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
前
的
人
第
一
条
出
路
,
就
是
去
应
试
,
考
中
进
士
,
或
是
翰
林
,
或
是
状
元
,
那
就
好
做
事
了
。
阳 明 也 免 不 掉 这 一 条 出 路 , 所 以 浙 江 举 行 乡 试 , 阳 明 便 不 放 过 这 个 机 会 , 也 去 应 试 了 。 在 考 场 里 , 有 一 天 傍 晚 的 时 候 , 大 家 眼 前 仿 佛 出 现 两 个 大 长 人 , 都 穿 着 绿 衣 服 , 立 在 两 边 , 说 : “ 喂 ! 三 人 好 做 事 了 !”
一 转 眼 的 工 夫 , 那 两 个 大 长 人 就 不 见 了 。
这 样 一 来 考 场 被 扰 乱 了 , 大 家 都 奇 怪 刚 才 的 长 人 是 谁 呢 ? 三 人 好 做 事 , 究 竟 是 哪 三 个 人 , 做 什 么 事 呢 ? 大 家 都 猜 不 出 这 意 思 来 。
在
后
来
宁
王
图
谋
不
轨
的
时
候
,
大
家
牵
强
附
会
地
说
:
“
那
三
个
人
,
便
是
胡
世
宁
、
孙
燧
、
王
阳
明
。”
因 为 那 时 候 他 们 三 个 人 确 实 做 了 好 事 。 当 宁 王 叛 逆 时 , 胡 世 宁 首 先 摘 发 其 奸 ; 不 去 归 附 、 尽 忠 殉 难 的 是 孙 燧 ; 设 计 调 兵 , 去 擒 逆 贼 的 是 王 阳 明 。
这 种 附 会 虽 然 不 能 使 人 相 信 , 然 而 事 情 确 也 碰 得 很 巧 哇 !
后 两 次 京 都 会 试 , 王 阳 明 都 失 败 了 。 他 是 一 个 心 比 天 高 的 人 , 遇 到 这 样 的 失 败 , 他 便 心 里 很 不 快 乐 了 。
那 时 , 素 来 很 仰 望 他 的 一 些 人 , 看 了 他 的 失 败 也 很 惋 惜 , 不 过 阳 明 自 己 有 时 反 而 安 慰 自 己 , 他 说 : “ 中 举 , 中 进 士 , 中 状 元 , 这 算 什 么 啊 ?”
他 把 科 举 看 得 一 钱 不 如 , 所 以 泰 然 处 之 。 他 回 到 余 姚 , 在 龙 泉 山 寺 , 和 朋 友 们 结 社 作 诗 。 他 作 的 诗 , 没 有 一 个 人 能 够 压 倒 他 的 , 所 以 大 家 都 甘 拜 下 风 , 退 避 三 舍 。
不 过 他 太 聪 明 了 , 心 性 又 不 定 , 所 以 他 常 变 动 : 有 时 , 想 作 诗 ; 有 时 , 想 作 文 章 ; 有 时 , 又 觉 得 丢 下 文 章 , 来 学 武 的 好 ; 有 时 , 又 觉 得 什 么 都 不 好 , 还 是 去 做 和 尚 好 。
他 的 环 境 常 转 变 , 他 的 思 想 也 就 常 转 变 , 行 动 也 常 转 变 。 弄 到 后 来 , 他 自 己 也 不 能 定 归 自 己 了 。
在 余 姚 住 了 不 久 , 他 又 随 着 父 亲 在 京 住 , 遍 求 北 宋 大 儒 朱 熹 作 的 书 , 拿 来 细 细 研 读 , 才 知 道 大 儒 怎 样 解 释 “ 格 物 ” 两 个 字 , 并 且 他 们 说 : “ 众 物 必 有 表 、 里 、 精 、 粗 , 连 一 草 一 木 , 都 极 有 至 理 。”
他 看 见 院 里 有 许 多 竹 子 , 他 就 拿 一 根 竹 子 来 推 求 原 理 , 然 而 沉 思 了 好 久 , 想 不 出 道 理 来 , 他 失 望 地 说 : “ 唉 ! 圣 贤 没 有 我 的 份 了 !”
