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随风和瑶光二人自然不知道自己走后巷子里会上演一幕围杀大戏,二人出了巷子,找到自己坐骑,一路说说笑笑,到了南城门附近,随意与路人打听一下,就找到了一间客栈。
同乐客栈是泰安府里的一间老字号,据说往上可以追溯到晚唐时期,虽说占地不大,设施也稍有些陈旧,但实在是开店的年头太多了,随便问个路人客栈,至少在泰安府里,上至八旬老人,下至八岁小孩儿,就没有不知道的。
二人到了客栈门口,刚一停步,就见一个机灵的店小二殷勤的走过来。
“二位,是住店还是打尖儿?”店小二眼睛在瑶光身上一转,见瑶光面如皎月,眉目娇俏,像是画里出来的人物一般,心跳猛得快了一拍,连忙转开眼线不敢多看。
瑶光懵懵懂懂,没见到店小二的神色,但柳随风却是过来人,自然看在眼里,不过也不以为意,抬头打量一下客栈,脸上露出微笑,把手里缰绳朝店小二一扔,一边朝里走,一边张嘴吩咐道:“先上一桌酒菜,然后安排两间上房,马要喂上等精料,做好了有赏。”
店小二一听有赏,马上精神了几分,殷勤的接过缰绳,但转手又递给后面跟来的另一个小二,使了个眼色,这才转身点头哈腰的对柳随风道:“客官您放心,一定给您安排妥当,您二位里面请!”
瑶光出身将门,也是不拘小节,随后把手中缰绳扔给小二,跟着柳随风走进了客栈。
时近午时,客栈里已经有了几拨客人,柳随风眼睛一扫,见都是些文人墨客和行商的商人,考虑到二人谈论要涉及案情,柳随风回身在瑶光耳边轻轻嘀咕了两句,瑶光轻轻点头,于是柳随风吩咐道:“先带我们去看房间,酒菜一会儿送过来。”
店小二哪敢多嘴,连忙点头应是,带二人去了后院,安置了两间并排相邻的房间。
进了房间,柳随风点了点头,还不错,虽然比不得京城奢华,但胜在干净整洁。
二人在柳随风房间的客厅里坐下,没一会儿工夫酒菜上齐,柳随风随手扔了一小块碎银打发走小二,与瑶光边吃边聊。
“那小贼的幻术还真是厉害,当他转过身的那一瞬间,我还以为真是我爹,毫无破绽。”之前赶了一路,又打了一架,二人也是饿了,瑶光到底是姑娘家,吃了一阵就饱了,放下碗筷,一边喝茶,一边跟柳随风讲述自己的经历。
她自嘲的摇了摇头,道:“不过我爹是不可能到这儿来找我的,当时我就该识破他才对!”
柳随风这时也吃完了,放下碗筷,取出手帕擦了擦嘴,点头道:“所谓幻术,虚虚实实,其实很大程度上,要靠诱导你的意识,按照他所需要的东西,幻现在你的心里。他一开始没有回头,就是因为他不清楚你家里都有什么人,不确定该用什么身份来骗你,所以才只含糊地说一句你的至亲之人,诱你自己想像。”
“嗯!结果我唤了一声爹,他就敢转身了,这时我已受他撒下的药物迷惑,眼睛里明明看着他,心里的样子却成了我爹。”瑶光想了想,点头赞同,想起自己管那小贼叫爹,她又恨得牙痒痒。
“不错!你这次也是运气,要是他再多了解一点你,那以他展现出的实力,你就很难逃脱他的幻术控制了。”柳随风神色严肃的点了点头。
想到自己差点被人控制了神智,瑶光眼中露出后怕:“幻术真有那么可怕吗?如果他能轻而易举的控制我们,那我们岂不是任他摆布?”
