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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八月九日凌晨一点到二点

塞西利亚一进自己的卧室,便一头扑到床上,思绪纷乱,无从理清。她脑子里只有一点是清晰的,那就是,尽管今天她解开了她父辈的疑团,但这是她作为一个侍女的第一天,也是最后一天。就是忍饥挨饿,她也不会再去做这样一种忍辱蒙羞的工作。“哎,欧文对这一切比我更清楚。”她想着,叹了口气,内心仅存的一点自负也被击碎了。

她跳起身来,开始收拾东西,准备一早就离开这里。她忧伤地想着下一步自己到底能做什么,泪水从面颊滚落下来。一切都准备好后,她开始脱衣服。这时,她的思绪不禁飘远,她开始凝神思考刚刚发生的这些出人意料的事情。揽镜自照,端详镜中自己美丽动人的面容和胸部,欣赏自己那未经雕琢的迷人之处。她给阿尔克利芙小姐这样一个坏脾气的迟暮美人梳妆,不料却招致责骂,惹来一身的烦恼和不快。这时候,对年轻的姑娘来说,对镜自赏也许只是很自然的举动。

但是,她即刻便抑制住自己的软弱,因为她满心同情地想起在这位孤单的贵妇人过去的岁月里一定充满许多难言的苦楚。她虽然过着富有而高贵的生活,但是这些苦楚却让她拒人千里,郁郁寡欢。这些塞西利亚都看在眼里。于是这个年轻女孩又连连称奇,就像她以前深以为怪一样。际遇的奇妙安排竟使她自己与这世界上这样一个女人发生联系,这个女人的经历如此传奇式地与自己交织在一起。她几乎开始希望她不必离开,不必把这孤寂的人依然留给孤寂。

黑暗中,塞西利亚躺在床上,阿尔克利芙小姐的影子比以前更加频繁地出现在她的脑海里,挥之不去。她睡不着,开始凝神想象这位气度高贵典雅的贵妇——她母亲的情敌——过去可能拥有的那些风光岁月。在对过去岁月的连绵浮想中,在所有幻想的后面,她仿佛看到了那位年轻姑娘或多或少对表哥暗送秋波,可这感情之花未曾绽放便夭折了,抑或是由于其他原因而草草收场。接下来就是阿尔克利芙小姐与另一个女人在汉默斯密斯小客栈和其他地方秘密会面:她用了一个普普通通的化名,她在听到某个令人心痛的消息后晕倒了,而那个年长的女人对这个神秘的同伴却知之甚少。后来,又过了一年多,塞西利亚父亲便结识了他这第一个情人,内心的激情被唤醒,他信誓旦旦,忠贞不渝,沉浸在没有理智的痴迷之中,而她却默默地接受这份爱,欣喜之中带着不安。接着是他在常青树丛中向她求婚,而她的态度却完全改变,似乎是痛下决心才做出这样的决定,而究竟是什么原因,她自己和她的父母却守口如瓶。接着这位姑娘的生活便陷入一片黑暗,她从此消失得无影无踪。直至在响水山庄重新露面时,她已年近五十,依然孑然一身,依然姿容美丽,只是变得孤单寂寞,内心酸楚,外表倨傲。塞西利亚猜想她父亲的形象依然珍藏在阿尔克利芙小姐的心中,给她温暖。塞西利亚也庆幸自己没有说出她知道父亲这段罗曼史的许多细节,尤其是最主要的一点:即阿尔克利芙小姐莫名其妙地抛弃了他。如果说出去的话,就会使自己与这座庄园女主人的关系变得更加尴尬,对谁也没有好处。

就这样遥想过去,推测现在,她焦躁不安,辗转反侧。最后,当她竭力想使自己入睡的时候,听到钟敲过两点。又过了一会儿,她恍惚听到房间外面走廊上有轻轻的沙沙声。

她首先的反应就是把头埋进被单里,接着又掀开被单,用胳膊肘支撑起身体,在黑暗中睁大眼睛,嘴巴微微张开,全神贯注地倾听着。但此时,那声音已经停止了。

接着声音又起,并且到了她的门口,轻轻触动着窗棂。接着又是一阵沉寂,塞西利亚动了动,床上发出了轻微的窸窣声。

她还没来得及想一想,就听到了轻轻的敲门声。塞西利亚喘了口气,显然外面的人一心想知道她睡着没有,而她弄出的响声让外面的人更确信她没有睡着。塞西利亚的身体状况发生着急剧的变化;刚才是吓得浑身直冒冷汗,而现在是浑身发热,双颊通红,因为她的门并没有锁。

通过锁眼,清晰地传来一个女人低低的声音:“塞西利亚!”

