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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言

在中国古代历史上,春秋战国是思想和文化最为辉煌灿烂、群星闪烁的时代。这一时期出现了诸子百家彼此诘难、相互争鸣的盛况空前的学术局面。到了战国末期,经过激烈的社会变革,封建制国家纷纷出现,新兴地主阶级便要求在政治上、思想上的统一。在这种呼声下,学术思想上出现了把各派思想融合为一的杂家,杂家的产生,大体上反映了战国末期学术文化融合的趋势。

侧耳倾听,伴着这一历史车轮呼啸而来的,是经典回响的声音。《吕氏春秋》——作为杂家的代表作之一,是战国百家争鸣高亢谢幕的余音,宛如珍珠般在华夏的阳光下闪耀。

《吕氏春秋》,亦称《吕览》,是先秦的一部重要典籍,其成书在战国末年(公元前293年前后)秦始皇统一中国的前夕,由秦国丞相吕不韦召集门下宾客、儒士编纂而成,基本上实现了融合百家之言而集大成,涵盖了当时社会生活的各个方面,是一部包罗万象的百科全书。

《吕氏春秋》是一部结构体系十分完备的著作,这在先秦著作中是绝无仅有的。全书共二十六卷,分为十二纪、八览、六论三个部分。“十二纪”是全书的纲领和主旨所在。《序意》说:“凡十二纪,所以纪乱世存亡也,所以知寿夭吉凶也。”说明“十二纪”记录一年四季的时令物候、行政措施和人事纲纪等。“十二纪”是按春、夏、秋、冬十二个月来划分的,如春分三纪,孟春、仲春、季春。每纪包括五篇文章,总共六十篇。“览”意为观览、观看,用于书籍则有阅览之意。“八览”皆以首篇题卷,阐明全书的宗旨和基本思想。八览之下,每览八篇,八八六十四篇(第一览有始览缺一篇,现有六十三篇)。“六论”在“纪”“览”的基础上进行扩展和发挥,杂论各家学说,除最后论农业的四篇之外,政论性都较强。六论之下,每论六篇,六六三十六篇。加上《序意》,即全书的序言(今本已残缺)一篇,放在十二纪后边。总括起来《吕氏春秋》全书共一百六十篇,结构完整,自成体系。

《吕氏春秋》融合了儒、道、墨、法、兵、农、纵横、阴阳等各家思想,同时此书还蕴含了丰富的哲学、军事、教育、农业思想等,几乎包含了先秦学术领域的各个方面,对后世产生了深远的影响。下面就《吕氏春秋》所反映的哲学思想和政治思想作一重点评析。

从哲学思想的角度来看,《吕氏春秋》具有朴素的辩证法的性质。它明显地受到道家思想的影响,同时又摒弃了道家思想中某些唯心的成分,对道家思想进行了较大的改造。《吕氏春秋》不相信鬼神,不承认天命。它认为人的生死具有一定的客观必然性,而并不是什么命中注定。它说:“凡生于天地之间,其必有死,所不免也。”关于宇宙本源的认识——这一战国时期各家学派争论的焦点而言,《吕氏春秋》继承并发挥了唯物主义的精气说,认为宇宙的本源为一种极其精微的物质,即“精气”,这种精气又称作“太一”,也即“道”。正是由于这种精气或太一或道的运动相结合而产生千姿百态、性质迥异的天地万物。早在两千多年前,《吕氏春秋》就已经能够认识到宇宙是由物质的精气构成,是非常难能可贵的。《吕氏春秋》对天道的认识也具有唯物的性质。它认为天并非有意志的万物的主宰,而是由精气构成的自然的天。它认为“类同相召,气同则合,声比则应”,即自然界中同类事物之间都有一种客观的联系,并非超物质的意识在起作用。《吕氏春秋》还流露了对事物辩证的认识。它认为事物是相互依存和转化的关系,并且这种转化是以一定的条件为前提的,否则,转化就无法发生。

