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凉也愣住了,只见那黑衣蒙面人猛得回头,一双充满杀气的眼睛狠狠的看向他,紧接着,黑衣人猛得拔出匕首,“扑哧”一声,鲜血飞溅,郑御史身体摇晃了一下,“砰”地一声扑倒在地,抽搐两下,再无声息。
薛凉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而趁此机会,黑衣蒙面人收起匕首转头就跑。
他这一跑,反而让薛凉反应过来,顾不得起身就尖叫一声:“快追,别让他跑了!”
几个衙役听令,齐齐动身,但也留下两人护卫薛凉,以防凶手去而复返或是再有其它帮手。不但衙役,就连几个轿夫此时也手提棍棒围了上来,自发保护知县大人。
本以为那凶手会跑远,可不曾想,他本已跑进了街角,却又突然折返,手中匕首也换成了一条绳索。
他这一返身,反而把衙役们吓了一跳,所谓事出反常必为妖,他们一时间竟竟被吓退了两步,不敢冒进。
好在都是经验丰富的公人,虽然不敢冒进,但却本能的散开,哗啦一下,散成一个弧形扇面,既把凶手围在中间,又挡在了薛凉身前,以防凶手暴起伤人。
凶手很镇定,眼神冷冷的扫了一眼包围着自己,一时不敢上前的衙役,眼中透着一股不屑,把手中绳子往空中一抛,就见那绳子猛得绷直,仿若棍子般神奇的悬立在空中。
凶手透过人群,远远的看了薛凉一眼,狠狠做出一个抹喉的动作,紧接着就见他突然跃起,抓住绳子,然后顺着绳索飞快的攀援着往上爬去,只眨眼间,他就爬到绳子的尽头,可他并未停下,而是继续往上。
很快,超过绳子的头和手消失,但是他的身子和腿还在继续往上爬。
远处的围观群众,每个人都面露不可思议的恐惧之色,就连薛凉和一群衙役也同样如此,一时都被惊住,竟忘了上前阻止。
很快,凶手全身都爬到了绳子上,好像进入了另一个空间般,整个人都消失了,只留下一根绳子还悬在半空,上不连天,下不接地。
一个大胆衙役的反应过来,喉咙滚动咽下唾沫,犹豫了一下,手提着钢刀缓缓走上前去,站在绳子下往上看了看,果然什么都没发现。
他扭头看了眼薛凉,见知县大人仍在发愣,衙役一狠心,颤抖的伸出手摸向绳子,见没什么变故,他不由胆大了起来,轻轻一扯,绳子无声的掉下,落在衙役的手上,变成一捆普通的麻绳。
“哗!”周围人都沸腾了。
“妖术,这是妖术。”
“神仙,一定是神仙。”
有人惊恐万分,有人跪地祈祷。
而薛凉却睁大眼睛看着眼前的一幕,然后突然两眼一翻,直接晕了过去。
衙役们不由大惊,连忙围了上来:“老爷,老爷……”
午夜,县衙后堂。
夜风习习,凉爽而恬适,但书房里,知县大人薛凉却满头大汗,正神色紧张的伏案疾书,桌前一盏烛火轻轻摆动,缕缕轻烟随风飘荡。
好一会儿过去,薛凉收笔,抬起袖口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仔细端详纸上内容,终于松了口气。
他抖抖纸张,轻轻举起放在烛台不远处,一边烘烤,一边嗫嘴吹气,直到确定墨迹完全干了,这才小心的将书信装进一旁早准好的信封里,取出随身印玺,就着烛泪,印在信封封口处。
又仔细检查了一遍,发现没有错漏之处,他这才起身,冲着庭院高声叫道:“薛福,薛福!”
很快,一个身着灰色长衫,长相机灵的小伙子从外面跑进来,给薛凉行礼:“老爷,您有何吩咐?”
