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云姐……你说什么?”
那一刻,陆晨曦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握紧这手机的,整个人毫无知觉了,定定地立在原地,心里空落落的。
这一切怎么忽然变了,她们明明说好,装作离婚,等到他把公司稳住了,再复婚……这一切,变得太快了,快到她有些接受不来。
她还没有做好真的和他离婚的准备。
“晨曦,我来不及和你解释了,你现在要是不和他离婚,你们倆可能都会完蛋,快点,让他签完字之后来找我,我们再想办法!”
“可是……”
“不说了……嘟嘟嘟——”
陆晨曦还想问一句,却只听见电话那头挂断的声音,听得出来,季修云也很急。
她没有关系,可是他不能有事……
“修丞……我爱你……我们离婚吧……”
那句“我爱你”,她也不知怎么就说出了口,她害怕,以后没有机会再说了。
后来,她才知道,原来,季清早就知道了这一切,早就有了准备,已经有把鼎丰毁了,把季修丞毁了的打算——
“如果他不能成为一颗棋子,他就会被抛弃……鼎丰创投和他,可能都会被他毁了,修丞可能会在监狱里度过他的余生。”
“怎么会!修丞不是他……”
“这个世界上只有两种人,忤逆他的,和顺从他的……他为了保护你,一定会选择心甘情愿去坐牢,所以……这样做是保护你们最好的办法!”
“可是……为什么……”
陆晨曦想不通,到底是有什么仇什么怨,父子俩要这个样子!虎毒都不食子啊!
“我爸他……呵,我曾经以为我很了解他……可是直到现在,我才发现,我从来没有看清过他……我不知道他到底想做什么,但我现在至少很清楚,他在做什么!”
“什……什么……”
“他在破坏,毁坏一切他看不顺眼的事,和人!”
“那……我……我该怎么办?”
“晨曦,趁他还没对你下手,赶紧先找一个避风港!”
“避风港?”
“你有的……”
风,再次拂过心田。
“晨曦,上车了!”
陆晨曦从回忆中惊醒,然后扯出一个大大的微笑。
“来了。”
她既然也欠他这么多了,不如就这样补偿吧,这样,算是补偿了吧?
对于骗他这件事,陆晨曦一直耿耿于怀,以至于一直都不太敢对他坦白,更不敢直面,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样的自己。
现在每每想到自己当初的虚伪的面容,她都无法正视。
“现在还早,晚上想吃什么?我去预订。”
“嗯……下雨天,想吃刨冰。”
“那是甜点,我问你正餐!”
陆晨曦撇了撇嘴,“正餐……正餐没有……不想吃正餐!”
“陆晨曦同志!”
“那好吧……就吃意面吧。”
牧长歌这才满意地笑了笑,摸了摸她的脑袋,“回去好好休息一会,待会好好奖励你!”
陆晨曦勾了勾嘴角,没有再多说什么。
他们虽然同住一个屋檐,但他们还不是什么名正言顺的夫妻,开始是因为一些事情耽搁了,后来,陆晨曦没有提这个事,牧长歌竟然也就作罢了。
而现在,他们除了一起工作一起回去,什么亲密的动作都没有过,最近的距离大概就是他抱着她吧。
他没有说破,陆晨曦更不想戳穿了,如果能一直这样持续下去,也不是不好……
“到了,下车吧。”
“好……”
轻车熟路地走进自己的房间,她换了身请便的衣服,拉开窗帘,才忽然发现窗外竟然挂着一道彩虹。
回忆瞬间涌上心头,可是她的脑海里停留的却不是牧长歌,他的音容只是一闪而过。
“哎……”她坐在床上,稍稍往后仰了仰,总觉得这一切都太真实,所以太不真实。
他们离婚了,她来到了一个没有他的城市,依旧会按时吃饭,没有彻夜无眠,有时太累了也没有想他就睡着了。
她会逐渐淡忘他吗?会的吧?
陆晨曦无数次这么问自己,却没有一次能给自己肯定的答案。
直到……
抽屉里的那个手机,震个不停。
陆晨曦顿了两秒,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又停下来,屏住呼吸,那震动声变得越发清楚。
她的神经立马紧张起来,感觉到浑身的细胞都在颤抖,陆晨曦起身,做的第一件事不是打开抽屉,而是拉上窗帘,锁上门,确认不会有人进来之后,才缓缓地走到床前。
那个锁住的柜子里……
她颤抖着双手,始终有些不敢相信,可是刚开锁,那震动声再一次响起,这一次,她深吸了口气,快速地将手机拿起来。
“喂?”
