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成绩出炉。
李浩轩的成绩如他所料,落榜这种事情对他而言并不意外,毕竟那么多的时间都放在了训练上,学习上自然免不了落后。高三生涯告一段落,在离开之前,校队那边通知毕业的球员们把自己的东西都带走。
球队的更衣室里。
李浩轩最后看了一眼摆在桌子上的那些奖杯,三年来,他带领三中征战无数,而今,只身离去,这些奖杯只能停留在回忆中。
踌躇良久。
李浩轩终究还是带着不舍离开。
离去的路上,匆匆走过他身边的学生不少,与之前的指指点点不一样的是,现在已经没有太多人关心这个陨落的天才。
“老李,你要走了吗?”
一个人挡住李浩轩的去路,开口朝他说道。
说话的人叫韩一铭,是李浩轩的队友,也是三中除了他之外最厉害的球员。当初他们两个的配合被称为‘三中双子星’,虽然球场上的默契度很高,但球场下,两人并不算朋友,反倒更像互相刺激的竞争者。
“嗯。”
李浩轩点了点头。
“东南科技大把保送的名额给我了。”
韩一铭的这句话让李浩轩身体猛然颤抖了一下,但他很快冷静下来,竭力克制住自己的情绪不让韩一铭看出端倪。
当初韩一铭也在东南科技大的考察范围内,然而李浩轩以自身的实力稳稳占据了名额,谁想在他出现伤病,保送的名额却给到了韩一铭手中。
“恭喜你。”
“谢谢。”
韩一铭道,“还有一件事情,可心也考到东南科技大去了。”韩一铭的这句话让李浩轩脸色一变,再也无法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什么?”他冷冷地开口说了一句,脸色难看至极,两人之间的气氛也骤然降到冰点。
韩一铭根本没在意,反而笑着回答道,“我说我以后会帮你照顾好可心的。”
李浩轩没有答话,只是怒视韩一铭。
韩一铭继续说下去,“你的天赋很好,连我都自愧不如,但现在你已经不是当初的李浩轩了。做人最重要的是认清现实,你问一问自己,现在的你跟可心还有可能吗?”
“那也不关你的事。”
韩一铭冷笑,“是不关我的事,但这一次,你出局了。”
李浩轩很想说点什么,但他发现自己无话可说。韩一铭走了,带着胜利与得意离开了学校,当初的交锋李浩轩从未输过,一次都没有,没想到到最后一刻他却输了。
“浩轩,等一下。”
在李浩轩走出校门的时候,他看到了最害怕见到的人。唐可心今天穿着一身素色的裙子,上衣搭配着黑色的短袖,短发齐肩,一阵清风拂过,秀发飘扬在半空中,那张清秀的脸颊出现在李浩轩的视线里。
“可心,你怎么来了?”
“我有事情想跟你说。”
唐可心拉着李浩轩往前走,两个人一直到学校外的一个公园才停下,四下无人,唐可心这才开口对李浩轩说道,“我报的第一志愿是东南科技大学,分数超了不少,录取的问题应该不大。”
“恭喜你。”
“谢谢。”唐可心道,“有件事情我想了很久,一直都想跟你说。”
“你讲。”
“你觉得我们之间还有可能吗?”
李浩轩并没有惊讶于她的回答,保持沉默。唐可心似乎预料到李浩轩的反应,继续说下去,“以后大家也许很难再见到,我想……我们是不是该分开了?”
“为什么?”
这句话几乎是从李浩轩的牙缝里挤出来的。
“难道我们不应该认清现实吗?浩轩,我们已经不是小孩子了,爱情不是生活的唯一,很多事情我们应该用成熟的眼光去看待,你能明白吗?”
“如果我复读一年的话,你会等我吗?”
“不会。”
唐可心连想都没有想,直接说出了自己的答案。
“好,那就这样吧!”
李浩轩有些自嘲地说了一句,不过随后脸色变得认真起来,看向唐可心的目光中充满锐利,“一年以后,我一定会靠自己的成绩考进东南科技大的。”
李浩轩走了。
留下的唐可心目送他的背影离开,眼神中充斥着怜惜与同情,一年时间,以李浩轩的成绩想考进东南科技大实在有些困难。
“如果你能不这么逞强的话,也许一切不至于……”
唐可心喃喃地说了一句,话没说完就露出苦涩的笑容。
“我会后悔吗?但是怎么可能?他已经不是当初的那个天才了!”
