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 孟 子 那 个 时 候 , 有 几 派 的 学 说 , 有 的 人 以 为 人 的 “ 性 情 ” 是 没 有 所 谓 善 与 不 善 的 。 他 们 对 于 人 “ 性 ” 一 个 字 的 辩 论 很 厉 害 。 什 么 叫 作 “ 性 ” 呢 ? 胡 适 说 得 好 , 孟 子 叫 作 “ 性 ” 的 , 只 是 人 的 本 来 质 料 。 孟 子 为 什 么 要 说 “ 性 善 ” 呢 ? 他 有 一 次 说 , 人 都 有 “ 不 忍 人 ” 的 心 。 什 么 叫 作 “ 不 忍 人 ” 的 心 呢 ? 他 举 了 一 个 例 子 。 他 说 , 我 们 看 见 一 个 小 孩 子 要 跌 下 井 里 去 了 , 一 定 会 生 出 惊 动 恻 隐 的 心 。 我 们 为 什 么 生 出 恻 隐 的 心 呢 ? 这 种 恻 隐 的 心 是 人 类 生 来 就 有 的 。 看 见 小 孩 子 要 跌 下 井 , 生 出 恻 隐 的 心 来 , 想 去 救 他 , 并 不 是 想 结 交 小 孩 子 的 父 母 , 也 不 是 要 乡 党 朋 友 来 恭 维 他 , 也 不 是 怕 人 家 说 他 的 坏 话 。 照 这 样 看 来 , 没 有 恻 隐 之 心 , 就 不 能 算 人 。 没 有 羞 恶 之 心 , 也 不 能 算 人 。 没 有 是 非 之 心 , 也 不 能 算 人 。 没 有 辞 让 之 心 , 也 不 能 算 人 。
有 一 次 他 又 说 , 小 孩 子 没 有 不 爱 他 的 双 亲 的 。 再 大 一 点 的 小 孩 子 , 没 有 不 知 道 恭 敬 他 的 哥 哥 的 。 爱 双 亲 就 是 “ 仁 ” , 敬 长 辈 就 是 “ 义 ”。
人 的 “ 性 ” 既 然 都 是 好 的 , 为 什 么 世 界 上 有 好 人 , 也 有 恶 人 呢 ?
孟 子 说 过 , 丰 年 的 时 候 , 乡 下 的 子 弟 多 好 人 ; 年 岁 不 好 , 没 有 收 成 的 时 候 , 乡 下 的 子 弟 多 坏 人 , 做 贼 做 强 盗 的 全 有 了 。 为 什 么 呢 ? 这 不 是 人 天 生 的 赋 性 不 同 , 是 环 境 不 好 , 引 诱 人 家 学 坏 的 缘 故 。
他 又 举 了 一 个 例 子 。
他 说 , 我 们 拿 种 大 麦 譬 喻 。 把 大 麦 的 种 子 播 在 地 上 , 土 地 是 一 样 的 , 种 下 去 的 日 期 也 是 一 样 的 。 苗 长 起 来 了 , 到 了 夏 天 , 麦 都 长 成 了 , 但 是 收 成 却 不 相 同 。 为 什 么 呢 ? 泥 土 有 肥 薄 , 雨 露 也 许 不 同 , 我 们 没 有 用 同 样 的 心 思 去 管 理 , 所 以 收 成 就 不 同 了 , 但 是 种 子 原 是 一 样 的 。
所 以 , 同 类 的 东 西 , 总 有 些 相 同 点 的 。 为 什 么 对 于 人 就 怀 疑 起 来 呢 ?