这幢房子里只有一个人知道她的教名,那就是阿尔克利芙小姐。塞西利亚下了床,走到门口,轻声问道:“有事吗?”

“让我进去吧,亲爱的。”

年轻的姑娘犹豫了,她要在理智与情感之间做出选择。现在她们之间已不再是女主人和侍女的关系了,而仅仅是女人和女人的关系而已。是的,必须让她进来,可怜的女人。

她立刻点燃一支蜡烛,打开门,举起烛火,抬眼望去,阿尔克利芙小姐穿着睡衣站在外面。

“现在你看,真的是我自己。吹灭蜡烛吧。”来者说,“我想在这儿跟你在一起,塞西,我本来是想请你到我的床上去,但是这儿更暖和一些。不过你记住,你是这间房子的主人,我在这儿没有任何权利,如果你不喜欢,你可以让我离开。让我离开吗?”

“噢,不。如果你不想离开,就尽管呆在这儿。”塞西大度地说。

她们刚刚躺到床上,阿尔克利芙小姐就摆脱了最后一点拘束,一把抱住塞西利亚,轻轻把她搂进怀里。

“现在吻我吧。”她说,“你简直像是我自己,我自己的孩子。”

总的来说,塞西利亚对这种态度的转变很是心慌意乱。而且,不管心慌意乱与否,她的热情也不像阿尔克利芙小姐那样强烈,不管怎么努力,她一时也无法把自己的感情表达出来。

“来,吻我。”阿尔克利芙小姐又说道。

塞西利亚极轻地吻了她一下,轻得就像一个破裂的气泡一样无声无息。

“再认真些,来。”

她又吻了一下,但并不比上一个真诚多少。

“我不值得你更有感情地吻我,是吧,”阿尔克利芙小姐说,语气中带着强烈的悲伤和苦涩,“你认为我是个脾气很坏的女人,精神有些不正常。嗯,可能我是这样。不过,我内心的痛苦是你想象不到的,你做梦也想象不到。我很孤独。我需要像你这样纯洁女孩子的同情,所以我情不自禁地喜爱你——你的名字和我的一样——是不是很奇怪?”

塞西利亚想说并不奇怪,可她并没说出来。

“现在,你不觉得我必须爱你吗?”另一个继续说。

“是的。”塞西利亚心不在焉地说。她依然在想,对欧文和自己父亲负责,与对现在拥抱着自己的这个女人负责,这二者哪个更重要。如果是前者,就需要对自己知道父亲那场不幸恋爱一事保持缄默;如果是后者,那么就似乎应该说出这个秘密。有办法了。她可以等待,等到阿尔克利芙小姐提起与自己父亲的相识及相爱的时候,就把自己所知道的告诉她。这样就不算不守信用。

“你为什么不能像我吻你那样吻我呢?到底为什么?”她像母亲一样充满慈爱地吻着塞西利亚的唇,好像是长期压抑的强烈感情突然爆发。渴望去关爱他人同时也渴望得到被他人关爱。

“你觉得我今天晚上的行为很糟糕是吗,孩子?我也不知道我怎么那么傻,竟这样和你说话,我觉得我真是个十足的傻瓜。噢,你多大了?”

“十八。”

“十八!……嗨,你怎么不问我多大了?”

“因为我不想知道。”

“不想也没关系,我四十六岁了,我愿意告诉你,这使我感到高兴,也许你觉得无所谓,二十年来我没有说出过我的真实年龄。”

“为什么不说呢?”

