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 鸟 一 阵 阵 地 归 去 了 , 夜 幕 渐 渐 地 展 开 。 院 子 里 的 梨 树 , 婷 婷 地 立 在 东 墙 角 上 , 梨 花 放 出 醉 人 的 香 味 , 它 的 花 瓣 洁 白 得 像 一 个 少 女 的 笑 窝 , 性 情 却 似 乎 有 些 骄 傲 呢 。
一 弯 水 晶 似 的 皎 月 , 走 到 青 空 , 墙 外 吹 来 一 阵 秋 风 , 吹 得 那 幽 静 的 海 棠 , 也 摇 着 头 , 脸 色 发 白 了 。 老 柳 树 披 着 一 件 淡 青 的 衣 裳 , 立 在 池 边 , 临 风 轻 舞 , 拂 着 水 面 , 在 那 里 游 戏 。
池 边 的 青 草 地 上 , 蟋 蟀 在 那 里 跳 跃 , 有 时 惧 怕 地 伏 在 草 里 , 唧 唧 地 唤 了 几 声 。
这 样 一 个 初 秋 的 晚 上 , 木 兰 正 在 勤 快 地 织 布 , 有 时 线 断 了 , 拿 着 梭 在 油 灯 下 绕 线 , 心 里 却 倦 得 很 了 , 好 像 有 一 块 石 头 坠 在 心 上 似 的 , 说 不 出 是 怎 样 地 难 受 。 她 懒 懒 地 伏 在 织 机 上 , 静 寂 了 好 久 。 窗 外 又 起 了 一 阵 风 , 虫 声 唧 唧 地 更 唤 得 厉 害 了 。 木 兰 动 了 心 愁 , 长 叹 了 一 声 。
想 起 父 母 都 年 老 了 , 还 没 一 个 大 儿 子 , 自 己 没 有 哥 哥 , 只 有 一 个 弱 小 的 弟 弟 。
母 亲 是 满 脸 的 皱 纹 , 眼 睛 也 昏 花 了 , 看 不 清 纫 针 做 活 了 , 手 脚 都 萎 顿 着 , 做 活 的 事 , 倒 还 有 姐 姐 帮 个 忙 。 姐 姐 很 伶 俐 , 衣 衫 、 菜 蔬 做 得 很 好 , 母 亲 安 心 可 以 不 要 多 劳 动 了 。
然 而 父 亲 呢 , 他 的 两 鬓 全 灰 白 了 , 由 这 一 点 就 可 看 出 他 是 如 何 地 劳 碌 、 如 何 地 老 了 。 他 是 一 个 军 人 , 每 天 的 起 居 饮 食 , 倒 是 按 部 就 班 的 , 所 以 身 体 还 健 旺 , 但 是 一 到 打 仗 的 年 头 儿 , 他 那 身 子 怎 样 受 得 住 呢 ?
想 着 , 想 着 , 木 兰 的 眼 睛 模 糊 了 , 热 泪 涟 涟 地 滚 下 来 。 打 仗 本 来 只 要 兵 额 不 缺 , 父 亲 老 了 , 儿 子 可 以 去 代 替 的 , 但 是 想 到 自 己 的 父 亲 虽 然 老 了 , 然 而 没 有 大 儿 子 , 谁 去 代 替 他 呢 ?
听
说
昨
天
可
汗
大
点
兵
,
军
书
十
二
卷
,
每
卷
上
都
有
父
亲
的
名
字
。
这
样
看
来
,
父
亲
是
无
论
如
何
也
得
去
打
仗
了
,
他
虽
然
年
老
了
,
也
逃
不
过
这
个
关
节
。
军
令
是
什
么
人
也
不
能
反
抗
的
,
反
抗
军
命
,
就
犯
罪
了
,
非
斩
头
不
行
啊
!
木 兰 倚 着 布 机 , 望 着 窗 外 的 皎 月 , 悲 愁 深 深 地 掀 动 了 , 一 听 见 虫 子 唧 唧 地 叫 着 , 心 里 就 一 阵 难 受 地 流 泪 。 她 在 幻 想 中 展 开 了 一 幅 战 争 的 图 画 , 在 眼 前 展 开 了 一 个 血 迹 淋 淋 的 沙 场 , 看 见 白 发 的 爸 爸 举 着 刀 、 背 着 箭 、 骑 着 马 冲 锋 过 去 , 马 扑 倒 了 , 爸 爸 跌 倒 了 , 满 脸 是 血 , 手 脚 在 那 里 挣 扎 , 还 没 爬 起 来 时 , 敌 人 跑 来 把 他 生 擒 去 了 , 敌 人 拿 刀 枪 在 他 身 上 戳 着 , 鲜 血 像 泉 水 一 般 涌 着 , 爸 爸 昏 死 在 地 上 ……
木 兰 不 忍 再 幻 想 了 , 浑 身 颤 抖 起 来 , 心 里 却 有 股 生 命 之 力 活 跳 了 , 自 言 自 语 地 说 : “ 爸 爸 一 定 不 能 去 , 还 是 我 扮 一 个 男 子 , 去 替 爸 爸 吧 !”
这 样 决 定 了 。 木 兰 又 将 织 机 上 的 布 一 齐 织 完 了 , 她 伸 了 一 个 懒 腰 , 笑 哂 哂 地 睡 在 了 床 上 。 身 心 都 困 惫 的 她 , 不 久 就 熟 睡 了 。
月 儿 照 着 一 池 水 , 像 明 镜 一 般 , 秋 风 又 疯 狂 地 吹 了 , 梨 花 抖 擞 地 掉 了 下 来 。 虫 仍 是 唧 唧 地 哀 鸣 。
木 兰 睡 得 很 甜 蜜 , 头 发 披 在 床 头 , 安 静 得 像 一 湖 春 水 , 洁 白 的 脸 上 有 着 纯 洁 的 笑 靥 。 月 儿 偷 偷 地 进 来 吻 着 她 的 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