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荷心里想着,掀开被子下床,王大嫂看着女儿,想要再叮嘱几句却不知道该怎么说,只能硬着心肠,把小荷往外一推。
小荷被媒婆带出门的时候,想回头看看,大门却在身后关上,隐约能听到有哭声在门后响起。
“你娘这是不晓得王府是什么地方,才会这样。”媒婆撇了撇嘴,很不屑地说着。
“婶婶,王府是什么样子的?”这村里也有两家地主,王大送猪肉的时候曾带小荷进去过,房子都是青砖砌的,还有长工,厨房里的事情,听说都是下人做的。
“王府啊,那可不是这村里的地主家,里面规矩大着呢,你进去了也不是立即就能服侍主人的,有嬷嬷教规矩,这规矩可是要学上好几个月的,然后才能去做粗使,等以后有主人看上了,分了房头,才能和家人通信。”媒婆的话让小荷皱眉:“学规矩都要学上好几个月,那得多少银子啊?”
“你要晓得,这王爷是皇上的堂叔,皇家宗室,这刚买进来的,那能立即就去伺候主人。”说着媒婆压低了声音:“我觉得吧,你这样的,要是被王爷的妾室看中,挑去随身服侍,那也就是烧了高香了。”
“那,服侍王爷王妃的,都是些什么人?”小荷越发好奇了,媒婆嗤笑:“你还想服侍王爷王妃呢,那些可都是些人精子,放出来啊,有的是高门大户想聘回去做媳妇的,一个个长的就更不用说了。”
这么看来,在王府里面,不光要学规矩,还要会看人,小荷似懂非懂地点头,媒婆已经带着她坐上了车,车里除了小荷和媒婆之外,还另外有三个差不多年龄的姑娘,媒婆吩咐了一声,马车夫也就赶着马车往城里走。
小荷掀起帘子往外看,尘土飞扬,小荷看不到景色,而此时她的心中也只有这样的念头,好好地在王府里服侍,等爹爹的腿好了,攒够了银子就能来赎自己。
傍晚时分马车才进了城,城里的路竟然都是那么大的青石板铺的,两边的铺子里卖的东西,似乎也比镇上那些店铺里卖的东西要多很多,小荷透过车帘好奇地看着外面,另外三个姑娘也想往外看,媒婆已经咳嗽一声:“你们都是要进王府里伺候的,这些事可不许做,把帘子放下吧。”
原来连偷看街上情形都不能,小荷恋恋不舍地把车帘放下,马车已经拐进一条小巷,在一座宅子外面停下来。
媒婆让姑娘们在车上等着,自己就下车去敲门。小荷压低了声音问姑娘们:“你们都是哪个村的?”
“是哪个村的又有什么用,横竖现在,都是要进王府伺候的。”一直坐在角落里的一个小姑娘开口就是这么一句。这要是在村里,小荷就要反唇相讥了,但现在是在外面,小荷只是哦了一声就继续等着。
媒婆已经掀起帘子:“都说好了,你们下来吧。”四个小姑娘走下车,小荷是最后一个下车的,她抬头看向眼前的这座宅子,这就是王府?自己以后就要在这里生活了?
“别看了,这不是王府,是王妃身边嬷嬷的住处。”媒婆的话引起姑娘们的惊叹,王妃身边伺候的人都住这么好的地方啊?
媒婆撇了撇嘴,这些小丫头们,等见了王府的这些富贵,就没有一个后悔被卖进王府的,就算之前哭天喊地的人都如此。
不过这话媒婆没有说出来,只是带着小姑娘们走进宅子,一个面白无须的太监已经等在门内,见媒婆进来就道:“吴嫂嫂,辛苦了,我们姑姑可是等了你好几天了。”
“王府要的丫鬟,别说以后只怕能去伺候王爷王妃,就算是个做粗使的,也要机灵聪明漂亮的,我这几天腿都跑细了,好容易凑了四个。”媒婆自然要先邀下功,那太监也明白媒婆的意思,只是呵呵一笑,小荷经过太监身边,不由好奇地看了眼,这看着是个男人,可是脸上都有皱纹了,怎么还没有胡须?