“我一次又一次地被人欺骗,最后我都厌倦了——厌倦,厌倦——我渴望回到从前的我——单纯坦率,纯洁无邪,像你一样,可这再也不可能了。不过我想所有的新朋友,即使关系再密切,也不会理解我的想法,你也是一样。喂,你怎么不和我说话呀,孩子?你做过祷告了吗?”

“是的——不!我今天晚上忘了。”

“我想你是每天晚上都祷告,是吧!”

“是的。”

“为什么要祷告呢?”

“因为我一直这么做,要是不做就觉得很奇怪了,你呢?”

“我?像我这样一个邪恶的上了岁数的罪人!不,我从不做祷告。许多年来我一直认为这些都是骗人的假话——这么长时间以来一直这么想,都已经非常厌倦了,我应该高兴想想它的另一面。不过,根据上流社会的道德标准,我定期向教会组织及其他类似的组织捐赠。好了,你祷告吧,亲爱的——你既然想起来就做吧。我很想听一听,好吗?”

“好像很难——”

“这样对我来说就像回到了往日的时光——那时候我还年轻,离上帝很近,比我现在近多了,祷告吧,可爱的孩子。”

塞西利亚有些不好意思,因为她想到了可能产生的局面。既然她已爱上了爱德华·斯普林罗夫,她每天晚上向上帝祷告时就把他的名字和她哥哥欧文的名字一起说,她希望能保守她爱他的这个秘密。尤其是要对阿尔克利芙小姐这样一个女人保守秘密。然而她的良心和她对爱情的忠诚使她片刻也不能去想把他可爱的名字略去不提。这样的话,就可能会因为她这种没有价值的羞怯,而使她以前为他的成功所做的祈祷全都失去效力。她暗想,这样的话,她就太残忍了,对他也是极端不公平的。在任何世俗的场合,她也许会根据情况采取一点策略,破例把他的名字略去一次,但祈祷太庄严了,不能这样轻率地对待。

“我宁愿不祷告了。”一开始她这样嘟囔着,接着她又猛地想到放弃祷告完全是另一种形式的懦弱,和祷告而不提爱德华的名字一样不应该,这样会把她可怜的爱德华交到撒旦手中。“是的,我要祷告,你也可以听。”她坚定地补充道。

她脸朝枕头,声音轻柔地重复了她从孩提时代便在这样场合使用的简单的语言。她毫不犹豫地提到了欧文的名字,但是该提另一个人的名字的时候,少女的羞涩却比对宗教的信仰还要强烈。尽管动机是非常善良美好的,但当提到爱德华的名字时,她还是有些结结巴巴,不禁把声音压到了最低。

“谢谢你,最亲爱的。”阿尔克利芙小姐说,“我也祷告过了,我真心地相信。我觉得你是个好女孩。”接着便是她预料中的问题。

“保佑欧文,还有谁?你刚刚说的?”

现在已经无法隐瞒了,只好说出来。“欧文和爱德华。”塞西利亚说。

“欧文和爱德华是谁?”

“欧文是我哥哥,夫人。”女孩结结巴巴地说。

“噢,我记得,谁是爱德华?”

一阵沉默。

“也是你哥哥?”阿尔克利芙小姐又问。

“不是。”

阿尔克利芙小姐想了一会儿。“你不想告诉我爱德华是谁吗?”最后她意味深长地说道。

“我并不介意告诉你,只是……”

“我想是你不想说,对吗?”

“是的。”

阿尔克利芙小姐换了个话题。“你恋爱过吗?”她突然问道。

塞西利亚听到这话有些惊讶,因为对方的语气这么快就从柔和过渡到严厉、气愤和失望。

“是的——我想我恋爱过——一次。”她嘟囔道。

“啊哈!你被男人吻过吗?”

没有回答。

“喂,有过吗?”阿尔克利芙小姐很急切地问道。

“别逼我讲——我不能——真的,我不想说,夫人!”