从古代思想的角度来看,《吕氏春秋》所体现的是以儒家思想为主导,以经过改造的道家思想为基础,兼采各家对它有用的成分融合而成的吕氏思想。具体表现为:首先,《吕氏春秋》主张以道家“法天地”为基础,它认为,只有顺应天地自然的本性,才能达到清平盛世。因此,虚君实臣、民本思想是《吕氏春秋》的思想核心。它认为人类应该按照天、地之间的关系来建立君、臣之间的关系。天无形而万物以成,君主就好比天一样,没有具体的形象,是空灵无为的。君主要保真养性,以实现无为而治。其次,《吕氏春秋》还提出了一套以民本思想为基础、以仁政德治为核心的治国方略。它认为,民众是国家安与危、存与亡的根本,它说:“人主有能以民为务者,则天下归之矣。”治天下的要务在于赢得民心,赢得民心,就需要切实地为百姓攘除灾祸,创造福祉。再次,在民本思想这一基础上,《吕氏春秋》提出了以德治为主、赏罚为辅的方针。它认为,用德政治国,百姓就会亲附于他的君主,就会为君主效死力。同时,它认为在施行德政的前提下,赏罚可以作为一种辅助手段,但仅仅是一种辅助手段罢了,不能没有,也不能专恃。它反对以赏罚代替德治,它说:“严刑厚赏,此衰世之政也。”第四,在《吕氏春秋》的德政思想中,教育和音乐占有特别突出的地位。比如在三夏纪中详细阐述了教育和音乐对治国的重要作用;《劝学》《尊师》等篇章不仅鼓励人们加强学习,认为学习可以使人们知晓理义,做到忠孝,而且专门论述老师的重要作用以及为师的原则与方法。《吕氏春秋》说:“凡音乐通乎政,而移风平俗者也。”又说:“治世之音安以乐,其政平也;乱世之音怨以怒,其政乖也;亡国之音悲以哀,其政险也。”可见,音乐有潜移默化、移风易俗的功效,在以德治国中占有十分突出的位置。最后,作为德政的补充,《吕氏春秋》还主张顺应民心的义兵,诛暴君以赈济百姓于水深火热之中。这种思想是与秦国准备动用战争来平定六国、统一天下的目的相吻合的。

《吕氏春秋》也取得了较高的文学成就。从整体来看,该书虽然出于众人之手,风格并不完全统一,但是其中有不少文章短小精练,文风平实畅达,用事说理颇为生动,实为优秀的散文。如《大乐》篇讲音乐的产生、本质和功用等,有《老子》的文风,语言简洁流畅。又如《重己》篇讲自己的生命如何重要,先从人不爱捶之指而爱己之指、人不爱昆山之玉而爱己之玉说起,层层深入,语言朴素思初。《吕氏春秋》在文学上的另一个突出成就是创作了丰富多彩的寓言故事。据初步统计,全书中的寓言故事总共达两百多则。这些寓言大多从化用中国古代的神话传说而亲,还有一些为作者自己的创造,在中国寓言史上占据着相当重要的地位。在寓言的创作和运用上,《吕氏春秋》很有自己的特色。它往往先提出论点,而后引述一个至多个寓言亲进行有力的论证。如《察今》篇为了说明“因时变法”的主张,后面连用“荆人涉雍”“刻舟求剑”和“引婴儿投江”三个寓言。《当务》篇先提出“辨”“信”“勇”“法”四者不当的危害,之后连用“盗亦有道”“楚有直躬者”“齐人之勇”和“太史据法”四个寓言亲透彻地阐明道理。此书中寓言生动简练,中心突出,结尾处往往点明寓意,一语破的。有好多寓言故事至今仍脍炙人口,富有教育意义。

《吕氏春秋》具有较高的史学价值。司马迁称它“备天地万物古今之事”。在《报任安书》中,甚至把它与《周易》《春秋》《国语》《离骚》等相提并论。东汉高诱在给它作注时说它“大出诸子之右”。秦始皇统一天下之后,对前代文献进行了大规模的清理,即“焚书坑儒”,大量典籍文献毁于劫火。《吕氏春秋》因为书系丞相吕不韦编墓而幸免于难,保存了许多原始资料。该书记载了不少古史旧闻、古人遗语、古籍轶文以及一些古代天文历法、医药等科学知识,其中不少内容是其他书中没有的。因此,《吕氏春秋》便成为研究先秦人文、历史极为珍贵的资料。

