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走廊时,他便没有再继续跟着小t了,他穿过一个布满花藤的半圆形木制走廊,拐了一个弯,踩上木制楼梯,发出巨大的声响。
这条路,据说是当年季清特意为母亲所做的。季修丞的母亲是大家族的女儿,当年因为商业联姻嫁给季清。据说黑道出身的季清为了讨夫人喜欢,便修建了这条木制花藤走廊。但是好景不长,季修丞的母亲并没有享受这样的日子多少时间,便撒手人寰,就这一个不懂事的季修云和一个先天不足嗷嗷待哺的季修丞。
季修丞扶着楼梯把手上楼时在想,倘若母亲在世,知道她的丈夫把逼迫儿女当成享受会是怎么样的态度。会不会心疼,会不会气愤?
即便他在脑海里演变了诸多他幻想的场景,但离世的人最终也不能起死复生。那些不过是他,一厢情愿。
他走到自己的房间里,打开上锁的柜子,拿出那个母亲给他的盒子。他还是没有打开她,他隐隐约约觉得这里面的东西如果真的打开了,对于目前还尚有框架的季家来说,只能是支离破碎了。
“笃笃笃。”身后传来敲门声,他扭头望去,白发苍苍面色红润的老管家正冲着他和蔼地笑。他也随即笑起来。倘若说,母亲是他对于这个家的留念,那么老管家应当是在他为数不长的童年岁月里的快乐的阳光。
“小少爷,去看看老爷吧!”其实老管家还是听了季清的命令过来招他过去,但是这话从他口中说出来的时候,这话里话外的感觉便削去了大量的锋芒,甚是还能模模糊糊地感觉到一些亲情。
季修丞冲他点点头,将木盒拿起又放下,两人擦肩而过时,老管家突然声音压低,“孩子,不要和老爷死扛。你要记着,你的爱人还在等你回去。更别忘了,这栋大楼里还有一个人虎视眈眈地盯着少夫人这个位置。”
经过老管家这么一提醒,季修丞突然想起来,纪智妍还住在这里。他伸手摸了摸手上的那颗戒指,老管家眼眸一垂,便看到了那颗戴在他无名指上的戒指。
呼吸声一滞,缓慢沉重地叹了口气,“你还是将这戒指摘下吧,不要再给陆小姐带去更多的麻烦了!”
季修丞点头,将手上的戒指摘下,放在嘴边亲吻了一下,才细心地放在大衣内衬里胸口的袋子里,轻轻拍了拍,才跟着老管家往那个讳莫如深的地方走去。
老管家推开木制厚重的大门,对着坐在里头的季清微微弯了弯腰,“老爷,小少爷过来了……”
“嗯,让他进来吧!”季清挥了挥手,让站在书桌上的小t退下去。
季修丞进门的时候,恰好与小t擦肩而过。她抬起头看他,细长的眉眼里一闪而过的是不满和怨愤。可季修丞没看清,他也没有那么多心思放在这么一个小喽罗身上。
“终于舍得回来了?”季清抬起头扫了他一眼,眼神古井无波,似乎他回来是他预料之中的事情。
季修丞没有回答,只是用大拇指倒指了指出去的小t,“她还好用吧?”唇边挂着浅淡的笑意,可在季清的眼里只觉得刺眼的很。
他眯了眯眼,语气冷冽,“你什么意思?”
“父亲,不是心知肚明的吗?又何必明知故问呢?”季修丞挑眉,眉宇间隐隐约约有种嘲讽的意味。
“荒唐!”季清猛地一拍桌子,粗糙布满掌纹的手掌迅速泛红。他看着他,眼眶被气的发红,表情狰狞。但很快,他就收拾好了自己的情绪。季修丞心里暗自感叹,原本以为还可以多看一下他的变脸呢,最起码比盯着一张永远不变的扑克脸要好吧。
从自己拍下那一掌开始,季清就知道季修丞意欲何为——他在试探自己的底线。他端起放在一旁的白瓷杯,啜饮一口杯中的茶水,抬头望着他,眼眸锐利,仿佛直接看到人心。
“小子,收起那套商场上的做法。这小小伎俩,在我这儿,还没眼看!”
“是吗?”季修丞看着白瓷杯中沉沉浮浮的茶叶,收起脸上的笑容,“那么如果我说要求你把小t从鼎丰调走怎么样?”