阿尔克利芙小姐把胳膊从塞西利亚的脖子上拿下来。“你也像其他的女孩子一样了。”她说,语气中带着嫉妒和沮丧,也有一丝阴郁。“毕竟,你不像我想象中的那么纯洁无邪,不像,不像。”接着她又极快地改变了口气,“塞西利亚,试着爱我比爱他更多一些——一定要这样做。我对你的爱比任何男人都要真诚,爱我吧,塞西,一定,不要让任何男人挡在我们中间。噢,那样我受不了!”说着,她又一次紧紧搂住塞西利亚的脖子。

“既然已经开始了,我就必须爱他。”塞西利亚回答。

“必须——是的——必须,”阿尔克利芙小姐满含责备地说,“是的,女人们都是一样的,我以为终于找到了一个天真无邪的姑娘,一个从未被男人的嘴唇玷污过的姑娘,一个还不清楚什么是虚伪的世事的姑娘,一个从未因为世事的狡诈而失去了甜美与纯真的姑娘。你找找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个姑娘,她的嘴唇还没有被这个或那个男人吻过,她的耳朵还没有被这个或那个男人灌满甜言蜜语。不要去上流社会那些公认的声名狼藉的地方去找——到乡村去找找看——再离开乡村到学校找找看——你几乎找不到一个心灵还没被某个‘他’占有,一个还没有被折磨得心灰意冷的姑娘。要是男人们知道最新鲜净洁的女人实质上也已经陈腐不堪该多好!他们认为从女人那里赢得的所谓‘初恋’,十个中有九个都只是装载着破碎情感的旧船,又安上新帆而再次启用罢了。噢,塞西利亚,难道说你也会像其他人一样吗?”

“不,不,不!”塞西利亚急切地说,她因为自己惹得这位性格暴躁的贵妇人而大发雷霆感到很害怕,“他只吻过我一下——我是说,两次。”

“如果他愿意,他可能已吻过你一千次了。不管他是什么人,这一点是毫无疑问的。你也像我一样不纯洁——我们都一样。我——一个老傻瓜,还深情地吻你的唇,好像那是蜜一样,因为我以为还没有充满占有欲的情人发现这个地方。刚才你在我眼里还好像是初春的草坪,新鲜亮丽,现在却像一条布满尘埃的土路。”

“噢,不,不!”除非是在特殊情况下,塞西利亚一般是不会轻易淌眼泪的。但是现在她却很想哭泣。她希望阿尔克利芙小姐能回到她自己的房间去,不要再打扰她所珍爱的梦想。阿尔克利芙小姐这种强烈而迫切的爱慕之情在某种意义上可以给人以抚慰。不过,它并不是塞西利亚的天性所需要的。尽管这种感情是宽容大度的,却似乎有些太任性,太过分,让人难以忍受。

“对了,”阿尔克利芙小姐继续问道,“他是谁?”

塞西利亚下定决心,坚决不说他的名字。她非常害怕阿尔克利芙小姐再一次发起火来,又劈头盖脸地奚落她一番。

“你不想说吗?我这么喜欢你,你还是不肯说?”

“也许我改天会告诉你。”

“你来这里之前,大约一两个星期吧,在布迪茅斯时,你戴过一顶有白羽毛的帽子,对吗?”

“是的。”

“那我在远处看见了你和你的情人。他和你一起在海湾划船,还有你哥哥。”

“是的。”

“然后是没有你哥哥——呸!得啦,得啦,别让这颗小小的心儿累死。咚咚,咚咚,床都颤了,你这个小傻瓜。我不是说你单独跟他在一起有什么坏处,我只是从广场上看到你,和其他人一样。我常常单独到布迪茅斯去。他身材很不错。现在告诉我,他是谁呀?”

“我,我不想说,夫人,我真的不能!”

“不想说——很好,那就别说。你可真傻,想这样把他的名字和形象珍藏起来。真的,在你之前,他曾爱过许多人。不管他是谁,你相信这一点,在一连串像你这样的姑娘当中,你也不过是昙花一现。你也会像其他姑娘一样,只拥有极其短暂的幸福时光。”

“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不是真的!”塞西利亚痛苦地喊道,“他从没有爱过别人,我知道——我肯定他没有。”

阿尔克利芙小姐嫉妒异常,她继续说——

“他看到了一张美丽的脸孔,就觉得他永远都不会忘记了。可是过上几个星期,这种感情就会消失殆尽。他就会奇怪他怎么会对某个人如此牵挂,简直是荒唐。”

“不,不,他不会——他要是这么想的话会怎么做——快,告诉我——告诉我!”