《吕氏春秋全鉴》典藏版是《吕氏春秋》选译本,荤取了整本书最精彩的篇章,在原典下加注释和译文,力求以全新的解读方式和通俗易懂的语言去接近《吕氏春秋》,以便于您更好地品读国学精荤,感知先贤智慧。

本书为《吕氏春秋全鉴》的典藏诵读版,本书将纸质图书和配乐诵读音频完美结合,以二维码的方式在内文和封面等相应位置呈现,读者扫一扫即可欣赏、诵读经典片段。诵读音频由中国国际广播电合、中央人民广播电合专业播音员,以及中国传媒大学等知名高校播音系教师构成的实力精英回队录制完成,朗读中融进了对传统文化的理解,声音感染力极强。

衷心希望本书能成为您全方位感受和理解《吕氏春秋》这部传世名作的良师益友!

解译者
2018年6月 LMHjtkGIC9K/3xWEYlOR4FuLVLtsBFniGfBo87FHK15JQxZQyIVLur2au0e6OzqR



卷一
十二世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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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春纪第一

本生

【原典】

二曰:

始生之者,天也;养成之者,人也。能养天之所生而勿撄 [1] 之谓天子。天子之动也,以全天为故者也,此官之所自立也。立官者,以全生也。今世之惑主,多官而反以害生,则失所为立之矣。譬之若修兵者,以备寇也 [2] 。今修兵而反以自攻,则亦失所为修之矣。

【注释】

[1]撄(yīng):触犯。[2]备寇:防御敌寇。

【译文】

第二:

最初创造出生命的,是天;养育生命并使它成长的,是人。能够养育上天创造的生命而不去触犯它,像这样的人就被称作天子。天子的要务是为了保全天所创造的生命,这就是官职设立的原因。设立官职,正是为了保全生命。当世那些昏庸无能的君主,大量设立官职却反而妨害了生命,这就失去了设立官职的本来意义。这就好比练兵,是为了防备敌人的。可现在练兵却反而用来自相残杀,这也就失去了练兵的本来意义。

【原典】

夫水之性清,土者抇 [1] 之,故不得清。人之性寿,物者抇之,故不得寿。物也者,所以养性也,非所以性养也。今世之人,惑者多以性养物,则不知轻重也。不知轻重,则重者为轻,轻者为重矣。若此,则每动无不败。以此为君,悖 [2] ;以此为臣,乱;以此为子,狂。三者国有一焉,无幸必亡。

【注释】

[1]抇(gǔ):搅乱。[2]悖:迷惑。

【译文】

水本来是清澈的,泥土使它浑浊,因此无法保持清澈。人本来是可以长寿的,外物使他迷乱,所以无法达到长寿。外物本是用来供养生命的,而不是用生命来供养的。如今世上糊涂的人,多损耗生命去追求外物,这便是不知轻重了。不知轻重,就会把重的当作轻的,把轻的当作重的。如果是这样,那无论做什么,没有不失败的。持这种态度做君主,就会惑乱糊涂;做臣子,就会败乱纲纪;做儿子,就会狂妄无礼。这三种情况,国家只要有其中一种,就必定不可幸免地灭亡。

【原典】

今有声于此,耳听之必慊 [1] ,已听之则使人聋,必弗听。有色于此,目视之必慊,已视之则使人盲,必弗视。有味于此,口食之必慊,已食之则使人瘖 [2] ,必弗食。是故圣人之于声色滋味也,利于性则取之,害于性则舍之,此全性之道也。世之贵富者,其于声色滋味也,多惑者。日夜求,幸而得之则遁焉。遁焉,性恶 [3] 得不伤?

【注释】

[1]慊(qiè):满足,满意。[2]瘖(yīn):哑。[3]恶(wū):安,何。

【译文】

如果有一种声音在这里,耳朵听了后必会满足,但听了就会使人耳聋,人们一定不会去听。如果有一种颜色在这里,眼睛看了必会满足,但看了就会使人眼瞎,人们一定不会看。如果有一种滋味在这里,嘴上尝过就一定满足,但吃了就会使人声哑,人们一定不会去吃。因此,圣人对于声音、颜色、滋味所持的态度是,有利于生命的就取用,有害于生命的就舍弃,这是保全生命的方法。如今世上的富贵之人,对于声音、颜色、滋味的态度大多是糊涂的。他们不分昼夜地追求这些东西,有机会得到就放纵流逸不能自禁。不能自禁,生命怎么能不受伤害呢?