“调走?”季清抬头看他,不说话。
“我既然已经听了你的安排,从鼎丰卸任了。那么你是不是也该同样地给予我一个回礼呢?你可别忘了,你什么都没有给我包括一个口头的承诺。”
季修丞心中已经准备好了,既然面前这个男人从来没有在乎彼此之间的血缘关系,那么他也没有必要在如此优柔寡断犹豫不决了。他决心把对面那个他喊了近三十年的男人当成商业合作上的伙伴,最终还是走到这一步。
“季修丞,你别忘了,你的病倘若不是我多年如一日地坚持治疗,你现在可能就是个死人了!”季清不能接受这个往日懦弱的孩子现在挺直腰板和自己平等平坐的现象,他还在试图用情分压倒他。
“那么,一个鼎丰够不够压我这二十多年的时光呢?”他话音未落,季修丞斩钉截铁的声音地落下来,如同利刃划开丝帛,异常坚定的声音让季清一愣。
顿时,空气安静,只有两人的呼吸声与空气相互摩擦,发出轻微的声响。季清闭了闭眼,伸手摸到桌上的白瓷杯,忽然觉得烫手,又极快地缩回来。
“那么现在,你愿意将小t撤出鼎丰咯吗?”季修丞看着季清慌乱的样子,勾唇淡淡一笑。他瞧上去得意的很,可只有他自己知道,这二十多年不为人知的憋屈和怨恨根本不是这一件事情就能抵消的。
“既然如此……”季清从善如流地将模式转换成商场博弈合作的状态,看着他,眉目清冷,“你愿意出多少价码呢?”
“父亲,你可别忘了,徐昊虽然是管理公司的一把好手,但她可不是。”季修丞笑得自信满满,没有人比他对公司的账目更清楚了。
“她当初在财政部工作的时候,财政部亏空两三百万。后来你将她提到我身边做助理,也都是白拿工资不干事,并且凭着在你这儿的崇高地位,还拿过几百万。”季修丞低头看着自己粉红圆润地指甲,漫不经心地说道:“至于现在么,听说在公司里已经是到了只手遮天的地步了。如果你还要鼎丰给你收益的话,最好还是将那姑娘撤出鼎丰吧!”
他抬头看了闷不做声的季清一眼,笑得唇边的酒窝若隐若现,“另外,倘若您真的喜欢那姑娘的话,收进房做个端茶送水暖床的小丫头也挺好的。我瞧着那姑娘看您的眼神,那可真是满满地爱意呀。”说着,自己还故意打了个冷颤,仿佛被自己恶心到了。
季清冷眼看着季修丞装模作样,端起茶水一口一口地喝着,猛然出声说道:“那你呢?接下来要干什么?”
“作为一个过人,我可以告诉你的是,想要在商场上走的更远更长,你应当听从我的建议,和纪智妍结婚!”
“您可别逗我了!”季修丞摆了摆手,“您想想看,如果我和纪智妍结婚了,那可就三婚了!您真当纪家是傻子啊,这满大街都是英年才俊,一抓一大把。她好好的一个黄花大闺女,嫁给谁都比我这个没权没钱还是个三婚的好吧!”
“季修丞!”季清当真是要被他气死了,他知道他这种妄自菲薄的语气不过是变着法子嘲讽他,却又实实在在无可奈何。
“哎……”季修丞翻着白眼应了他一声,吊儿郎当的样子让季清心里的一口气上不来下不去。
“我今个儿过来就是来和您说道说道这小t的事,您同意了就好!”说着,便挪开凳子向外走去。
凳子在木制地板上划出尖锐刺耳的响声,季清喝了一口大茶水,才将心雨缓了下来。
季修丞一推开门,就看到正在偷听的小t。见他出来了,她神色慌张,想说什么话进行辩解,却又清楚地明白不论什么话他都不会放到心里去。她此时如同一只被灯光照着的青虾,蜷缩着身子四肢僵硬,不知道该如何缓解尴尬。
“你说你怎么就取了这个名字呢?小t小t……”他俯身到她耳边,食指挑起她耳边散落的碎发,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她耳后的脖颈上。她越发僵硬地厉害,手僵硬地垂直在裤腿边上。
恍然间便听得他说,“你别不是个tomboy吧?”说着,大概自己觉得不可能,便又哈哈大笑起来。也不顾面前这个美女的脸色难看的很,转身便离开了。
剩下小t一个人神色恍然。Tomboy一般是指女同性恋中体质倾向于阳刚穿着打扮偏中性化的一方。她大概没有想到,不过一个名字竟然也能被人人身攻击。她垂在裤腿边上的手紧紧握成拳,关节青白,咬牙切齿。
美妆公司二楼甜品店,巨大的玻璃窗外远处天边堆积着厚重的云层,似乎下一秒云层便会崩塌,大雨倾盆而下。覃瑾搅拌了一下面前的咖啡杯,望着对面无人的座位,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抱歉啊,我迟到了!”陆晨曦把辞职报告交给人力部部长时,又是被拉着好一番问候。她拉开椅子坐下,对于自己的来迟感到抱歉。
“没事,人力部那个老女人在公司是出了名的废话多!”覃瑾打了个响指,招来服务员。
“请问您需要什么?”服务员将手中的菜单放在圆形小木桌上,手里拿着本子和笔,面带笑容。
“一杯Cappuccino,一份柠檬芝士,谢谢!”陆晨曦微微笑着摆摆手,示意自己点好了。服务员收好东西,微微弯腰,转身离开。
“你真的想好要走?”覃瑾喝了口咖啡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