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榻 下 人

我自从担任了上一次那桩案子以后,已有多时候没有主顾上门了。为节省用度起见,就把家眷搬了来,住在事务所的后面,免得两处开销。

有一天晚上,约近十一句钟的时候,我闲着无事,将要就睡了。

我那位忠厚的司阍皮老虎,忽然口中哑哑的喊着,走了进来,一壁又向我做手势,似乎说有位主顾来找我呢!

我忙同着他走了出去,只见外室之中,有个仆役模样的人,等在那里。一见我面,就慌慌张张的说道:“先生,你就是胡大侦探么?我们家中出了人命案子了,请你快去。”

我笑着道:“你且镇静一下儿,你到底是打哪里来的?你们家中,到底出了什么案子?先来同我说个明白。”

他听了,才把自己极力镇定了,说道:“我唤王福,就在这里隔壁的周家服役。约在几分钟以前,宅中忽然起了一声枪声,仿佛是从我们小姐卧室中发出来的。我们忙赶了过去,只见房门紧紧的闭着,连呼小姐开门,小姐竟不答应,好似遭了什么意外了。我们老爷知道不妙,所以吩咐我赶快来请先生过去呢!”

我把头点了点道:“不错,我在七八分钟以前,隐约听得一声枪声,大概就是你们那里发出来的了。”随又向我那只夹金手表上望了望,接着说道:“一声枪声,大概在十点五十一分至五十二分之间。侦探家对于出事的时间,最宜注意,不可忽略啊!如今,我就同你过去吧!”说完,又向皮虎做个手势,教他好好看守门户,便同王福走了出去。

周家大约还有几个钱,住的是一所洋房,前面还有一片草地,四周打着篱笆,场面很是不错。

我一到那里,王福就对我说道:“我们小姐的卧室,是在二层楼上的右偏,正靠着先生的屋子那一边呢。”说着便引我走上楼去。

我刚一走到楼上,就见右面一间卧室的门前,围着许多人,在那里七张八嘴的闹个不了。一位五十多岁的老者,一见我和王福到来,就赶了过来,问道:“先生就是胡大侦探么?”

我忙道:“不敢,不敢!”一壁又向他请教,知道他就是这里的主人周仁卿。随又问道:“房门已经开了没有啊?”

仁卿道:“还没有,我们正在这里想法子咧!”

说的时候,已到了门边了,我一壁教众人让开一些,一壁就电灯下向门上望了望,问周仁卿道:“钥匙呢?”

仁卿道:“这个门上的锁,是由小女特配的,钥匙带在她自己的身边,别人没有法子进去呢!”

我道:“那么,府上有斧头这一类的东西么?如今总以赶快破门进去,为第一要义。关于这个案子,辨得愈速愈妙,千万不可耽搁啊!”

我这句话一说出,便有一个仆人,应着一声去了,一会儿便取了一柄锈得什么似的斧头来。我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便取来向门上劈着。

不到一刻,居然把锁具毁去,把这门打开了。我便对周仁卿道:“我同你二人进去吧!别人都教他等在门外,因为人一多,容易把案中的证据弄乱呢。”

仁卿点点头,便同我走了进去。只觉得火药之气扑鼻,室中又漆黑一片,并没有电灯。我道:“电灯的开关在哪里啊?”

仁卿也不答话,就在门旁电灯机关上一扳,室中登时亮了。我忙飞速的四下一瞧,只见床上直僵僵的躺着一个人,大概就是这位周家小姐吧!

此时,周仁卿似亦瞧见了,口中顿时惊呼了一声,赶了过去。我忙也三脚两步的奔到床边,拉着他道:“你别惊恐,事已到此,悲也无益,还是让我细细的勘察一回吧!”

他听了,叹了一声,勉力止着他的悲怀,低着头,掩着面,在床前一张椅子上坐了下来了。

我这才把床上那位周小姐,细细相了一阵。只见她的年纪,约有二十一二岁,相貌长得尚还不错。此时,恰已直僵僵的睡在那里,一些生气都没有。左鬓旁拥着一大摊的血,连枕函都染成了殷红之色,一望就知是中了枪了。照状瞧来,大概她的被杀之时,正值香梦初回之际,来不及有什么举动,就被无情的枪弹打死了呢!

我看了这种惨状,觉得毛骨悚然,也就不敢向她再看、掉过头去,对仁卿说道:“照我看来,令爱大概已遭了凶人的毒手,十有八九是没有生望了,不过你还得请个医生来瞧瞧呢!”