【原典】

万人操弓,共射一招 [1] ,招无不中。万物章章,以害一生,生无不伤;以便一生,生无不长。故圣人之制万物也,以全其天也。天全,则神和矣,目明矣,耳聪矣,鼻臭矣,口敏矣,三百六十节皆通利矣。若此人者,不言而信,不谋而当,不虑而得;精通乎天地,神覆乎宇宙;其于物无不受也,无不裹 [2] 也,若天地然;上为天子而不骄,下为匹夫而不惛 [3] 。此之谓全德之人。

【注释】

[1]招:箭靶。[2]裹:包容。[3]惛(mèn):通“闷”,烦闷。

【译文】

一万个人拿起弓箭,共同射向一个目标,目标不可能不被射中,世间万物繁盛,如果用来伤害一个生命,生命不可能不被伤害;如果用来养育一个生命,生命就没有不长寿的。所以圣人制约万物,是用来保全天所赋予的生命的。生命得到保全,那么精神和畅,耳聪目明,鼻子灵敏,口齿伶俐,全身的筋骨也就通畅舒展了。像这样的人,不用说话就有信义,不用谋划也会得当,不用思考便有所得;他们的精神与天地相通,意识覆盖了整个宇宙;他们对于外物无不承受,无不包容,就像天地一样;这样的人,做了天子也不骄傲,做了百姓也不烦闷。这样的人,称得上是德操完美的人。

【原典】

贵富而不知道,适足以为患,不如贫贱。贫贱之致物也难,虽欲过之,奚由?出则以车,入则以辇,务以自佚 [1] ,命之曰“招蹶 [2] 之机”。肥肉厚酒,务以自强,命之曰“烂肠之食”。靡曼皓齿 [3] ,郑卫之音,务以自乐,命之曰“伐性之斧”。三患者,贵富之所致也。故古之人有不肯贵富者矣,由重生故也;非夸以名也,为其实也。则此论之不可不察也。

【注释】

[1]佚(yì):通“逸”,逸乐。[2]蹶(jué):足病。[3]靡曼皓齿:指美色。靡曼,指肌肤细腻。

【译文】

富贵但却不通晓养生之道,就会招致祸患,与其这样,还不如贫贱。贫贱的人获得外物很艰难,即使想要过分沉迷于物质享受之中,又从何而来呢?出门乘车,进门坐辇,只追求自身的安逸舒畅,这样的车辇就叫作“招致脚病的机具”。肥美的肉,醇香的酒,极力勉强自己吃喝,企图用此来强健身体,这种酒肉可以称作“腐烂肠子的食物”。贪恋美色,陶醉于淫靡之音,只为自己尽情享乐,这种美色、音乐应该叫作“伐乱心性的利斧”。这三种祸患都是富贵安逸招致而来的。所以古人有的不肯招致富贵,这是重视生命的缘故;并不是以轻视富贵钓、取虚名来夸耀自己,而确实是为了养生的目的。既然这样,那么以上这些道理是不可不明察的。

重己

【原典】

三曰:

[1] ,至巧也。人不爱倕 [2] 之指,而爱己之指,有之利故也。人不爱昆山之玉、江汉之珠,而爱己之一苍璧小玑 [3] ,有之利故也。今吾生之为我有,而利我亦大矣。论其贵贱,爵为天子,不足以比焉;论其轻重,富有天下,不可以易之;论其安危,一曙 [4] 失之,终身不复得。此三者 [5] ,有道者之所慎也。

【注释】

[1]倕(chuí):传说中的巧匠。[2]之:通“其”。[3]苍璧小玑:苍璧,为石多玉少的玉石。小玑,是小而不圆的珍珠。[4]一曙:一旦。[5]三者:指贵贱、轻重、安危之理。

【译文】

第三:

倕是最巧的工匠。可人们不爱惜他的手指,却爱惜自己的手指,这是因为自己的手指对自己有利。人们不爱惜昆山的美玉,江汉的夜明珠,却爱惜自己的一颗劣质玉石,一颗小而不圆的珍珠,这是玉石和珍珠属于自己且对自己有利的缘故。现在我的生命由我支配,而带给我的利益也是极大的。就生命的贵贱而论,即使贵为天子,也不足以同它相比;就生命轻重而言,即使富有天下,也不能同它交换;就生命的安危而论,一旦失去就永远都无法再得到。这三个方面,正是有道之人所谨慎对待的。

【原典】

有慎之而反害之者,不达乎性命之情也。不达乎性命之情,慎之何益?是师 [1] 者之爱子也,不免乎枕之以糠;是聋者之养婴儿也,方雷而窥之于堂。有 [2] 殊弗知慎者?

