强的意志,更不了解它们对点滴幸福的执着追求。

六年前,半牙带领它的两个兄弟,一举击败了大夏河家族原本的雄性首领独剑王,成为大夏河剑齿虎家族的新任雄性首领。半牙成为大夏河剑齿虎家族的雄性首领之后,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杀死有着老首领血脉的幼崽。

剑齿虎实行一夫多妻的配偶模式,在一个剑齿虎家族中,雌性剑齿虎之间都有血缘关系,雄性剑齿虎却是来自家族之外。雄性剑齿虎凭借武力进行竞争,夺取剑齿虎家族的控制权。一个剑齿虎家族中的所有幼虎,都是雄性剑齿虎首领的血脉。

在剑齿虎家族的雄性首领更替的时候,新来的雄性剑齿虎往往会毫不留情地杀死所有与自己无血缘关系的幼崽。这样一来,雌性剑齿虎的生育生物钟马上被拨回到起点,可以迅速发情,为新的雄性首领繁衍后代。雄性剑齿虎的天性是自私的,半牙也不例外。

当时,半牙正值壮年,是大平原上最为凶悍的雄性剑齿虎,又有它的两个兄弟做帮手,没有任何雌性剑齿虎胆敢反抗它。大夏河剑齿虎家族的雌性剑齿虎们只能被迫接受自己的孩子成为权力斗争牺牲品的命运,唯愿这个痛苦的过程能够快一些结束。

但是,大夏河剑齿虎家族的雌性首领金背,却叼起自己最小的女儿弯月,义无反顾地离开了恶魔般的半牙,离开了大夏河家族的领地,离开了它的姐妹亲属,冒险游过雨季时汹涌奔流的大夏河,开始了漫长的流亡生涯。

大夏河平原上的每一寸土地,几乎都被各个强大的剑齿虎家族所占有。每一块剑齿虎家族的领地都有着明确的边界,共同形成了紧紧相连的巨大拼图,只有最贫瘠的土地才会被所有剑齿虎家族忽略。

金背带着自己的女儿弯月,来到了没有任何剑齿虎家族愿意定居的荒凉的大夏河西岸。这是一片地势低洼的盐碱荒漠,与大夏河剑齿虎家族的领地隔河相望,境况却有天壤之别。近一百平方公里的土地上,只有一丛丛低矮的灌木零星分布着,河边生长着一排耐盐碱的胡杨树。

旱季时,疾风刮过大平原,扬起干燥的沙砾,在大夏河西岸的盐碱荒漠中,植物十分稀少,少有猎物在这里活动。雨季时,大夏河西岸地势低洼,似乎天地间所有的水都汇集过来,形成大大小小的沼泽,时常有走兽不慎陷入,悲凉的声音回荡在这片荒芜的大地上。

金背和弯月,在这片不适宜生存的土地上顽强地生存了下来。在大夏河西岸,只有高大的胡杨树能够耐受盐碱滩恶劣的环境,与它们为伴。

四年后,弯月长大了。艰难的环境,锻炼了弯月的生存能力,使它成了大平原上最优秀的猎手。不少剑齿虎家族的雄性首领频频向弯月示好,希望年轻而出色的弯月能够加入自己的家族,为自己生儿育女。

可弯月都拒绝了,仍旧和它的母亲金背一起生活在大夏河西岸荒凉的盐碱滩上。因为它不想与母亲分离,它是母亲唯一的依靠。金背已是十三岁的高龄,早已失去了生育能力,没有任何一个剑齿虎家族愿意接受这样一头年迈的雌性剑齿虎。四年来,母女两个相依为命,形影不离。

一天黄昏,三头流浪的雄性剑齿虎闯入了大夏河西岸的盐碱滩。这三头雄性剑齿虎不知来自何方,它们都长着又短又小的环状尾巴,看上去怪怪的。这种奇怪的尾巴弯月从来没有见过,姑且称它们为怪尾巴三兄弟。怪尾巴三兄弟的个头比起多数雄性剑齿虎来都要小一些,四肢又短又粗,显得有些猥琐。

大夏河平原上的剑齿虎都长着布满褐色斑纹的金色大尾巴,体格高大,四肢修长,显得身体匀称而又充满力量。怪尾巴三兄弟奇怪的样子,让弯月觉得有点儿不舒服,因此对它们也没有多少好感。

弯月与怪尾巴三兄弟第一次正面相遇时,对方刚刚捕到了一头壮硕的原大羚 。能够在这样荒凉的土地上捕获到大型猎物,至少说明怪尾巴三兄弟的狩猎能力并不逊色。

当弯月看到怪尾巴三兄弟的时候,它们同样也留意到了弯月。弯月的到来,让正在进食原大羚的怪尾巴三兄弟感到不安,它们显然不乐意和其他剑齿虎分享自己辛辛苦苦捕获的猎物。怪尾巴三兄弟一致朝弯月咧开嘴巴,喉咙里发出并不友好的咕噜声。