柳随风自得的摇头,傲然道:“你想多了,幻术虽然厉害,却也不是无往不利的。”
“是么?”瑶光不解的看着柳随风。
“幻术是利用我们的意识和灵觉产生影响,但是幻术并不能凭空施展,尤其是要对付我们这样意志坚定于常人的人,它更需要道具和药物的配合才能起作用,就拿今天来说,那小子肯定预先做了手脚。”柳随风见瑶光眼神中露出惧意,心里不由失笑,本想再吓吓她,不过想了想,这种事不适宜开玩笑,还是早早跟她讲清楚,让她有所防备才好。
“预先做了手脚?”瑶光讶异。
柳随风肯定的点点头:“那小子明显早就布好了局,故意引我们到那里去。在那巷子里他肯定早就藏好了迷惑神志的药物,等我们去了便激发药物。如果是在他未做准备的情况下,他未必能控制我们。”
瑶光若有所思地点头。
柳随风得意一笑,继续卖弄:“只要你定力深厚,意志坚定,就算对方做了充分准备,也未必能摆布你。还有,如果你已经察觉可能着了道儿,不妨发出大喝,凭巨大的声浪,就可定住心神,不受侵扰!”
瑶光钦佩地点点头:“看不出你对幻术这么了解。今日追他的时候,你没着了他的道儿吧?”
柳随风哈哈一笑,换了一个更舒服的坐姿,神色傲然:“我追去的那条小巷,他自然也撒了迷神药物。可我柳随风是什么人?只一眼就看破了他的行藏,那小子看拿我不住,这才跑去对你下手的!”
瑶光点点头,站起来用力一拍他的肩膀:“难怪隐光前辈让我向你学习,前辈就是前辈,确实有比我高明的地方啊!”
看着芊芊玉手,可瑶光这一巴掌拍下来,柳随风整个身子都矮了半截,闷哼一声,他呲牙裂嘴地揉着肩膀,一脸无奈:“大小姐,你天生神力,出手向来不知轻重,可千万别对我动手动脚啊!”
瑶光嘻嘻一笑,也不说话,眼中得意之色一闪而过。
柳随风看在眼里,哪还不明白对方是故意如此,一时间哭笑不得,心里暗叹古人诚不欺我,果然是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二人又谈论了一阵,瑶光告辞,回了自己房中歇息。
另一边,少年以秘法烟雾逃离围杀后,遮遮掩掩好一阵,直到确认身后再无追兵,这才松了口气。
简单的休息一阵,想了想,去市集中买些贡品和香烛,朝城外走去。
半个时辰后,少年出现在一间荒废的道观前,道观正门,青阳观三字牌匾摇摇欲坠,少年立于门外抬头观望,好一阵后才回过神,缓步入内。
残庙荒废,四处漏风,蛛网密布,正中处供着一尊老君像,身上漆皮早已残落,少年站在老君像前,放下手中贡品和香烛,虔诚的下拜。
叩首过后,少年起身,却并非上香,而是拎着食盒朝后院走去。
道观后院里是一个庭院,草木枯藤肆无忌惮的生长着,荒凉而破败,可少年面上却满是缅怀之色,时而停步凝视,时而轻叹出声。
他缓缓走到正中处,停在一块近丈大小的青石前,慢慢伸手抚摸,脑海中闪过一幕幕往事,仿佛又看到了曾经那个常年头戴竹笠的虬须男子正盘坐于大青石上,弹剑作歌。
三尺龙泉剑,匣里无人见。
一张落雁弓,百只金花箭。
为国竭忠贞,苦处曾作战。
先望立功勋,后见君王面。
歌声尚隐隐在耳,可光阴似箭,人物全非,只剩下生人的感怀和思念,除此之外,就只剩下当初的青石见证着往昔无忧无虑的时光!
少年回过神,两眼含泪,小心的把手中贡品和香烛摆在青石上,又从食盒中取出一个青瓷酒杯,缓缓倒满后退后两步,跪倒叩拜。
“师父,太岁……回来了!”少年哽咽喃喃,泪眼朦胧中,似乎又看到了那年那个雄伟如山的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