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我给了你一次注意了啊!听起你的忏悔来,我对于你的心境不能不表多大的同情。你将来能够和那女人脱离,始终委身艺术,我也想是非常好的事。但我希望你充分知道这与借不借钱的问题完全没有关系。无论你的忏悔多么可贵,但你并没有因此可以时常堂堂地向我借钱的理由。我希望你晓得这和你说‘因为困难得很所以请你借钱给我’没有什么不同。”
“不,那我想是不对的。我从前是因为觉得困难所以要钱,这趟却不是为我的心绪而是为我的艺术,为着救我的艺术。假使承你爱我的艺术,希望它能健全发达,那么这趟的钱决不是无意义的。”
“但是你现在即算用我借给你的钱和那个女人脱离,但你从今以后,绝对不会爱上第二、第三个女人重复没头于肉欲生活吗?对于这个恐怕你一定不能保证你自己。从前你也曾屡次像这次一样的后悔,但那种后悔一点也没有用,你老是反复着同样的过失。因此,在将来但凡你不是再变过一次人,那种过失只好认为始终要发生的。那么着我简直成了你的揩屁股的,为着期你的艺术的健全发达,此后我永远得供给你每次和女人脱离关系的费用了。”
“你是那样想还是不肯信用我的真实的忏悔的缘故吧。我刚才也说过的,这趟可当真后悔了。从今以后我决心想法子再不犯错误了。因为你是晓得的,我是个薄志弱行的人,虽不敢说‘绝对’的话,但同一个后悔现在的心绪可和从前完全不同了。”
“你瞧,结果还不是心绪作用吗?正和本不困难而心里觉得困难一样,现在也不是当真的后悔而是心里觉得好像是当真,因此我这次也不以为借钱给你有什么意义。即算点缀着‘忏悔’这种彩物但感觉得不愉快的程度和平常一样。”
但K的不愉快好像比平常还要厉害,因此我这方面也更加恶躁起来。为什么K得这样的瞎猜呢?为着借这么一点点钱,有这样把我的弱点暴露出来的必要吗?K有什么利益,什么根据要那样执拗地把我的忏悔,我的言语一句一句地来吟味、诠索、追究呢?这样一想,我不能不觉得可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