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这么说起来，好像我在利用着你的弱点，但正因为多少知道你的脾气所以更加难过。不错，我知道你脾气是人家问你借钱，你不能一口回绝人家的。照你说，是因为你那弱点给我懂得了，所以对于我更不好回绝，但在我这方面因此更不好向你借。知道你的弱点这事倒成了我的弱点了。你对于我有最不好拒绝的情形，我对于你站在最不好开口的地位。因此一谈到钱上我们总是要许多麻烦的，明知道如此却这样来找你，可知道实在是很困难的时候。”

我也滔滔不绝的用这个调子辩明，K呢，把他的忠厚老实处整个儿搬出来；我呢，忏悔我的薄志躬弱行，双方弄成“Helpless”的状态，等着救星。因为谁都不肯取积极的态度，所以谈判很不容易有结果，其间两人的心里更加恶躁起来。

“因为话越说越讨厌，所以平常总是懒得再说下去了遵你的台命，但是像你那样老是发生困难的情形却是什么缘故呢？说起来好像不相信你的话，很对不起。”

K用怪客气的口吻绕着道儿放出质问之矢。平日也惯作颇为彻底的人心攻击的但一触到借钱的问题彼此都采着含糊的语法，更助成那种故意的不自然的情势了。

“要叫我精密地证明困难情形，那我更加得忍受不愉快的心绪，因此那种情形只好请你推察得啦。不过总归是困难情形，即算是时常发生的但还是困难情形。

我简直像淘气的孩子似的做这样没有条理的回答，但并非在这时候故意说着淘气的话，而是自己的心里真觉得是困难情形。

“那么在这个困难的时候，假使我不肯借钱可怎么办呢？别误解，我决不是说你撒谎。你自己许完全相信是困难情形吧。但是我想尽管你觉得是很困难不会有实在没有什么困难的时候吗？你预想着今天到我这里来借钱大概是成功的，并且你的预想也许会的中的吧（K这样说着时常是很聪明的囅然而笑）。假使没有这种预想，你也许到真正困难的时候为止茫然地不管吧，你不是有能向我借钱的预想才觉得你的境况困难起来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