【注释】

[1]师:即盲乐师。[2]有:通“又”。

【译文】

有的人对待生命非常谨慎小心,实际上却是在损害它,这是不通晓生命天性的缘故。不通晓生命的天性,即使对待生命非常谨慎小心,又有什么益处呢?这正如盲人爱子,竟免不了将他枕卧在谷糠里;又如聋子养育婴儿,正当雷鸣闪电之时,却抱着他从厅堂上向外张望;这与那些不知道小心谨慎的人相比,其实际效果又有什么不同?

【原典】

夫弗知慎者,是死生存亡可不可未始有别也。未始有别者,其所谓是未尝是,其所谓非未尝非。是其所谓非,非其所谓是,此之谓大惑。若此人者,天之所祸也。以此治身,必死必殃;以此治国,必残必亡。

【译文】

不知道小心爱惜生命的人,他们对生死存亡应该与不应该从来没有辨别过。像这样的人,他们向来认为正确的却反而是错误的,他们向来认为错误的却反而是正确的。他们把错误的东西当作是正确的,把正确的东西当作是错误的,这就是糊涂。像这样的人,正是上天要降祸的对象。持这种态度修身,必定使自己死亡或遭殃;持这种态度治理国家,必定使国家残破或灭亡。

【原典】

夫死殃残亡,非自至也,惑召之也。寿长至常亦然。故有道者不察所召,而察其召之者,则其至不可禁矣。此论不可不熟。

【译文】

死亡或遭殃、残破或灭亡,并不是自己找上门来的,而是惑乱所招致的。长寿的到来也是如此。所以,有道之人不去考察招致的结果,而考察招致它们的原因,这样,他们所要到达的效果就没有什么可以阻止得了。这个道理不可不深知。

【原典】

使乌获 [1] 疾引牛尾,尾绝力勯 [2] ,而牛不可行,逆也。使五尺竖子引其棬 [3] ,而牛恣所以之,顺也。世之人主贵人,无贤不肖,莫不欲长生久视,而日逆其生,欲之何益?凡生之长也,顺之也;使生不顺者,欲也。故圣人必先适欲。

【注释】

[1]乌获:战国时期的大力士。[2]勯(dān):同“殚”,尽,绝。[3]棬(quān):同“桊”,牛鼻环。

【译文】

假使叫古代的大力士乌获用力拽牛尾,即使把力气用尽,把牛尾拽断,但是牛还是不肯走,这是违背了牛的习性的缘故。如果叫一个小孩牵着牛鼻环,牛就会任他拉到哪里,这是顺应了牛的习性的缘故。世间的君主、贵人,不论愚贤,没有不想长寿的,但是他们每日都在做违背生命天性的事,即使想要长寿,又怎能达到呢?大凡生命长久都是顺着它天性的缘故;使生命不顺的是欲望。所以圣人一定要先节制欲望,使之适度。

【原典】

室大则多阴,台高则多阳;多阴则蹷 [1] ,多阳则痿 [2] 。此阴阳不适之患也。是故先王不处大室,不为高台,味不众珍,衣不惮 [3] 热。惮热则理塞,理塞则气不达;味众珍则胃充,胃充则中大鞔 [4] ,中大鞔而气不达。以此长生可得乎?昔先圣王之为苑囿园池也,足以观望劳形而已矣;其为宫室台榭也,足以辟燥湿而已矣 [5] ;其为舆马衣裘也,足以逸身暖骸而已矣;其为饮食酏醴 [6] 也,足以适味充虚而已矣;其为声色音乐也,足以安性自娱而已矣。五者,圣王之所以养性也,非好俭而恶费也,节乎性也。