忽然,一阵微风吹过,弯月身上的味道,让怪尾巴三兄弟的表情马上发生了变化。弯月正处于雌性剑齿虎生育能力最旺盛的时期,它体内荷尔蒙的改变,产生了一种对雄性剑齿虎充满诱惑力的气味。

怪尾巴三兄弟中的老大主动让出了一个位置,摇着可笑的小尾巴讨好弯月,示意弯月和它们一同进食。弯月很清楚雄性剑齿虎的这种示好,一旦选择与它们一同进食,就表明自己乐意成为它们中的一员。其实,弯月并不想分享怪尾巴三兄弟的猎物,更是打从心底里不乐意与这三个长得怪模怪样的家伙一起进食、一起生活。

弯月打算离开这里,它不想再看到相貌猥琐的怪尾巴三兄弟。

正在这时,金背走了过来。它总是跟在弯月的后面,唯恐自己心爱的女儿独自狩猎时发生什么意外。看到老态龙钟的金背之后,怪尾巴三兄弟脸上的友好表情马上消失了,发出烦躁的哼哼声。

可是,弯月身体散发出的味道强烈地吸引着领头的怪尾巴老大,怪尾巴老大无法将自己的视线从弯月的漂亮身段上转移开。眼看弯月就要和金背一起离开,怪尾巴老大终于做出了一个反常的决定。它先是拱开正围着原大羚进食的弟弟们,让出了两个位置,然后摇着小尾巴,表示愿意接受弯月和金背与自己一起进食。

弯月恍然意识到,怪尾巴老大是愿意接受它的妈妈的。

在情感和理智的较量后,弯月带着妈妈金背来到了怪尾巴三兄弟身边,和它们一起进食起来。尽管以大夏河平原上剑齿虎的审美标准看,来自远方的怪尾巴三兄弟不仅相貌丑陋,而且没有自己的家族和领地,但它们愿意接纳弯月年迈的妈妈。

就是由于这个原因,弯月同意和它们在贫瘠的大夏河西岸一起生活,成为怪尾巴老大的妻子,和怪尾巴三兄弟一起组建一个全新的剑齿虎家族。

当天晚上,弯月就和怪尾巴老大一起沿着大夏河西岸撒下尿液,划定了领地的气味边界。从此,在大夏河西岸荒凉的盐碱滩上,一个崭新的剑齿虎家族——胡杨树家族诞生了。弯月告别了自己的少年时代,成为胡杨树剑齿虎家族的雌性首领。

生活,常常是需要妥协的。但只要能够和妈妈金背在一起,弯月就感到很幸福。多年的漂泊生活之后,弯月和它的妈妈金背终于拥有了自己的家族。

相貌怪异的怪尾巴三兄弟并没有让弯月感到失望。和大夏河平原上的剑齿虎不同,怪尾巴三兄弟拥有爬树的本领。怪尾巴三兄弟时常会爬到胡杨树上极目远望,选择合适的时机向猎物发起攻击。尽管大夏河西岸的盐碱滩上猎物不多,但怪尾巴三兄弟凭借它们卓越的狩猎技能,总是能够捕获充足的食物。

一年后,弯月生下了三只小雌虎——月牙和它的两个妹妹。三姐妹长得像它们的妈妈弯月一样漂亮,有着布满褐色斑纹的金色大尾巴,长大一些之后,又像它们的爸爸一样掌握了爬树的本领。三个可爱的孩子,使这个小小的家族充满了快乐。

尽管胡杨树剑齿虎家族生活在一片荒凉的土地上,成员只有五头成年剑齿虎和三只幼崽,数量还不及大夏河剑齿虎家族的四分之一,但它们同样拥有安宁的环境和充足的食物。年迈的外婆金背似乎也显得越来越年轻,它天天忙着照料三个孩子,浑身充满活力,真有些返老还童的迹象。

听到斑斑发出的集结信号之后,半牙率领着大夏河剑齿虎家族大大小小三十多头剑齿虎,浩浩荡荡地越过大夏河河床,登上了大河西岸。

听到弯月和金背的报警声后,怪尾巴三兄弟也飞速赶了过来。不过,双方实力的差距是显而易见的,在大夏河剑齿虎家族大大小小三十多头剑齿虎面前,胡杨树剑齿虎家族的五名成员实在算不上什么。

半牙傲慢地走到母弓颌猪旁边,把爪子踩在了猎物之上。半牙是大平原上的霸主,在它面前,没有任何道理可讲。

面对强敌,胆怯的怪尾巴三兄弟居然不约而同地使出了独门绝技,畏畏缩缩地爬上了离自己最近的胡杨树,把母弓颌猪拱手相让。

金背和弯月母女却并不愿意后退,它们仍然优雅地吃着弓颌猪的肝脏,不紧不慢,有条不紊。金背母女在藐视着半牙的权威,就像六年前一样。

作为大夏河平原上最强大的剑齿虎家族的雄性首领,半牙目空一切,早已忘记了自己当初是如何从弱小变得强大,如何夺得了大夏河剑齿虎家族雄性首领的位置。在半牙的记忆中,自己似乎是天生的王者。

