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陔看了看邓绥苍白泛青之面,低头沉思,道:“如此说来,也不无道理。不过我倒有认识个高人,为前朝相师,深诣风水易学解梦之能。不如我暗中带绥儿前去,也好能解梦去晦。”
邓绥摇头,道:“绥儿守孝之时,断不能离府出行。叔叔难道也信那鬼神之说么?”说罢,起身朝着阴氏道:“母亲若是不信绥儿没事,便随我出门走动罢。那梦也不过是因孩儿睡得晚些,可能过于劳累。日后孩儿勤加休息,便会没事。”
阴氏怒道:“休得胡言,你深闺未出,世面未见,也便算童言无忌了。”想了想,朝着邓陔道:“二叔,绥儿既不能出门,你看看能不能将那相师请来。一来可以解梦,二来也好正正我府上风水。”
自古宅地便有风水之说,家中出丧之后,权重之位须得重新拔过。若是这绥儿守孝期间患病,便是那亡灵对其不满遭至,若想顺利圆满守孝,恐怕卧居之所必须更换。
邓陔苦笑着摇头,道:“嫂嫂有所不知,那隐世高人皆非凡人之身。纵是绥儿前去,恐人家还不一定能见。”
邓绥轻笑,道:“既是母亲不放心,那不如绥儿将那梦中所示写下,叔叔带过去请相师解梦便好啊。”
邓陔拍手笑道:“如此甚好,那相师性格奇怪,对有缘之身分文不取,无缘之人万金不断。不如依照绥儿之言,我便前去试试罢。”
邓绥起身走回书房,取了笔墨在布卷上写下梦中所示,交给邓陔。
邓陔离去,阴氏见邓绥面色无恙,精神甚是良好,稍稍放下心来。一心记挂着那噩梦之兆,依然忧心忡忡。
只等邓绥回房静休之时,阴氏便唤了下人,准备香火烛纸,前往祠堂上香祈求。
自邓训离世,这邓府便难见活灵之气。反倒是数代庸常之府的阴氏,自从阴孝和进宫之后,不断有喜报传来。一时之间,素来行事沉稳的阴氏不免有些焦虑难舒。
邓阴二府,若非亲连之系,恐不会相驳太甚。数朝以来,阴氏之人皆有攀比之心。邓氏一直为朝中政要,故而势力稳固。那阴氏之人皆因权势不如邓氏,两府之间故而疏远冷落。邓夫人身为阴氏之身,更了解阴府行事之风。
若是阴孝和在宫中立后,势必会打压邓府三子。如此一来,纵是邓氏之人一心想忠义国君臣民,恐也是不得安宁。
入夜之时,邓绥因怕阴氏担心身体,故而早早便躺在床上闭目休息。
阴氏沐浴更衣之后,在祭阁上香静坐。
忽闻院外传来一阵马匹嘶叫之声,阴氏连忙起身,朝着门外走去。
有下人来报,二老爷携客造访。
阴氏心中一急,连忙迎了出去。
出得门外,便见邓陔急步地朝着屋中走来,他的身后紧随而来一个身材清瘦童颜鹤发,道人打扮老者。
见了来人,阴氏便知那邓绥之梦断不简单。若非如此,邓陔与道人断然不会如此焦急连夜而来。
邓陔见到阴氏,紧张地咽下一口气,低声道:“嫂嫂,此人便是竹山仙道。”
阴氏连忙侧身迎见道人,躬身施礼,道:“庸妇邓阴氏,见过仙长。”
那道人通体白袍,须发洁白。眉毛长至腮边,胡须垂至胸前,可是面色红润圆滑,根本不像岁长之人。
竹山道人单手回礼,道:“夫人不必多礼,惊闻校尉府小女奇梦,本尊闻之甚是震惊,故而随邓大人前来。”
阴氏将二人引进屋中坐下,施茶之后,谨慎地看着面色凝重的竹山道人,低声道:“仙长,我府上小姐年幼无知,昨晚夜入祠堂,恐是冲撞了先祖灵位。今日一早酣睡未醒,还做了一噩梦。醒来之时,浑身盗汗。”
竹山道人手捻胡须,眉头紧锁,沉思道:“依那梦相来看,倒与那先祖灵位甚无冲突。”
想了想,凑到邓陔面前,正色轻声道:“古有唐尧做梦攀天而上,那商汤梦中见天而舔,这都是圣人君王成事之先兆。就梦相来说,必是吉不可言。”
阴氏双目圆瞪,颤声道:“如此说来我绥儿那并非不祥之梦了么?”
竹山道人点头道:“天之为先,天之为大。梦天而触者,皆为君王之命。邓小姐梦中攀天而上,见天而舔,乃是吉中之大吉啊。”
邓陔的脸上,带着兴奋的红晕,双手作揖,朝着竹山道人跪拜恶,道:“多谢仙长指点迷津,替我哥嫂解梦排忧。”
言语之间带着无比的激动,就连声音中都带着几分哽咽。
这竹山道人乃是前朝相师,并非凡人。不但能观星测相,还能解梦测兆。实乃难得一见的世外高人。
阴氏喜极而泣,拂袖掩面拭泪,朝着竹山道人跪拜致谢,并起身亲自递茶。迟疑良久,朝着竹山道人道:“仙长,庸妇还有一事相求,还望仙长施救。”
竹山道人点头,道:“邓小姐本就是罕世奇人,只要本尊能帮之事,既已在府上,定当竭尽所能。”
阴氏低声道:“小女生性固执,本该进宫之身,因府上老爷离世,她便坚持留府守孝。怎奈终日清粥素食,身体日渐消瘦。我只担心,长期下去,恐身体不支,虚弱成痨啊。”
竹山道人沉声,道:“夫人,那邓小姐身在何处?可否见上一面?”
阴氏连忙道:“这无甚不妥,仙长稍后,容我前去传唤。”
说完,也不指唤丫鬟,急步朝着厢房跑去。
邓绥正在床上闭目养神,忽闻门外传来母亲的声音,道:“绥儿,绥儿可曾睡下了?”
邓绥起身下床,行至门口,笑道:“时辰尚早,绥儿怕母亲担心,便早早躺下了。”看着阴氏面色绯红,双目之中似乎带着几分湿润,担忧地道:“母亲,府上发生何事?”
阴氏将邓绥拥入怀中,哽声道:“绥儿,果然是吉人自有天相,适才你叔叔请来的仙长解过梦,那便是大吉之相呐。”
说着,拉着邓绥的手,朝着门外走去,沉声道:“你随我去见过仙长,日后定要谨记仙长教诲。”
两人行至后厅,刚刚进屋,那竹山道人双目圆瞪,朝着邓绥发出一声惊叹。
邓绥朝着竹山道人施礼,道:“见过仙长。”
竹山道人眼中,带着无比的震惊,修长的雪白的胡须随着抖动的双唇,发出阵阵轻颤。激动地道:“借小姐骨脉一看。”
阴氏与邓陔双目圆瞪,闭住呼吸,紧张地看着竹山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