【注释】

[1]蹷(jué):同“蹶”,此处指一种手足逆冷的病症。[2]痿(wěi):一种肢体萎缩或失去机能的病症。[3]惮(dǎn):通“亶”,实在,诚然。[4]鞔(mèn):通“懑”,闷胀。[5]辟:同“避”。[6]酏醴(yílǐ):用黍粥酿成的甜酒。一说指酒浆。

【译文】

房屋过大,阴气就会过盛;台过高,阳气就会过盛。阴气过盛就会引发脚部疾病,阳气过盛就会引发痿病。这是阴阳不适度带来的祸患。因此,古代帝王不住大房,不筑高台,饮食不求丰盛珍异,衣服不求过分暖和。衣服过分暖和,经脉就会被阻塞,经脉阻塞气就会不顺畅;饮食丰盛珍异胃就会过满,胃过满胸腹就会闷胀,胸腹闷胀气就会不顺畅。在这种状态下求长生,能行吗?以前的圣王建造园林、池塘,规模足够用来游览、活动就可以了;他们修筑宫室台榭,大小高低只要足以避开干燥和潮湿就可以了;他们制作车马衣裘,只要足以安身暖体就可以了;他们置备饮食酒浆,只要足以可口,吃饱肚子就可以了;他们欣赏音乐歌舞,只要使自己性情安乐就行了。这五个方面是圣王用来养生的。他们之所以要这样,并不是喜好节俭,厌恶糜费,而是为了调节性情使之适度啊。

贵公

【原典】

四曰:

昔先圣王之治天下也,必先公。公则天下平矣。平得于公。尝试观于上志 [1] ,有得天下者众矣,其得之以公,其失之必以偏。凡主之立也,生于公。故《鸿范》 [2] 曰:“无偏无党,王道荡荡。无偏无颇,遵王之义。无或作好,遵王之道。无或作恶,遵王之路。”

【注释】

[1]上志:古记,指古代典籍。[2]《鸿范》:《尚书》中的一篇。

【译文】

第四:

以前圣王治理天下,一定把公正无私放在首位。做到公正无私,天下自然就安定了。天下获得安定是由于公正无私所获得的。试着考察一下古代的记载,能够得到天下的人很多,他们能这样是凭借公正的原因,相对地,他们失去天下是出于有失偏颇。凡是君主地位的确立,都是出于公正无私。所以《鸿范》中说:“不要偏私,不要结党,王道多么平坦宽阔;不要偏私,不要倾侧,遵循先王的法则;不要施行小恩小惠,遵循先王的正道;不要胡作非为,遵循先王的正路。”

【原典】

天下,非一人之天下也,天下之天下也。阴阳之和,不长一类;甘露时雨,不私一物;万民之主,不阿一人。

【译文】

天下,不是某一个人的天下,而是天下人的天下。阴阳调和,不止长养某一种物类;甘露时雨,不偏私某一种生物。万民之主,不偏袒某一个人。

【原典】

伯禽 [1] 将行,请所以治鲁。周公 [2] 曰:“利而勿利 [3] 也。”

【注释】

[1]伯禽:周公之子。[2]周公:姓姬,名旦,武王之弟,成王之叔,辅助成王。[3]利:前一“利”为施利,后一“利”为谋利。

【译文】

伯禽将去鲁国,临行前请示治理鲁国的方法。周公说:“施利给百姓而不要谋取私利。”

【原典】

[1] 人有遗弓者,而不肯索,曰:“荆人遗之,荆人得之,又何索焉?”孔子闻之曰:“去其‘荆’而可矣。”老聃 [2] 闻之曰:“去其‘人’而可矣。”故老聃则至公矣。

【注释】

[1]荆:古代楚国的别称。[2]老聃(dān):即老子。

【译文】

有个楚国人将弓丢失了,却不肯去寻找,他说:“楚国人丢失了它,反正还被楚国人捡到,又何必寻找呢?”孔子听到这件事,说:“他的话中去掉‘楚国’二字就好了。”老子听到后说:“再去掉‘人’字就好了。”像老子这样的人,可以称得上是达到公的最高境界了。

【原典】

天地大矣,生而弗子,成而弗有,万物皆被其泽,得其利,而莫知其所由始。此三皇五帝之德也。

【译文】

天地是多么伟大啊,生育了人民却不把他们作为自己的子孙,哺育了万物却不将它们据为己有。万物都蒙受它的润泽,得到它的厚恩,然而却没有哪一个知道这些是从哪里来的。这也正是三皇五帝的品德啊。