媒婆已经戳小荷一下,小荷急忙低头,那太监眼中闪过一丝阴霾,面上却依旧笑嘻嘻,带着她们走进屋里。
傍晚时分农家都要借点太阳光,总要等到黑透了才点灯,这屋里却已经点上了灯,那蜡烛也比小荷看过的蜡烛粗,一个中年美妇懒洋洋地靠在榻上,身后有四五个丫鬟垂手侍立。
至于这屋内的摆设,小荷是不懂都有些什么,只觉得一样样都那么好看。走在小荷前面的几个小姑娘,有人已经忍不住惊叹,那美妇身边的丫鬟已经往那小姑娘身上看去,小姑娘吓得急忙用手把嘴捂住。
媒婆示意四个小姑娘一字站好,这才走到美妇跟前:“姑姑好,这四个姑娘,我的腿都差点跑细了,才找到这么四个。”
“这四个丫头,看起来都不怎么样。”美妇也没抬头,只缓缓地说了这么一句,媒婆晓得都是那个发出惊呼的小姑娘的错,急忙对美妇道:“姑姑,您瞧,这不都是些乡下孩子,不然怎么还要劳您老人家调教调教?”
“这才几天没见,怎么这嘴是越来越伶俐了。”美妇这才直起身子,抬眼望向这四个小姑娘,众人都有些紧张起来,各自站好,唯有小荷还什么都不知道,只是看着屋内摆设,不由眼就和那美妇对视。
那美妇一双杏眼含笑,遇到小荷的眼,眼中不由带上几分讶异,小荷不由好奇,竟忘了要收回眼,还是媒婆在那咳嗽一声,小荷才急忙低头。
美妇已经指着小荷对媒婆道:“这个孩子,有点意思。”
“都是在那村里野大的,还劳烦姑姑费心。”媒婆一心想要做成这桩生意,自然对那美妇多有吹捧,美妇微微应了一声,就对那边的太监道:“进忠,你看这几个孩子可还好?”
“只要姑姑喜欢,就留下吧,不过方才也说了,这几个孩子都是村里野大的,总要仔细教过了,才好送去做活,免得冲撞了王妃,到时候就吃挂落。”这么大的排场,竟然还担心冲撞了王妃吃挂落,这王府,就是这样规矩森严吗?小荷想着就想悄悄抬头看人,这一回对上的是进忠的眼,小荷只觉得进忠的眼很阴森,急忙低头不敢再抬头。
“既如此,就留下吧,先把她们送去好好地教教规矩,梳洗干净了再带去见人。”美妇点头,媒婆松了一口气,忙对美妇道:“姑姑,您要晓得,我往王府送丫鬟,也不是一遭两遭了,那不能调教的人,怎么敢送进来呢。”
美妇没有说话,她身后已经走出一个丫鬟,示意媒婆带了人跟自己出去,等她们都出去了,美妇才对太监道:“进忠,方才我见你似乎有些不悦。”
“不过是这几个新来的孩子里面,有一个似乎不大守规矩,我替姑姑烦心呢。”进忠的话换来美妇的一瞥:“在我面前你也这样说话,是谁惹你烦心,你说出来,不留就是了。”
“若不留在王府,难免就觉得轻易放过了,我这心里更不快呢。”进忠故意长吁短叹,美妇已经笑了:“我晓得了,是不是方才那个有双大眼睛,长的极其出挑的孩子,这孩子我看着好,王妃也喜欢这样长相的,因此才留下了,怎么就不合了你的意?”
“不过是各人的缘法,姑姑既然喜欢,那我也只能由姑姑去。”美妇听了这话笑的更开怀了:“你们啊,就是这样,几句话要在心里颠倒三四个过子,罢了,这丫头,等再教教她规矩,就送到世子那边去,世子那边的奶嬷嬷不是说了,世子体弱,要几个伶俐些的丫鬟伺候,可是王妃那边,你也是晓得的,送去的丫鬟,都是要听王妃话的。”
宁王府的世子是先头王妃所生,还没满月,先头王妃就薨了,现在的王妃是宁王续娶的,过门刚一年就生了二王子,二王子从小聪明伶俐,颇得宁王宠爱,虽说按了祖制,宁王请封了世子,但既然人有偏心,难免就让王妃生出点别的心肠来。
因此王妃借口世子体弱,只让世子在王府僻静地方住着,除了年节能到前面请安,轻易见不到宁王的面。而二王子却跟在宁王身边,从开蒙到现在,都是宁王亲自教导。
也因此下面的下人们,难免也分了派别,对世子多是表面工夫。至于如美妇和进忠这些能近身侍奉王妃的,就更清楚现在在王府之中,王妃才说了算。
但这还有个说头,若是世子能熬到宁王去世,甚至于不用等到宁王去世,只要能成了亲生了世孙,那王妃就是一点指望都没有。这自然不能对世子太过不恭。
但若世子熬不到成亲生子,或者因对世子太恭敬触怒了王妃,那就是眼前的灾祸到了,因此他们小心翼翼,只能从中取巧。
这会儿进忠听了美妇的话,晓得美妇的意思,含笑道:“姑姑的意思是,把这么一个胆子大,生的好看,却没多少规矩的人送过去,到时候奶嬷嬷也说不出什么来,若她冲撞了世子,岂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