“我去,吓我一跳,还以为你不会接电话呢!”
三个月了,三个月没有听见这个声音了,陆晨曦忽然觉得心上的一颗大石就这么放了下去。
“皖皖……”她在笑,又在哭。
“晨曦……你……”倪皖皖吸了吸鼻子,只好先强硬起来,不然的话,她知道,她们可能会就这么哭下去。
“好了,好了,见了面再哭个够,算你有良心!”
陆晨曦破涕为笑,好不容易才缓过来,抹了把眼泪柔声问道:“你怎么样,没事吧?”
“有事,还能没事吗?你就这么不说一声离开三个月,一个电话就把我打发了,还不准我给你打电话,非要用这个手机……还不准没事打……你……你怎么这么狠心!”
努力将眼泪憋了回去,陆晨曦苦涩地勾了勾嘴角,“对不起……”
“好了,谁要你道歉了,我是来和你说正事的!”
她应了一声,努力将眼泪憋了回去。
“我先问你……你还回不回来?”
陆晨曦一愣,有些犹豫了,“我……我不知道……”
听到这个回答,倪皖皖差点没跳起来,“你妹的,还真没打算回来啊?就算不管季修丞,你也不管我啦?好啊,你个没心没肺的……你……”
听着听着,陆晨曦就笑出了声,心里却满是无奈与凄凉。
“皖皖……我……”
“你……你之前还那么依依不舍的,我以为你有你的无奈,所以才暂时离开的,你别现在告诉我,你是真的打算就这么放手了啊?他们……都要……”
“他们?谁?”
倪皖皖一时语塞,什么都不敢说。
“皖皖……”陆晨曦敏锐地感觉到这件事一定和季修丞有关,整个人都变得紧张起来。
“叩叩!”就在此时,门外突然传来牧长歌的声音,把陆晨曦吓得心一颤,“晨曦,你在里面做什么呢?”
“啊?我……我有些累了,想睡一会……”陆晨曦从没有发现自己这么会骗人,她现在说起谎来表情都很丰富,连语气都很配合。
她厌恶这样的自己,却时时刻刻在扮演着这样的自己。
“那好吧,你睡吧,我待会来叫你。”
“好!”
确认他离开了之后,陆晨曦轻轻咬了咬颤抖着的下唇,然后又轻声问道:“你说谁,是他吗?他怎么了!”
倪皖皖顿了顿,实在是不知道自己这样做对不对,虽然刚才打电话之前已经纠结过了,但是听到她的话之后,又开始犹豫了。
“我……”
“快说啊,我没时间了……快告诉我,怎么了……求你了,皖皖!”
“……晨曦,我不知道你知不知道这件事……不过,他们……他和夏以宣,下个星期举行婚礼,地点……在滨田路的季家大宅……”
陆晨曦呆滞了两秒,她的眉毛轻轻挑动,微微启唇,“啊?”
“你真的不知道啊?”
倪皖皖又开始后悔了。
“没……我知道……知道……”
她小声呢喃着,思绪却飘到了远方。
他们结婚的时候,那么仓促,她甚至都没有见到季清一面,可他们结婚,却是受到了他的祝福的,她们俩,起点就不一样……
何必去争呢?
“喂?晨曦,你听我说话没?”
“嗯?你说什么?”
“我说……你之前那么对我千叮咛万嘱咐的,现在我告诉你,鼎丰活过来了,季修丞也活过来了,他们都很好,所以你呢,你什么时候‘活过来’呢?”
陆晨曦沉默了半晌,扯了扯嘴角,“我啊?我一直都活着啊。”
“别给我装,我问你,你到底来不来?”
“去哪?”
“婚礼啊!”
陆晨曦一愣,没有勇气说出任何的答案。
“你!我真的是要被你气死!你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季修丞娶另一个女人?你不是说他是你这辈子最美丽的错误吗?”
倪皖皖的每一句话都像针扎一样,不停地刺痛着她的心,逼她回忆起一幕幕早已打算淹埋在心底的回忆。
“我们会长长久久一辈子!”
“我永远都不会离开你,永远都不会……”
“但那,始终是个错误,不是吗?”
倪皖皖觉得要是陆晨曦站在她面前,她或许会一巴掌打上前。
“我告诉你,不管你是放下还是没有放下,这场婚礼你都十分有必要出现!”
“为什么?”
“没有放下,你当然要来,放下了,你就来祝福他们吧,让彼此都没有任何的念想!”
“……”
“下个星期六,别忘了!”