唐可心长舒了一口气,不管怎么样这件事情已经解决,她不想活在过去,未来的美好生活还在等着她。
三天以后。
李爱国正式带着李浩轩离开这个伤心地。路过的风景不断掠过李浩轩的身旁,大巴车上,他抱着怀中的篮球望着远处的风景走神,思绪已然飘向远方。经过五个小时的奔波,李爱国终于带着李浩轩在新家落户。
低矮陈旧的城中村,一栋三层的独栋自建房,最高一层,打开房门走进去,整个屋子被黑暗填充了大半。李爱国有些歉意地看了李浩轩一眼,随即把窗口打开,尽可能让更多的阳光涌进来。
这就是父子俩的新家。
好在李浩轩已经习惯在这种环境中生存。
“明天老爸就陪你去学校报道,我最近联系到了以前的老伙计,准备抽空去跑夜班车,这样的话咱们爷俩儿的生活至少不成问题。”
老爸絮絮叨叨地说着,李浩轩在一旁静静聆听,陌生的地方虽然有些疏离感,可也让李浩轩的心真正开始安静下来。毕竟在这里,没有人认识他,也就不会有那么多的人可怜他、嘲讽他。
新的人生即将开始。
饭后,李爱国接了一个电话就出门了,留下李浩轩独自待在屋子里。低矮潮湿的墙壁让李浩轩有种压抑的感觉,出门四下转悠几圈,李浩轩竟发现附近有一个篮球场。球场并不大,比标准的尺寸要小一些,篮圈孤零零地嵌在木制篮板上面,几根烂掉的线头坠着,与凹凸不平的水泥场地融为一体。
李浩轩犹豫再三,还是抱着篮球走了上去。空旷的球场上只有他一人,右手熟练地运着篮球,将要出手的那一刻,扶住篮球的左手却隐隐作痛,让李浩轩的出手产生轻微的偏移。
砰。
篮球砸在筐上弹了出去。
李浩轩低叹一声,“果然还是这个样子!如果我的左手没有受伤,这个球一定能进的。”
砰。
篮球不知道多少次砸在篮筐上,李浩轩有些失落,准备捡起篮球离开。不想就在这时,一个身影突然飞到他头顶上将球给夺走。
“好强的弹跳力。”
李浩轩暗暗惊呼一声。
一个油腻的中年大叔出现在李浩轩面前,穿着一双土色凉鞋,黑短裤灰T恤,一张普通的国字脸,唯一让人惊讶的是早已谢顶大半的头发。这样的一个大叔竟然会有这么强的弹跳?李浩轩凭借自己的本能判断,这个大叔曾经肯定是专业运动员,最差也绝对是业余阵容里的佼佼者。
否则的话绝对不可能有这么强。
“小子,玩几把怎么样?一对一,敢不敢?”
李浩轩本准备拒绝,然而大叔似乎根本不打算要他的回答,直接运起篮球朝着三分线上走过去。李浩轩只得跟上他,大叔将球传到李浩轩手中,李浩轩回传给他,一对一的单挑正式开始。
一个照面,大叔直接运球过掉了李浩轩,左手的伤势导致他在防守端的漏洞非常明显,唰,大叔轻松上篮打进一球。
“1比0。”
球给到李浩轩手中,大叔摆开防守的架势,用长长的双臂挡住李浩轩的去路。这个时候李浩轩才发现大叔的手臂特别长,比起一般人长了许多。就这样的先天条件,确实占据了太多的优势。
李浩轩用右手控着篮球,大叔观察到他的状况,调整了身体的防守姿势,牢牢地盯住李浩轩的右侧。李浩轩只能往大叔的右侧突破,只是在最终投篮的时候被大叔一个帽给扇飞了。
啪。
篮球滚落到界外。
“小子,你怎么搞的?怎么打这么烂?左手怎么了?”
“受过伤,所以没有以前打的好。”
“借口,是你自己打的太烂,关左手什么事情?就你这技术用上左手也强不到哪里去!”
