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过了一刻钟,她的思绪又从过去飘回到现在,因为她听到楼下一些异常的声音。她打开门听了听。
她听到人们在走廊匆匆走过的脚步声,开门关门声,马厩里的踢跶声。她走到另一间卧室,从那儿可以看到马厩。她走过去正是时候,恰好看到那天到车站接她的那个人骑在一匹黑马上,沿着马车道,全速疾驰而去。
另一个人向村子的方向驰去。
不管发生了什么事,她作为一个外来人,一个侍女,似乎无须去过问或介入,除非有人要她这样做。何况,阿尔克利芙小姐还曾经严肃地叮嘱过她。于是她又坐下来,决心不让这些无聊的好奇心影响她所做的事。
从她的窗子可以俯瞰前院。她看到的第二件事就是一个牧师走来,进了大门。
一切又都安静下来,过了很长时间,第一个离开的人骑着同一匹马回来了。他现在满头大汗,骑马小跑着跟在一辆马车后面。马车上坐着一位年长的绅士,赶车的是一个穿着号衣的小伙子。他们进了房子之后,一切又恢复如初。
整个房子里的人——主人,女管家,侍从——看来都完全忘记了塞西利亚的存在。她有些后悔刚刚发誓不要多管闲事。
半个小时后,年长的绅士又坐着马车离去了。两三个送信人也离开大宅,朝不同的方向飞奔。穿着长亚麻罩衣的庄稼人开始在房子对面的路上徘徊,有的斜靠在树上,漫不经心地望着窗子和烟囱。
有人敲塞西利亚的屋门。她打开门,门外站着一个年轻的女仆。
“阿尔克利芙小姐想见你。”塞西利亚匆忙下楼。
阿尔克利芙小姐站在壁炉前的地毯上,胳膊支在壁炉台架上,手按着太阳穴,双眼盯着地面,神态异常安静,但脸色非常苍白。
“塞西利亚,”她轻声道,“过来。”
塞西利亚轻轻走近她。
“发生了一件很严重的事情。”她又说。跟着停下来,嘴唇不住地颤抖着。
“什么?”塞西利亚说。
“我的父亲,今天上午他们发现他已经在床上去世了。”
“去世了!”年轻的姑娘应声道,好像这个消息不可能是真的,好像如此重大的一件事不可能就这么轻而易举地说了出来。
塞西利亚忙问:“他们知道在什么时候吗?”
“医生说肯定是在今天凌晨两点到三点之间。”
“那么我听到他了!”
“听到他?”
“听到他去世!”
“你听到他去世?你听到什么了?”
“我听到我母亲去世时发出的那种声音。我当时没能确定——但是我听出来了。跟着狗便叫起来,你说起过。我当时觉得没必要把我先前听到的声音告诉你。”她显得极度痛苦。
“告诉我也没用的,”阿尔克利芙小姐说,“那时候他已经不行了。”她又继续说道,“在这个关键时候把你派到这儿来,免得我一个人孤孤单单的,这难道不是天意吗?”这话既是说给塞西利亚听,也是说给自己听的。
在这以前,阿尔克利芙小姐已经忘了她为什么让塞西利亚一个人呆在自己屋里。塞西利亚自己也不记得了。直到这一刻,两个人才想起这件事来。
“你还想走吗?”阿尔克利芙小姐不无忧虑地问。
“我现在不想走了。”塞西利亚在阿尔克利芙小姐问她的同时这样说道。她正在凝神想着,阿尔克利芙小姐承受的丧亲之痛与她自己是何等相似啊。这显然是再一次告诫自己不要因为任何微不足道的烦恼而抛弃这个与自己的生活紧密相连的女人。
阿尔克利芙小姐几乎像一个情人那样挽住她。她若有所思地说:“我们越来越相似了。现在我也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像你一样。”她脑海中还掠过了她们之间的其他联系,但她没有说出来。
“你爱你的父亲,塞西利亚,你为他哭过吗?”
“是的,哭过,可怜的爸爸。”
“我和我的爸爸却常有磨擦。我现在不会为他哭。但是你必须一直待在这儿,使我变得不那么糟糕。”
协议就这样达成了。塞西利亚登广告找工作未获成功,却成了一个名副其实的女伴。在人们的奋斗史中,本来一个通过直接努力不能达到的目标,却因为改变方向而与成功不期而遇。之后便把那最初的目标看得不那么重要了。这件事证明了这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