圣 人 也 是 人 , 是 与 我 们 同 类 的 。 天 下 的 鞋 大 都 是 相 同 的 , 因 为 天 下 的 脚 也 是 相 像 的 。 嘴 里 的 味 , 也 有 同 样 的 嗜 好 。 易 牙 ( 齐 桓 公 的 臣 子 , 是 会 弄 吃 的 人 ) 知 道 人 的 口 味 的 嗜 好 , 所 以 他 弄 的 东 西 好 吃 。 正 同 狗 哪 , 马 哪 , 它 们 的 口 味 嗜 好 不 同 我 们 一 样 。 狗 吃 屎 , 牛 吃 草 , 我 们 却 不 能 吃 屎 吃 草 。 耳 朵 对 于 声 音 , 也 是 一 样 。 师 旷 是 有 名 的 音 乐 家 。 好 听 的 音 乐 , 天 下 人 都 知 道 好 听 。 眼 睛 对 于 颜 色 , 也 是 一 样 。 子 都 是 古 代 的 美 人 , 看 见 子 都 不 知 他 的 美 丽 的 , 是 没 有 眼 睛 了 。
所 以 , 可 以 说 , 口 对 于 味 道 是 有 同 样 的 嗜 好 ; 耳 朵 对 于 声 音 是 有 同 样 的 听 觉 ; 眼 睛 对 于 颜 色 有 同 样 的 美 感 。 人 类 的 心 , 为 什 么 不 一 样 呢 ? 人 类 的 心 , 也 应 该 有 同 样 的 嗜 好 , 人 类 的 心 所 嗜 好 的 是 “ 礼 ” , 是 “ 义 ”。
但 是 , 世 界 上 , 为 什 么 有 些 不 讲 “ 礼 ” 和 不 讲 “ 义 ” 的 人 呢 ? 有 一 次 , 孟 子 也 说 了 一 个 很 好 的 比 喻 。 他 说 , 牛 山 的 树 林 , 从 前 不 是 很 美 丽 的 吗 ? 因 为 是 在 大 国 的 郊 外 , 常 常 有 人 用 斧 哪 刀 哪 去 砍 它 , 这 样 , 那 里 的 树 林 就 不 如 从 前 的 美 丽 了 。 雨 露 是 不 吝 惜 地 去 滋 润 它 , 经 过 时 间 的 休 息 , 自 然 有 些 新 的 树 木 是 在 萌 芽 了 。 但 是 又 有 些 人 在 那 里 放 牛 羊 , 把 新 生 的 树 木 全 踏 死 了 。 所 以 现 在 的 牛 山 , 遂 显 出 光 头 光 脑 的 样 子 , 人 们 看 牛 山 尖 秃 秃 的 , 以 为 这 座 山 大 约 是 不 生 树 木 的 吧 , 这 哪 里 是 牛 山 的 本 “ 性 ” 呢 ?
他 用 这 个 比 喻 , 是 说 明 人 的 本 “ 性 ” 也 是 有 仁 义 之 心 的 。 但 世 上 不 良 的 事 物 影 响 了 人 的 本 性 , 也 同 刀 斧 之 于 树 林 一 样 。 天 天 受 那 些 不 良 事 物 的 影 响 , 则 良 心 渐 渐 没 有 了 , 坏 的 心 思 一 天 天 地 发 展 , 人 同 禽 兽 的 分 别 , 也 就 差 不 多 了 。
我 们 看 见 有 些 人 同 禽 兽 差 不 多 , 以 为 这 些 人 的 本 性 就 是 不 好 的 , 这 哪 里 对 呢 ? 孟 子 叫 人 做 好 人 , 应 该 先 养 成 好 的 心 。 他 曾 说 , 现 在 要 是 有 一 个 人 的 无 名 指 坏 了 , 屈 了 伸 不 起 来 , 他 要 是 听 见 有 人 能 够 把 他 的 手 指 医 好 , 则 一 定 不 远 千 里 之 路 , 去 找 那 个 能 医 好 手 指 的 人 。 为 什 么 呢 ? 因 为 人 家 的 指 头 都 是 能 屈 伸 的 , 自 己 的 指 头 不 如 人 , 便 觉 得 讨 厌 了 ; 指 头 不 如 人 就 讨 厌 它 , 心 不 如 人 , 为 什 么 不 讨 厌 它 呢 ? 这 不 是 不 懂 事 吗 ?
这 也 是 很 好 的 话 。
我
们
看
上
面
所
说
,
当
知
道
孟
子
是
一
个
很
会
说
话
的
人
。
他
学
有
所
成
之
后
,
遂
游
齐
,
事
齐
宣
王
,
宣
王
不
能
用
他
。
到
梁
国
去
,
梁
惠
王
也
不
能
听
他
的
话
。
那
时
是
周
朝
的
末
年
,
战
国
纵
横
,
天
下
大
乱
。
大
家
都
讲
富
国
强
兵
,
只
有
孟
子
还
讲
仁
义
道
德
,
有
谁
肯
听
他
的
话
呢
?
后
来
他
还
是
讲
学
,
他
的
学
生
如
万
章
、
公
孙
丑
、
乐
正
子
都
很
有
名
,
现
在
传
下
来
的
,
有
《
孟
子
》
七
篇
。
我
们
现
在
所
引
的
话
,
都
是
从
《
孟
子
》
上
翻
译
成
白
话
,
或
摘
取
下
来
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