【原典】

管仲有病,桓公往问之,曰:“仲父之病矣。渍 [1] 甚,国人弗讳,寡人将谁属 [2] 国?”管仲对曰:“昔者臣尽力竭智,犹未足以知之也;今病在于朝夕之中,臣奚能言?”桓公曰:“此大事也,愿仲父之教寡人也。”管仲敬诺,曰:“公谁欲相?”公曰:“鲍叔牙可乎?”管仲对曰:“不可。夷吾善鲍叔牙。鲍叔牙之为人也,清廉洁直;视不己若者,不比于人;一闻人之过,终身不忘。”“勿已,则隰朋 [3] 其可乎?”“隰朋之为人也,上志而下求,丑 [4] 不若黄帝,而哀不己若者。其于国也,有不闻也;其于物也,有不知也;其于人也,有不见也。勿已乎,则隰朋可也。”

【注释】

[1]渍:病。[2]属(zhǔ):托付。[3]隰朋:春秋时齐国大夫。[4]丑:意动用法,以……为羞耻。

【译文】

管仲生病了,齐桓公前去探问他的病情,说:“您的病相当严重了。万一病情危急,发生国人无法避讳的事,我将把国家托付给谁呢?”管仲回答说:“以前我竭尽所能尽心尽力思考,都不能知道可以选谁,如今有病而且危在旦夕,又怎么能谈论它呢?”桓公说:“这是大事啊,希望您能教导我。”管仲恭敬地答应了,说:“您打算拜谁为国相?”桓公说:“鲍叔牙可以吗?”管仲回答说:“不行。我非常了解鲍叔牙。鲍叔牙的为人,清白廉正;他看到比不上自己的人,就不跟这些人打交道;一旦听说别人的过失,便终生不忘。”桓公问:“不得已的话,那么隰朋可以吗?”管仲回答说:“隰朋的为人,既能记识上世贤人而效法他们,又能不耻下问。自愧其德不如黄帝,又怜惜不如自己的人。他对于国政,不该管的就不去打听;他对于事务,不需要了解的就不去过问,他对于别人,无关大节的就装作没看见。不得已的话,那么隰朋还行。”

【原典】

夫相,大官也。处大官者,不欲小察,不欲小智,故曰:大匠不斫,大庖不豆 [1] ,大勇不斗,大兵不寇。

【注释】

[1]豆:古代摆设祭祀用的食器。此处为名词动用。

【译文】

国相,是一种很高的官职。居于高位的人,不要在小处苛求,不要耍小聪明。所以说,技艺高超的木匠不去亲自动手砍削,手艺高超的厨师不去亲自排列食器,大勇之人不去亲自参加格斗,正义之师不去从事寇贼做的事。

【原典】

桓公行公去私恶,用管子而为五伯 [1] 长;行私阿所爱,用竖刀 [2] 而虫出于户。

【注释】

[1]五伯(bà):即五霸。通行的说法,五霸指齐桓公、晋文公、秦穆公、宋襄公、楚庄王,此书《当染》等篇将齐桓、晋文、楚庄、吴阖闾、越勾践称作春秋五霸。[2]竖刀(diāo):即竖刁,齐桓公的近侍。

【译文】

桓公行事公正,排除私仇,起用管仲而成为五霸之首;后来他行了偏私,庇护所爱,任用竖刁而导致死后国家大乱,尸体不得安葬,尸虫爬满室内外。

【原典】

人之少也愚,其长也智。故智而用私,不若愚而用公。日醉而饰 [1] 服,私利而立公,贪戾而求王,舜弗能为。

【注释】

[1]饰:通“饬(chì)”,整顿。

【译文】

人在年少时愚昧,长大了就变得聪明了。如果聪明而用私,不如愚昧而行公。天天醉醺醺的却要整饬丧纪,有私利之心却要谋取公正,贪婪残暴却要称王天下,即使像虞舜这样的首领也无法做到。 iXmrJFFcOsslMZDinQfF9A/fed+prsKACUly18S8De7pn5lKMosBfKi236K9Oqd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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