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歪子可真绕得不近哩!我也想到大约末了总是这么回事的。”
K那确像好人的平和的眼球很痛苦地闪烁着,但他意外地并不吃惊是这样轻巧地接过了。我刚才那样严肃的深刻的样子对他作的忏悔,他最初就以一种疑惑的态度听着,难道K对于我已经不相信到这样吗?这事实很使我觉得不愉快。“今天很不容易。结果借即算借给我,议论可一定很麻烦的吧。”我直觉地觉得如此。
“你的忏悔许是真实的吧。但任凭你说怎样真实,一旦和金钱上的问题结合,我可不能以虚心坦怀听你这忏悔。你假使有想要我听信你那真实的忏悔的诚意,在今天这样要提起借钱的话的时候当然要避开那话。我只好当你为着想要借钱利用那个忏悔。”
像这样我们那老例的论战便开火了,两个人的谈话从这里起不知要继续几个钟头。平常有从上午起争到电灯燃了的时候的例,今天大概不到晚上也不能结束吧。从现在起六七点钟之间彼此得把论理的楼梯一层层接高,把语言的数目山也似的堆积起来,溜溜地给拖着走,不知到什么地方才止。想到这点两人不期从论战的最初就感着一种苦劳和压迫,决不能像运动会的游戏一样以勇气腾腾的竞争心来从事。
“可是,我总得把早几天刚借你的钱现在又来借的理由,详细地说给你听。为着说明这个我势必对你述我的忏悔。假使忏悔的本身是真实,那怎么会因着与金钱上的问题结合了就忽然失去真实性呢?”
“那也许不错吧。但我所觉得滑稽的,是在你那忘记了为借钱而忏悔的根本动机,却拿出为忏悔而忏悔一样的严肃的口调的你那态度。我是说你超过为借钱的必要上高调忏悔的真实是很可笑的。你好像想依忏悔中所表现的热诚与我以痛切的感动,利用那种感动向我借钱。实际许不是这样的,但看起来好像这样,这使我起一种很怪的心理。你好像想从忏悔的真实性生出‘借朋友的钱也不要紧的’Justification哩。”
“那样想可是你的瞎猜啊。我的根本动机虽然在借钱,但谈话中间忘掉了那个动机,给忏悔本身的兴味驱动了不觉一层层深入起来,这我以为是谁都可以有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