薛凉把信递给薛福:“去,把这封信送到通政司,越快越好。”
薛福点头:“是,小人马上启程。”
“嗯,快去快回。”薛凉神色焦虑,挥了挥手。
……
两日前,深夜,皇宫大内。
皇宫,国之中枢,帝王居所,虽雕梁画栋,紫柱金梁,尽极富贵之能事,但其骨子里却透着森严和肃杀,无论何时,禁宫内都会有大队大队的持戟禁卫在往来巡视。
“哗,哗……”巡视禁军从外走过,其盔甲摩擦声隐隐传来。
御书房里,一个头发半白的中年人端坐椅上,正是当朝天子真宗赵恒。
赵恒样貌英武,五官端正略显刚强,须下三寸短须坚硬如刚,只是眼神中却透着难以掩饰的疲惫和沧桑,凭空多出一丝老态。
书案上摆着几本奏折,他一边翻阅手中奏折,一边眉头紧锁,连皇后端着托盘从外面走进都没察觉。
刘娥远远看着赵恒憔悴的模样,心中微微一痛:“唉,这些年真是苦了官家了,世人都道官家软弱,有辱祖宗威名,可谁理解官家心中痛苦?为了江山社稷,官家继位这二十多年,可有一日松弛懈怠?奈何形势不如人,又有什么可说的?”
皇后刘娥看着年轻,实与赵恒同龄,已经年过五旬,但因为宫廷之中保养得当,显得年轻许多,夫妻二人缘起微末,共同经历过不少坎坷磨难,可谓情深意重,相濡以沫,赵恒心里的痛苦和煎熬,没人比她更清楚。
虽然有心安慰,但她素知皇帝贵为天子,不但天性刚强,而且骨子里的天家骄傲也绝不会接受任何怜悯,只能整了整神色,换做一副轻松模样走近,假装好奇的探身张望奏折:“官家,发生了什么事?为何愁眉不展?”
“啊,梓潼来啦?”赵恒回过神,看着刘娥,露出微笑。
刘娥轻轻将托盘放下,柔声道:“这么晚了,官家还是早点休息吧,国事哪有能办完的时候?”
赵恒轻叹一声,接过托盘上一碗小米粥,抿了一口,满意的点了点头:“还是梓潼最知吾心。唉,年纪大了,胃口也差了,只有喝你做的粥才能让朕胃口大开了!”
“官家若喜欢,臣妾就每天都给您做。”刘娥轻笑,举起手帕,轻轻擦拭赵恒嘴角。
赵恒摇头,指了指案上奏折:“你看看吧,文书房送来的奏折,泰安府的知县禀报,说他那里出了一桩奇事。”
“奇事?那我倒是得看看。”刘娥接过奏折,翻看起来。
赵恒又喝了口粥,放下后,才一脸郁闷的开口讲述:“御史郑子文当街被杀,凶手攀绳而上,消失在半空中。哼,泰安知县被吓得半死,更可恼的是,有无知百姓竟然把凶手当做神仙,当街望空叩拜!”
刘娥看了几眼,合上奏折,放回原处,看向赵恒:“官家打算如何处理?”
“我已经令大理寺着手调查了,只是这等离奇案件……唉!”赵恒长叹,显然不报指望。
刘娥想了想,突然摇头轻笑:“你呀,真是忙晕头了,这种事大理寺不好处理,可官家怎么忘记北斗司了?”
“北斗司?”赵恒皱眉,一时没想起来。
刘娥笑道:“这凶手攀绳而上消失空中的逃脱手段,显然非常人所能及,而管理天下奇人异士,不正是北斗司的职责所在吗?”
赵恒恍然,惊喜的点头:“你说的对,朕怎么把这个给忘了!”
话一说完,他连忙吩咐:“快快快,研墨!下旨追回大理寺,着北斗司查办。”
……
“事情就是这样,案子从大理寺追回,转到咱们手里了。”
北斗司官堂里,隐光缓缓讲完事情的来龙去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