仁卿听了,不觉泪如雨下,也就点了点头,走出去了。

我暗想:“这件案子的范围,此时已确定了,是一件谋杀案,并不是自杀。这是照情形看来,是如此的。凶器是一柄手枪,这是就顷间所闻的枪声和死者鬓旁的伤痕而断定的如今只要在室中能觅得案中的一点证据,或一点线索,就可去找寻凶手了。并且证据不必大,线索不必多,就是稀稀的几根头发,小小的一个指印,如能做得全案的关键的,我们做侦探的得到了,就可着手了。”于是我就在室中找寻起来。

可是我手足并劳,五官并用的这么过了好一阵,竟找不到一点可以做得证据的,做得线索的,到不免暗暗地佩服这位凶手起来,想他的手脚真做的干净,我这样精明的勘察,竟得不到他一些间隙啊!

正在这个当儿,忽听得门外有一个人说道:“那面靠墙壁的地上,不是有一个柄手枪,怎么这位大侦探,在地上猫捉老鼠似的,搜寻了这么一会子,竟没有瞧见啊!”

我听了,脸上不觉一红,暗想:“这真是渐愧啊!我一心只注在头发和指印上面,竟把这重要的证据手枪忘记了。”随向靠墙的地上一望,亮晶晶的,不是一柄手枪是什么?也就取了起来,拿在手中观看一番儿。见是一柄旧式的手枪,枪房中还留着四个弹子,一个弹子已发出去了。

周家小姐就死在这一弹之下,那是毫无疑问的了,也就很郑重的把这支手枪袋了起来,便又走到窗边,拿出电筒,细细的照了几照。想:“地上我已搜寻遍了,还是在这上头用一下子心吧!”

不到一会,果然在右偏一个窗槛上,发现了许多足印,又发现窗下的漆,也有剥落之处,并且,一望而知,是新近剥落的,大概凶手就在这里上下吧。

不禁大喜欲狂,心想:“这种证据一得,破案定在目前。我如今只要再到窗下去瞧瞧,就知分晓了。”想着也就回身向室外走去。

此时周仁卿恰陪了一位医生走进来了,我匆匆对他说了几句,也就走了下来。到了窗下,取出电筒一照,倒没有什么足印,不过相距数步之外,留着一个很显明的痕迹,好似有一乘梯子,新近曾倚过在那里的。这样一来,我不觉恍然大悟,知道凶手定是由梯子上走上去的,犯了事后,仍由梯上走下,又把梯子移了开去,免得人家起疑。

这个凶手的手段,果然非常厉害,可是逃不过我的眼睛啊!随又在各处找了一找,早见有一乘梯子,倚在篱边呢!

我很得意的走回去,刚走到下面屋中,恰见仁卿亦伴了这位医生走了下来,大概已诊视完了。我还没有说什么,仁卿就很欣喜的对我说道:“胡先生,你方才弄错了,小女并没有死呢!据这位先生说,枪子不过在她的左鬓上略略擦了一下,出了一些血,受了一些微伤罢了,并没有打中呢!不过因受惊过甚,晕了过去,如今也已醒了过来,但是人还不甚清楚。这位先生已给她吃了一点药,大概静卧一会,就可好了。

我听完脸上不觉一红,一时到恧恧的说不出什么话来。可是一转念间,又从容自若了,想:“她仅仅是晕去,我说她是死了;她仅仅是被抢弹擦伤,我说她是中了枪子了,这不过进一步的说法就是了,于事实的根本上并没有什么错误啊!”

所以等待仁卿送出了医生回来,我就得得意洋洋的把所探得的事实,一五一十的都告诉了他。

仁卿听了,也不住的点头。

我又说道:“照我看来,凶手并不是真怀着行凶的目的而来的,或是行窃,也未可知。不过当他从梯子上爬进来的时候,一不小小心,忽把令爱惊醒,不免惊呼起来。他为自防计,所以不得出此下策了。周先生,你也听得令爱惊呼之声么?”

仁卿道:“有的,不过在抢声之后呢!”我不觉呆了一呆,一会儿,又得意洋洋的说道:“不错了,在科学上讲起来,枪声之传,或交呼听之传为速呢!”

正在这个当儿,王福忽搀言道:“胡先生,你方才不是讲进过梯子那桩事情么?那乘梯子,是我今天放过在那里的,因为上面有一块铅皮要掉下来了,我所以走上去把它敲牢一下子呢。”

他这句话一说,我的证据,不觉又被他根本推翻了,倒又呆了起来。心想:“凶手既不由此上下房间,又锁的紧紧的,室中我也约略查过一查,并没有半个人,那么这个凶手究何自而来,又何自而去呢?”

这样看来,谋杀一层,不成问题吧,大概是这位周小姐意图自杀了?但是又为了什么原因呢?我一壁着想,一壁也就拿出那支旧式的手枪,问他们道:“这支手枪,你们从前见过没有,也知道是什么人的?”