又 一 次 , 他 翻 开 朱 熹 的 《 上 光 宗 疏 》 , 中 间 有 一 段 说 : “ 居 敬 持 志 , 为 读 书 之 本 ; 循 序 致 精 , 为 读 书 之 法 。”
因 此 , 阳 明 悔 悟 了 , 他 想 起 以 前 一 会 儿 学 武 , 一 会 儿 学 文 , 一 会 儿 学 佛 , 那 都 不 是 循 序 致 精 , 所 以 一 无 所 得 。 后 来 他 就 依 了 循 序 致 精 的 法 则 去 读 书 , 觉 得 有 些 意 思 。 然 而 物 理 和 自 己 的 心 , 总 好 像 不 能 汇 通 在 一 起 , 因 此 他 又 沉 思 起 来 , 便 想 得 发 病 了 。
他
这
样
忧
郁
地
过
了
几
年
,
到
了
弘
治
十
二
年
(
1
4
9
9
年
)
的
春
天
,
阳
明
那
时
已
二
十
八
岁
了
,
他
又
去
会
试
,
居
然
中
了
进
士
,
奉
了
钦
命
,
到
河
间
督
造
威
宁
伯
王
越
的
坟
墓
,
他
驾
驭
那
些
工
人
,
好
像
带
兵
队
一
样
,
定
了
饮
食
和
休
息
的
时
间
,
停
下
来
时
,
就
教
演
八
阵
图
。
后
来
工
程
完
了
,
威
宁
伯
府
里
拿
金
帛
相
谢
,
他
一
概
不
要
,
后
来
又
拿
宝
剑
送
他
,
那
是
威
宁
伯
所
佩
带
的
宝
剑
,
他
才
收
下
了
。
他 为 什 么 不 收 金 帛 , 却 收 了 宝 剑 呢 ? 这 有 一 个 原 因 的 。 因 为 阳 明 在 未 及 第 时 , 他 曾 经 做 过 一 个 梦 , 梦 见 威 宁 伯 送 了 宝 剑 给 他 , 现 在 真 的 看 见 威 宁 伯 的 宝 剑 , 便 觉 得 很 诧 异 , 又 觉 得 这 件 事 与 梦 很 符 合 的 , 所 以 收 下 了 。
他 回 到 京 中 , 有 一 天 , 天 空 有 彗 星 出 现 , 大 家 都 心 慌 了 , 每 一 个 人 的 脸 上 都 有 些 忧 郁 , 说 : “ 唉 ! 有 什 么 祸 患 了 吧 ?”
那 时 弘 治 皇 帝 也 有 些 疑 虑 , 效 行 故 事 , 下 诏 求 言 。 可 巧 边 境 不 宁 , 虏 寇 猖 獗 。 阳 明 抱 着 一 腔 爱 国 热 忱 , 读 了 诏 书 , 以 为 皇 帝 真 的 要 图 治 , 便 上 了 一 疏 , 这 篇 疏 内 是 拟 的 边 务 八 事 : 第 一 , 是 蓄 才 以 备 急 ; 第 二 , 是 舍 短 以 用 长 ; 第 三 , 是 简 师 以 省 费 ; 第 四 , 是 屯 田 以 给 食 ; 第 五 , 是 行 法 以 振 威 ; 第 六 , 是 敷 恩 以 激 怨 ; 第 七 , 是 捐 小 以 全 大 ; 第 八 , 是 严 守 以 乘 弊 。
阳 明 因 为 到 塞 外 去 游 历 过 , 所 以 把 胡 虏 的 虚 实 , 调 查 得 很 清 楚 , 并 且 对 于 兵 法 也 研 究 过 , 所 以 这 篇 疏 , 说 得 非 常 切 实 紧 要 。 然 而 那 时 奸 臣 弄 权 , 天 子 暗 弱 , 竟 不 理 他 , 把 这 篇 疏 , 搁 到 档 案 里 去 了 。
那 边 务 八 件 事 , 皇 帝 不 采 用 , 那 有 什 么 办 法 呢 ? 后 来 , 国 家 覆 亡 , 那 才 是 皇 帝 自 取 之 祸 呢 !
不
过
这
样
一
来
,
他
的
声
名
是
更
大
了
,
大
家
都
说
他
有
胆
识
。
皇
帝
对
于
他
的
才
能
,
也
很
赞
叹
,
授
他
为
刑
部
主
事
,
并
且
叫
他
到
直
隶
淮
安
一
带
,
审
录
各
县
的
罪
犯
。
阳
明
生
性
廉
洁
,
遇
事
也
很
明
断
,
一
点
不
含
糊
。
那 些 罪 犯 遇 着 他 来 审 判 , 那 真 是 造 化 呀 ! 他 常 把 那 些 重 犯 , 审 出 是 受 了 冤 枉 , 就 减 轻 罪 名 , 释 放 了 。 有 的 罪 当 重 犯 , 就 加 等 治 罪 。 阳 明 丝 毫 不 忽 , 都 断 得 清 楚 公 平 。
这 一 件 差 使 完 了 , 他 觉 得 很 清 闲 , 忽 然 动 了 游 山 的 兴 味 。 因 为 他 那 时 抱 着 独 善 其 身 、 个 人 享 乐 的 出 世 思 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