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艰难辛苦的生活》这份文献里声嘶力竭地鼓吹“男子汉气概”,亦透露出阳刚隳沉的危机感。根据当时流行的意见:“神经衰弱”是男性的一块遮羞布,其实它和女性的“歇斯底里”是同一种病,只不过男人为了不蒙“女性化”之羞,才玩这种偷换名词的游戏。 这个说法虽缺乏专业性,却反映大众的看法。老罗斯福标榜他战胜了神经衰弱,其实就是标榜克服了自身的“女性化”。在当时,歇斯底里的病人以女性居多,而神经衰弱则以男性为众,也是一个不争的事实。这个男女分途现象肯定有社会与文化的因素。即使患神经衰弱的是男多于女,医师对患同一种病患的两性的治疗法亦背道而驰:他们给男性的处方是经常从事有活力的活动,例如老罗斯福的西部放牧生活,甚至他的《艰难辛苦的生活》都可当作一剂药方;医师给女性的处方则是多在家休息,后者尤其针对过度暴露于现代生活底下的“新女性”。 这种分道扬镳的治疗法令我们想起霍尔“男女教育分途”的措施。
神经衰弱的男性病患者纵使可免于“女性化”之讥,却不能免除与阳痿、早泄、遗精、性无能甚至同性恋扯上关系的联想,虽然性方面的神经衰弱症状只是这个无所不包的病症的一个特例。神经衰弱病患者对来自体外和体内的刺激都束手无策,噪声、人群、动作,甚至天气变化都会干扰到他。来自他内部的干扰则是焦虑、健忘、注意力不集中,以及无法控制的性欲。他既然无力克服外在环境,因此解决性欲的方式就是过度手淫或者和男伙伴搞鸡奸——这类动作,根据当时的医学学理,都是过分耗损神经系统里的有限能源。这种自我耽溺和过早的性发泄对进行成熟的男女性爱皆不利,待到他必须要完成这项成人任务时,即使能交差,也会出现兴趣锐减、早泄,或者房事后的疲劳或沮丧。 从西方男性理想的角度看,这些征候代表意志薄弱、自我疆界的丧失。在当时,曾流行过度自渎会导致疯狂的不科学的说法,这个恐惧连中国“五四时代”郁达夫的小说里都有反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