半牙挥起巨大的巴掌,一下子就将金背拍了个趔趄。随后,半牙放下前肢,侧身用力撞向弯月,弯月被撞出去了很远,跌落在地上。赶走了金背母女之后,半牙一点儿也不迟疑,迅速找到了弓颌猪腹部最佳的进食位置,埋头吃起来。

整个过程中,怪尾巴三兄弟一直安安静静地趴在胡杨树上,完全没有下来救援的意思。无论如何,它们都不敢招惹半牙,只要它们还想在大夏河对岸继续生活下去。

可怜的金背母女哀声叫着,从地上爬起来,不得不放弃在自己的领地上捕获的猎物。无论如何,它们都没有能力对抗大夏河平原上最蛮横的霸主。

大夏河剑齿虎家族的三十多名成员,在胡杨树剑齿虎家族的领地上开始了它们的大餐。短短几分钟之内,二百多公斤的弓颌猪就被撕碎了,却没有一块肉是属于胡杨树剑齿虎家族的。

胜利的斑斑不再愤怒,它似乎觉得金背母女有些可怜,就把自己没吃完的一小块肝脏扔给了对方。

金背并不愿意接受斑斑的施舍,在它看来,这是一种侮辱。可是,弯月却欢天喜地地叼起了那一小块肝脏,它要把这块珍贵的肝脏带给它的三个宝贝女儿。

斑斑抢到了弓颌猪身上最最美味的心脏,一头年轻的雌性剑齿虎想要抢一口吃,但斑斑一点儿也不愿意与它分享。此时,作为家族雌性首领的斑斑显得并不大度,因为它要把这美味的食物留给自己最弱小的儿子——银宝。

每个剑齿虎妈妈都想公平地对待自己的孩子们,希望它们能长得既聪明又强壮。可斑斑的四个儿子无论在智力还是体力上,都差距很大。

老大银剑是这一胎中第一个出生的。在同胞兄弟中,最先出生的剑齿虎往往是先天能力最强的一个,银剑也是如此。它依靠出生时的顺序优势,总是最先争得妈妈的乳头,获得了妈妈绝大部分的宝贵乳汁,长得身强体壮。银剑不但具有体力优势,智力也十分出众。更可贵的是,银剑敢于担当,天生具备领袖风范,是剑齿虎四兄弟中的头领。

银锋是四兄弟中的老二,它小小的脑袋里充满了各种各样的鬼主意,总是喜欢偷偷地寻找食物,却又不愿意与同伴分享。剑齿虎是以家族为单位的群居动物,作为一只剑齿虎,银锋显得自私自利,斑斑并不怎么喜欢这个儿子。但是,银锋总是能够照顾好自己,斑斑并不担心它的生存问题。

老三银刀长得粗壮有力,却脾气暴躁。它一对刚刚探出嘴巴的犬齿又宽又结实,只要有谁敢招惹它,它张嘴就咬。不过,一旦银刀遇到强硬的对手,就会立即选择逃跑。尽管银刀显得有些缺乏头脑,但斑斑相信,银刀长大后,一定能够凭借自己的武力,在弱肉强食的大平原上取得一席之地。

最令斑斑担心的是老四银宝。银宝是这一胎中最后一个出生的。在同胞兄弟中,最后出生的剑齿虎往往是体力最弱的一个。刚出生时的银宝体力比三个哥哥要弱得多,虚弱得几乎叼不起妈妈的乳头。长大一些之后,银宝既不像银剑和银刀那样具有体力优势,又缺乏银锋那样的鬼机灵,银宝总是抢不到足够的食物,个头因此比三个哥哥矮了一大截。在小剑齿虎的群体游戏中,银宝总是第一个败下阵来。

可怜的银宝在三个哥哥的夹缝中弱弱地生长着,总是像个小尾巴似的跟在三个哥哥后面。斑斑想把最好的食物留给银宝,可满肚子诡计的银锋常常找机会夺走妈妈留给银宝的食物。

现在,斑斑没看到它的四个儿子。斑斑并不担心银剑、银锋、银刀的安危,却唯独担心它的小儿子银宝。此刻,银宝正在哪里呢?

斑斑离开了胡杨树剑齿虎家族的领地,朝着自己家族的领地东面走去,以寻找四个儿子的踪迹。斑斑隐隐地为自己的儿子们感到担心,可是,它并没有听到儿子们来自胡杨树旁的呼救声。 sKZeHvzE1mFdO7/3BNOVUaYp3SyLp6Pd+oJlpcW/6Q7v1Elt9WhwuuVXCkEzss3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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