“你现在太激动了,你咚咚的心跳搞得我很紧张。你这么慌乱,我不会告诉你的。”

“告诉我,一定要告诉我——噢,这让我很痛苦!但是,告诉我——快告诉我!”

“哎呀,现在你我的形势逆转了,亲爱的!”她继续说,语气中半是同情,半是嘲弄——

爱以热情颠弄你,

像狂风暴雨颠弄飞鸦,

理智将会讪笑你,

像那冬季太阳的光华。

“他下一步会做什么?——他下一步会这样:反复考虑一下他所听说过的女人的浪漫冲动,还有当女人们倾心去爱并为心中的英雄甘愿放弃一切的时候,男人们是多么容易让她们忍受煎熬。也可能他是真心实意地爱你——我是说,像男人能做到的那样真心实意——而且你也给他以爱情回报,但你们的爱情仍然可能是行不通的,毫无希望的,你们仍然可能会被永远地分开。随着一年年沉闷乏味的岁月流逝而去,你也会青春不在,花容憔悴——明亮的眼睛会变暗淡——你还可能死得过早——你对他一生忠诚,直到最后一息,你也相信他对你忠诚,直到你死去。可是他,却会在远离你最后的安息地的某个欢乐而喧闹的地方,跟某位时髦女郎结婚。他并没有把你彻底遗忘,只是很长时间不再思念你——他会谈起你——他会说:‘啊,小塞西利亚常常是这样梳头发——可怜的,天真而轻信的小东西。那是一场令人愉快但毫无意义的梦——我的梦中是那个眼睛明亮,心地纯朴的傻姑娘,那时我也是个傻乎乎的小伙子。’接着他就会谈起所有你那些小小的快乐和烦恼,还有你独特的做事方式。他说的时候,会转过脸给他的妻子一个温柔的微笑。”

“这不是真的,他不能,他不,不能这,这么残酷——是你对我太残忍了,是你,是你!”终于,塞西利亚被逼得再也无所顾忌。她的判断力和她的机敏使她看到了她的感情多么虚幻——她明白允许这种感情出现是多么的脆弱和愚蠢。尽管如此,她还是无法控制它们:她被折磨得太痛苦了。她只有十八岁,经过整整一天的辛苦劳作,她的疲惫,她的激动已经让她完全无法自制,让她筋疲力尽。对她的想象力的这种近乎暴虐的摧残让她无所适从,左右摇摆,就像风中一棵青嫩的灯心草。她痛哭起来。

“现在想想我有多么爱你,”塞西利亚平静一些后,阿尔克利芙小姐又接着说:“我永远不会像男人一样因为其他人而忘记你——永远不会。我会像母亲一样对你。你现在能不能答应我永远跟我待在一起,永远被照料着,永远不被抛弃。”

“我不能,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再做任何人的侍女了。”

“不,不,不,你当然不会是一个侍女。你是我的伴侣,我会再找一个侍女。”

伴侣——这可是个新想法。这位性情古怪的女人要求她留下显然是发自内心的,塞西利亚无法抗拒。但是她不敢相信这一时的冲动。

“我想我会留下来,但是不要让我在今晚给你最后的答复。”

“那就别再想了,把你的长发好好围到我的脖子上,好好地吻我一次,我就不再那样说你的情人了。毕竟,有些小伙子并不像其他人那样感情变化无常。就算他是最善变的,也有他让人欣慰的地方。感情反复无常的男人的爱比忠心不二的男人的爱要强烈十倍——我是说,当他爱着你的时候。”

为了避免更多谈话的折磨,塞西利亚这样做了。她依照吩咐,把她又长又密的卷发散在阿尔克利芙小姐的肩头。两个人不再交谈,准备入睡。阿尔克利芙小姐似乎心满意足,心境平和。她身边的年轻姑娘似乎给了她保护,让她不再惧怕许多年来一直威胁着她的危险。她很快就静静地睡着了。 xQH6n3UI6mpG8yC04LdKNbmToLt0mVvH6oc4slX4cO1eXUxytU8m4Oy05oB4E64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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