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刚才不是说到哪里是困难情形,哪里不是困难情形是没有划然的区别吗?那诚然是不错的。困难情形不在表现在外面的境遇,而在那个人的气氛。随着气氛随时都可以感觉得很困难。假使你没有从我借到钱的预想,你一定不觉得有什困难,而用走到哪里算哪里主义通过了现在的难关也未可知。”
“不,没有那样的事,不管有没有那种预想可实在是困难情形。你若不肯帮忙时可真是没有法子办。”
“你说没有办法到底怎样没有办法呢?失礼得很,你一年到了不老是说着穷得没有法办吗?”
“那也是不错的,不过这次可特别困难得厉害,简直是陷于绝地了。”
“那么假使被我拒绝了,难道说卷起被窝趁晚上逃跑吗?”
“逃跑许是不会的,不过四处都拖欠得太多,简直要脸上发火似的难为情了。”
本来还是说逃跑于达目的上要好些,但我有一种很妙的虚荣心,那几乎本能地支配着我的头脑,所以也没有顾虑利害得失的余裕就这说样了。
“你瞧,既然不必逃跑,也不必卷被窝,那不和从来的困难没有什么大两样吗?那自然是很难为情的,但倘若是怕难为情的话,你也不能像从来那样过日子了。你不老是毫不在乎地干着很使旁边的人替你担心的事的吗?我想你是对于社会上的德义很没有神经的,不大着急的人哩。”
给他这么一说,我不觉打了一个冷噤,K很明显地讽刺着我的灵魂了。“既然那样重道义却有什么面目又来找我借钱,你从前借去的钱不是一次也不曾还过吗?”K的意见言外暗示着这种议论,我只好不响,眼睛望着下面,暗暗地乞怜。
“平常一议论到这里彼此心里都很不高兴,我也不再深入了,总归我总当你是不着急的人。是这样看待你多半你也没有异议吧。因此在你就没有绝对没有法子,或是万分困难的时候。你不过随着那时候的气分感觉得那样或是不感觉得那样。假使再极端的说起来,你是因为预想可以从我借到钱,所以感觉得现在的情形很困难,你自己也许没有意识着这个但一定是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