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渐忽然将双手架在桌上,掩面沉思了一会儿,说道:“罗支,那个案子判了吗?”
罗奇摇摇头说:“还没呢,不过我们公安这边预审阶段早就已经结束,案子已经转交到市检察院,就等检察院向法院提起公诉了。”
罗奇见苏渐的手还是掩着面颊不说话,像是有什么心事似的,就问道:“那个案子不就是按照你的分析才完美收宫的吗?你难道还觉得不够?”
苏渐严肃地问道:“案子审得顺利吗?”
罗奇瞪着眼睛说道:“很顺利呀,那个画家交代得很清楚,所有细节都没有问题,凶手肯定是莱特,莱特患有强迫症,他在对模特创作的时候,有强烈的杀人分尸欲望,和他的画风一样。我看呀,不会有问题,接下来是检察院的事了,我们可以歇一歇咯。”
苏渐沉默了一阵子,忽然说:“罗支,最近我有一些新的想法了,这个案子好像还存在一些问题。”
罗奇不解地问道:“什么问题?”
苏渐认真地说:“我也觉得,莱特是杀人凶手不会有错,可莱特做这行都十几二十年了,为何在这个时候突然才动了杀意?当初我本来想单独去审问一下莱特的,可是……”
罗奇知道苏渐想说的是,可是他后来被强制病休,回到了老家,当初的那个想法也就被搁置了。
柯曼这时惊讶地说道:“我看过专访,是洪主编亲自写的报道,那个画家对作案过程供认不讳,你现在却说凶手的背后可能还有一个人?”
苏渐不置可否地说道:“我只是说可能,关于这点,我还没有完全想成熟。这几天我在写《损伤的行为分析》这个稿子的时候,我对这个案子进行了一些反思,发现画家的作案行为过于突然,感觉怎么就少了那么一部分东西,好像一部车子少了火花塞,引擎没办法启动那样,当时这个想法一闪而过,可是又没有足够的依据支持。”
罗奇目光炯炯地望着眼前的苏渐,他心想,他本来是找苏渐探讨林建松案子的,可眼下苏渐却说已经移送检察院的画家莱特杀人案可能还存在另外一名同案犯。
罗奇沉思,画家杀人案那是经过专业的预审部门审理过的,他也和预审支队长讨论过,人家对这个案子可是竖了大拇指的,不管是物证,还是画家的供述,几乎就是完美无缺,案子现在已经移送检察院,那不是说想撤就撤得回的。
罗奇感到心里有些烦躁,不过他还是耐心地说:“苏渐,案子已经去了检察院,泼出去的水一时难以收回,回头我们再研究研究,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些新的补充证据。”
苏渐若无其事地说:“没什么,可能是我最近的想法多了些,也有可能是受了萧永丰医生的影响。”
罗奇歪着脑袋问道:“萧永丰医生?”
苏渐微微点头道:“是呀,就是你请来帮我看病的第七医院院长萧永丰医生嘛。”
罗奇笑道:“我哪有那么大的面子呀,萧永丰医生是刘副局长请过来的,我只是照章办事,派了个驾驶员而已,对了,萧永丰医生怎么样?”
苏渐将身子前后晃了晃说:“除了不让我回单位去,什么都好。”
罗奇却说:“依我看,不让你回单位,那主要是刘副局长的意思,你上回那件事影响大了些。”
苏渐舒了一口气说:“是呀,都是我自己不好,不能责怪萧永丰医生,人家也有自己的职业操守。”
苏渐又将罗奇的茶杯添水,然后说:“萧永丰医生就像是你的父亲,来了之后就唠叨个没完,也许一个人年纪大了,经历丰富了,就喜欢跟人唠叨。最有意思的是,他经常和我谈论人生呀命运呀什么的,他说那些社会上的那些弱者处于食物链的底端,随时都有可能成为牺牲品,就像螳螂捕蝉,蝉永远不知道螳螂会在什么时候突然出击。我虽然不太赞同他坚持的这种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可是想想他的话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那些女生死在了画家莱特的刻刀下,不都是自己太弱太没有防备了吗?无法逃脱命运的羁绊。”
柯曼插了一句说:“这个萧永丰医生倒像是位哲学家,改天我也去采访一下他。”
罗奇叹气道:“苏渐,看来你真的想多了,试着让想法静下来,别光着务虚。”
苏渐抬眼说道:“哪能做得到呀,我的思维已经控制不住了,所以我想,如果利用萧永丰医生的食物链理论,我担心画家所处的位置不是处在食物链的上端。”
罗奇见苏渐挑明了问题,这下坐不住了,他说:“你还是觉得画家莱特杀人不是他自己的意思,而是有人在操控他?”
苏渐没有阐述,他只是用沉默表示赞成。
罗奇接着说:“苏渐,你的看法可以保留,现在提出这个看法还真不是个时候,案子到了检察院,我们要是有新的看法,就算可以做,估计也会很被动,不出意外的话,这起案子会顺利进入审判阶段,然后圆满终结,因为画家的供述十分完美。”
苏渐松开双手,脸上的皮肤被他的手压出了指印,红一块白一块的,他说:“问题就在这儿。”
柯曼被罗奇和苏渐的讨论唬住了,她平息了一下惊恐的心情,然后说道:“今天我真的开了眼界了,原来一起案件的背后,处理起来是这般的纠结。”
罗奇斜了柯曼一眼,说道:“这都是私底下的讨论,你可千万别在外边乱讲哦。”
柯曼装着一副乖乖女的样子说道:“嗯,当然知道。”
苏渐转头对柯曼说:“案子从来都不是一帆风顺,就像你们刚才驱车到我家,不也不是七拐八弯才到达的吗?”
柯曼笑笑说:“受教了,罗支今天带我来,让我对你们刑警的工作有了更多的了解,以后写起东西来就更顺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