仁卿摇摇头说:“不知道。”

王福倒朝那支抢,细细相了一会,才说道:“这支抢倒有点相熟,好像是林少爷的呢!”

我忙问道:“哪一位林少爷?”

王福道:“就是住在极生路那位林雪生少爷。他光复的时候,曾充过保安团中的队长,所以有这支手枪,我从前曾在他那里服役过,常常见他把玩这支手枪呢。”

我道:“他和这里认识么?”

王福道:“怎么不认识,他还是小姐一个要好朋友呢!不过近来有好几天不来了,听说是彼此口角过了。”

仁卿听到这里,狠狠的瞅了王福一眼,道:“这些事没有什么关系的,要你混说什么,还不和我滚下去么?”吓得王福诺诺连声而退。

可是,我心中登时又立下了一个理论了,想周小姐和那姓林的关系,大概是很密切的,或已订下了婚约,也未可知。如今忽又有些意见不合,不免口角起来。今天或者和那林的不知又在什么地方遇见了,那姓林的就向她恐吓说:“你如果这样的和我闹意见,定拿手枪结果你的性命。”

周小姐为将来自卫计,乃想出一个法子,把他那支枪骗了回来了。后来睡梦之中,忽又想起了日间口角的那回事,不觉动了自杀之念,就糊里糊涂上午在枕边取出枪来自尽。这个时候,人也醒了过来,不觉惊呼了一声,把枪掷去,人又登时晕了过去了。

我把这种意思,反反复复的想了一阵,觉得到还不错,便想走上楼去,把周小姐的近侍盘问,用来证实我这种理论。刚要行时,只听得楼上喊了起来道:“呀!有一个人从小姐的塌下钻了出来了。”

我忙同仁卿奔上楼去,只见一个衣服很华丽的少年,已被许多人捉住了。

仁卿一见,就奔去重重的打了他几下耳光,厉声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怎么半夜三更,躲在人家的塌下啊!方才放枪,不也就是你么?”

少年忙用手捧着脸,哀声道:“你别打我,我对你说就是了。我叫蔡伯当,本地人,我看中了这里的这位小姐,已不知有好多时候了,可是总没有法子下手。今天偶然打这里经过,忽然看见有一乘梯子,靠在楼窗上,想这位小姐的卧室,我是打听过知道的,不就是有梯子靠在上面那一间么!我如今乘无人看见的时候,爬了上去,躲到夜深人静的时候不是就有机会可图么?一时心中糊涂了一下子,真的爬上来了。后来在塌下躲了一阵,倒又懊悔起来,想此事如果一弄穿,不是要身败名裂么?并且强奸室女,也不是我们这班人所应做的呢!可是偷偷出来一瞧,梯子早已撤去,门又锁的紧紧的,没有法子下去了,也只得耐着心肠,仍旧躲在塌下。好容易到了将近十一句钟的时候,实在不能再忍耐下去了便偷偷的走了出来。谁知这位小姐,刚从梦中醒来,一见我面,便惊呼起来。我不觉心中一急,就朝她放了一枪。”

我问道:“这支抢是哪里来的?是你自己的么?”

蔡伯当道:“这是我朋友林雪生借给我的,因为我常在外面走走,情敌太多了,所以不得不把它带在身边,防备一下子呢!”

我又问道:“你放了枪后,又怎么样呢?”

蔡伯当道:“那时我知道事情不妙,不知不觉的,把手枪落在地上,忙又在老地方躲了进去。一会儿,你又进来了,在室中四下的乱寻,我心中急得什么似的,想这一次总要被你找着了,这可是怎么好啊?谁知你只是在四下乱嗅,并不向塌下望望,我倒又暗笑起来,想这位侦探,竟如此的粗心啊,这是我的幸运了。”

我听到这里,脸上登时红了起来,大众又扑嗤的向我一笑,我更觉得难为情了。

此时又听他接着说道:“后来你虽走下去了,房中接连的没有断过人,我竟没有逃走的机会,直至现在,冒险一试,谁知竟被你们捉住了。如今既然落在你们的手中,或斩或剐,听凭你们办理吧,我也没得话说了。”

仁卿听完,默默的想了一阵,叹道:“咳!好个大胆的恶少,竟然敢如此胡行么?本该把你送官重办的,不过法律上的制裁是有限的,还是放你回去,好好儿受一阵良心上的裁判吧。”又厉声斥道:“还不和我快滚,站在这里做什么啊!”吓得蔡伯当忙抱头鼠窜而去。

我知道没有什么事情了,也就辞了出来。

仁卿到好好的向我谢了几句,并送我一笔钱,我倒觉得却之不恭,受之有愧呢!

载《侦探世界》第二期 BvWuUgKbPlJ76M078KXgy3rrvLjTWGhiaJ9qcf8X08VOPfWSiqKoS339Cslo1q8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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