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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错，我的后悔也许不过单纯的一种心绪，但我既然这样痛切地感觉着，正正经经地忏悔着，你也用不着从旁边把它推翻吧。即算那是一种心绪，我想也没有受你的批难攻击的理由。对你忏悔的本人既然说是真实，你就老老实实当它是真实不就成了吗？”
“我也不是有心来攻击你，批难你的。不过因为你那忏悔不是单纯的忏悔，而与金钱问题关联起来，我势必要疑及你的本意。就是老兄也何苦把你那预先做好了薄志弱行的退步的靠不住的后悔，故意拿到想要借钱的时候来说呢？因为你对于忏悔的态度不纯粹，所以那忏悔的本身也丧失了权威。”
我自然没有想到我的后悔是靠不住，不过不可思议地我听着K的意见时渐渐失去了自信，自己也以为“真是靠不住的”。好容易自己信为确实的“后悔”，一旦动摇崩溃起来剩下的就只有“要钱”的一念了。只有这个是确实的，可知我还是怀着何以从K借到钱的预想，为着实现那预想后来才加上自白，而又把那个误认为痛切的后悔的结果。
“早知这样反不如索性像平常最初就那样简单地说‘我很苦请你借给我’，或是‘我有困难情形请你借给我，’我心里还要舒服一点。现在既然连你那样热心地向我吐露的忏悔，我都不能不怀疑，那么我们两人间的交情到底不成立了，弄到这样可毕竟是你的责任单是一个人的事我也好不管，但为着你连我也渐渐变成老面皮了，我可真是受不了的讨厌我当真一点也不是爱惜这一百两百块钱，假使你真是困难我很高兴地借给你。不过借了反而有损彼此人格的钱，我是不愿意相借的。就是你也不是今天或是昨天的朋友，我们相交了好几年也该懂得我的心思的。”K好像要哭了一样，红润着眼睛用这种哀诉的调子说。他似乎甚至于这样想假使成的话，他愿意把一百块钱丢在我前面，早些结束这极不愉快的谈判。
我听了K的衷情也忍不住要下泪，“啊，我是怎样一个恶党啊！使一个忠厚诚恳而且这么善良的朋友这样痛苦，究竟有什么趣呢？”我不觉想跪倒在K的足下合着两手说“我真是不好，请你原谅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