大叔戏谑的话语让李浩轩感到愤怒。
怎么说他当初也是声名在外的天才球员!哪怕现在他受伤了,很多人也不得不承认他曾经的天赋。可不曾想在一个油腻的中年大叔面前却被鄙视,这种感觉让李浩轩很不爽。
“怎么?不信我说的话吗?”
大叔挑衅道,“要是不信我们就来试试。”
大叔摆开运球的架势,与之前不同,这一次他单手持球,李浩轩扑上去挡住他的去路。大叔这一次没有从他的弱侧突破进去,反而选择了他的右侧。李浩轩还想用自己的右手去抢夺大叔的球,不料大叔控球的能力太强,仅仅一只手,李浩轩都没有任何抢到一次。
唰。
大叔轻松上篮打进,这一次,他从头到尾只用了右手,连左手碰都没碰到一下。
“怎么样?服不服?”
李浩轩没有说话,而是站在原地一脸震惊。这一刻,他突然有一种欣喜若狂的感觉,虽然不知道眼前这大叔是谁,但他已经看到了希望。他只是伤了左手,如果能够像大叔这样用右手主导控球的话,那么他也许能够回到往日的巅峰状态。
“服。”
短暂的震惊过后,李浩轩开口说道。
大叔很满意,点点头扔下球准备离开,李浩轩在他身后追问道,“大叔你明天还会过来打球吗?”
“不来,你打的太臭了。”大叔嫌弃道。
“也是。谢顶大叔你的球技也不过如此,我若不是左手受伤,你肯定不是我的对手,来教我的话倒是非常勉强,误人子弟这种事情还是做不得。”
李浩轩故意带着否认与质疑的语气说道。
“就你这菜鸡水平我还误人子弟?”
大叔有些不爽。
“难道不是吗?大叔你都谢顶了,别回头也给我教成这样,免得别人也以为我跟你一样肾亏。”
“肾你大爷,老子这不是肾亏的,老子这是……”
“是什么啊!谢顶大叔,赶紧回家抱孩子去吧!这是我们年轻人该来的地方,你就别来了,免得回头摔了跟头躺地上不起来别人还以为你碰瓷呢!”
李浩轩的话气得大叔满脸怒火,偏偏李浩轩贼精,故意跑远了再说,谢顶大叔想揍他也根本够不到。好不容易冷静下来,谢顶大叔这才开口说道,“行,你小子有种,明天我在这等你,不来的就是我孙子。”
“一言为定。”
第二天。
李浩轩继续来到这片球场,谢顶大叔已早早地在那里等候。李浩轩一来屁股就挨上了谢顶大叔的飞踹,李浩轩都没想到这个家伙会这么记仇。
“爽不爽?这一脚是昨天你欠我的,今天给你补回来。”
“大叔真没劲,踢人都没力气。而且就知道偷袭我,跟你打篮球一样。”
“偷袭你?”谢顶大叔像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就你?说的不好听的,就你这技术我单手让你你都打不过。”
“是吗?既然这样的话你有本事光用右手跟我打,敢不敢?”
谢顶大叔直接用自己的行动回答,他果然只用右手开始控球,为了表示自己的不屑一顾,他还专门把左手背在背后。李浩轩大喜,立即冲上去防守谢顶大叔,只不过这是一场没有悬念的战斗。李浩轩再度被大叔的右手给碾压,但大叔表现得愈是强大,李浩轩就愈发高兴。
到了饭点。
李浩轩跑出去为大叔买了盒饭和脾气,这是他贿赂大叔的手段。大叔倒丝毫没有一点客气的意思,接过饭盒直接开动,而李浩轩则继续在球场上磨练自己的右手控球技巧。
大叔的一举一动他都努力记在心中,之所以这样做无非是为了学习大叔的球技而已。
为此他花掉了自己的饭钱,宁愿为此忍受饥饿。
饱饭过后,谢顶大叔心情大好,顺手给李浩轩指导了几个单手控球的要点,让李浩轩的疑惑顿时解开。
连续好几日,李浩轩都没有吃中午饭,但他的球技却在与大叔的磨练中渐渐提高,特别是右手对于篮球的控制能力,再也不是之前的那种生涩。哪怕在与大叔的交手中,李浩轩偶尔也能打进一两个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