说罢,倪皖皖便气冲冲地挂了电话,留下陆晨曦一个人在原地怔忪。
她放下了吗?显然是没有的,他呢?
好累……陆晨曦深吸了口气,有些疲倦地瘫了下来,眼皮仿佛有千斤重。
夜幕降临,季家大宅伫立在这幽黑的深夜之中,显得有些冰冰凉,在这样一个秋风萧瑟的夜晚。
“我们来了,季伯伯!”
夏以宣挽着季修丞的手臂,笑容潋滟地。
季清从书房里出来,看着他们,难得地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
“晚饭吃了吗?”
“没呢,这不是来蹭晚饭的吗!”
“哈哈,可以可以,老家伙,去让他们多准备点少夫人喜欢的菜!”
夏以宣的脸有一瞬间的僵硬,然后又笑得如开始般,“修丞哥哥……我们给季伯伯看看吧?”
她拉着他,走到了大厅里,走近季清。
“看什么啊?”
“看!”夏以宣十分炫耀地拿起两人的手,两个人的中指上那登对的戒指在这样的黑夜里还熠熠生辉。
季清一顿,看了一眼依旧面无表情的季修丞,“呵呵”地笑了起来。
“还是你厉害,还是劝的他戴了,很好。”
“嘿嘿……季伯伯你就放心吧,我以后一定会好好照顾修丞哥哥的!”
“以宣!”
一声清脆打破了这温馨的气氛,只见季修云从走廊深处走近,笑意盈盈。
“修云姐?”夏以宣的笑容有那么瞬间的僵硬。
“爸,我有个东西要给以宣,”说罢,她又有些调皮地转向季修丞,“不好意思,先拐走了!”
看着两个人离开,季清那温温的笑也渐渐收了起来,看向季修丞的时候,仿佛在看陌生人。
两人不过是对视了一眼,季修丞顿了顿,坐在了一旁,离他较近的位置。
“不管怎么样,我不希望婚礼上有任何的岔子。”
他声音不大不小,回旋在这偌大的房间之中,一字一句都烙印在他的心里。
想了很久,他的表情从平静变得略带愠色。
季修丞微微勾起了嘴角,表情却是微怒。
“我什么都可以答应你,事已至此,我只想知道一件事……”
季清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算是默许了。
“你做的这一切,是同一个原因吗?”
季清的表情瞬间有些动摇了,他引以为傲的自信在这一刻有些崩塌。
“我知道了……我明白你的意思。”季修丞低下头,起了身,“和以宣说,我在外面等她。”
季清坐在藤椅上,意味深长地看着他的背影渐行渐远。
……
房间里,季修云将门一关,脸色立即变得有些严肃。
“以宣,你在做什么?”
“我……我怎么了?”话是这么说,可是她明显的底气不足。
“你是不是忘了你三个月前怎么说的?”
“我……”
“记不起来?那我帮你记!你喜欢的人不喜欢你,你看清了这个事实,但是因为太喜欢他了,所以打算帮他,帮他和他喜欢的人,只是打算骗一下他父亲,让他暂时避一下风头!”
夏以宣的头沉得不能再低,她咬着牙,一句话没说。
“而你现在在做什么?不要以为我看不出来,你告诉我,是不是又动了心?”
夏以宣的沉默让季修云又急又气,“你!”
“修云姐……反正她也不会回来了,我……如果我能一直这样陪在修丞哥哥的身边,我觉得,我还是有希望……”
“谁说她不会回来的?”
夏以宣的脸色一变,突然地惨白,“都这么久了,听到我们结婚的消息也无动于衷,她……”
“你明知她有不能立刻回来的理由,你这是……你这是不义啊!”
眼角微红,想起这几个月,一醒来就能看到季修丞,每天都能和他一起吃饭,就算他不笑每天也能听到他的声音,这样的生活……她不止是习惯了,而且满足了,所以……
“对不起……”
“你说对不起做什么?”季修云无奈地别过头,看见她中指上的闪亮,猛地提起她的右手,“这又是在做什么?你又骗修丞什么了,才让他戴上了这个?”
“我……”
“嗯?”
“我只是告诉他,这样更真实而已,并没有骗他什么……”
“修丞他明知和你演戏,才会这样纵容你的,你不要把这个当成了他的……”
“我知道!我知道!”夏以宣红着眼推开她,眉头皱成一团,大大的眼睛满是泪珠,让人好生心疼。
“我都知道,可是有什么办法,我就是喜欢他,不管怎么样,我都……我都喜欢他,这也不是我能控制得了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