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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江东开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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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圣胄裔

洪涛奔逸势,

骇浪驾丘山。

訇隐振宇宙,

漰磕津云连。

这首气吞山河的钱塘观潮诗词出自东晋大将苏彦笔下。每到农历八月十八,钱塘涌潮如万马奔腾,咆哮着排山倒海而至,令人既胆寒战栗又雄心骤起。世人相传,汹涌的钱塘潮与伍子胥在临死之前的诅咒有关。

周敬王三十六年(公元前484年),“卧薪尝胆誓吞吴”的越王勾践暗赂奸佞太宰嚭,挑拨吴国君臣,轻松扫除了勾践复国的最大阻碍——一代名将伍子胥。昏庸愚蠢的吴王夫差听信太宰嚭的谗言,赐伍子胥一个全尸。伍子胥自刎前对夫差发出愤怒的诅咒,并嘱咐儿子:把我的头颅挂在姑苏城的南门上,我要亲眼观看越人攻打吴国;把我的尸体装入鱼皮袋,扔进钱塘江里,我要乘着涌潮观看吴国的溃败。

杀了伍子胥后,夫差倾师北上与齐国争霸。伍子胥的咒言成真,勾践乘虚而入,偷袭夫差的老巢姑苏城。吴国元气大伤,刚愎自用、不可一世的夫差吞下自酿的苦果,国破身死,痛呼“无脸去见伍子胥”后自杀,连同老爹阖闾的丰功伟绩也一起被吞没在滚滚的钱塘潮中。传说姑苏城破之日,钱塘江上隐约可见伍子胥驾着白马素车,驰跑于涌潮头。

伍子胥是吴国称霸的两根支柱之一,另一支柱是伍子胥的亲密战友、大军事家孙武。两人悉心辅佐吴王阖闾,共破当时的超级大国——楚国,攻占郢都,取得了辉煌的战绩,创造了古代战争史上的奇迹,也成就了吴国这个夷蛮之邦的一代霸业。孙武堪称世界级的军事家,他留下的兵法十三篇名垂千古,中外兵家奉之为圭臬,尊之为兵圣。即使在当今信息化战争时代,《孙子兵法》依旧焕发出灿烂的智慧光芒。

孙武,才是那个激荡人心的时代的真正主角。

孙武出身于一个生命力异常旺盛的家族,这是一个以善于隐忍而著称的家族。其直系先祖陈完,原是陈国公子。周惠王五年(公元前672年),陈国内乱,陈完改名田完,躲到齐国去避难。时人预言,田氏“五世其昌,并于正卿。八世之后,莫之于京”。——田氏家族将在齐国生根发芽,枝繁叶茂,五世子孙将与正卿序列朝班,八世子孙将是临淄城的主人。

田完和他的子孙们就像冬眠之蛇,隐忍蛰伏在异国他乡长达一百四十年,终于等到了他们的机遇,雷霆万钧,叱咤风云,犹如耀眼的流星划过历史的夜空,留下光芒四射的无穷魅力。

周景王十三年(公元前532年),田完的四世孙田无宇联合鲍氏击败栾氏、高氏,成为齐国的当权派,这就是预言中的“五世其昌,并于正卿”。田无宇之子田书伐莒有功,齐景公赐姓孙,食采乐安。孙武就是孙书的孙子,为避内乱南奔吴国,结识伍子胥,献兵法十三篇,受到吴王阖闾的重用。而齐国的田氏势力不断壮大,随意废立齐国君王,最终取而代之,史称“田氏代齐”。这就是预言中的“八世之后,莫之于京”。

当田氏家族在齐国呼风唤雨的时候,孙武也在江南的吴国建立殊勋,威名扬天下,为阖闾争霸立下汗马功劳。在那个血腥风雨、朝不保夕的时代,如此一位旷世奇才的人生结局如何?历来有二说,其一说孙武同遭伍子胥厄运,被夫差诛戮;其二说孙武早在阖闾时代就脱然归隐,终老吴地。

不管孙武的人生结局如何,他的胄绪在江南地区绵延不息,五六百年后传承先祖隐忍力超强的王者基因,在春秋吴国的旧地上再度创立了一个强盛的割据政权——东吴。

东吴政权的奠基者孙坚,字文台,汉桓帝永寿元年(公元155年)出生于吴郡富春,与后来东吴的死对头、“篡汉奸贼”曹操是同龄人。富春地处钱塘江的上游,正是兵圣孙武之子孙明的食采之地,这个孙明就是战国时期齐国大谋略家孙膑的祖父。孙膑也留下一部兵书——《孙膑兵法》(也称《齐孙子》),其卓越的军事才华足以与乃祖孙武平分秋色。

司马迁在《史记》中记载,孙膑生于齐国的阿、鄄之间(今山东阳谷阿城、菏泽鄄城间),这与孙明食采之地富春相隔千里。对此,孙膑后人的解释是:孙膑之父英俊潇洒,被齐国公主看中,故而北上入赘。如此一来,诞生于富春的孙坚就不是孙膑的后人了,而应该是孙武其他子孙的后裔。

自孙武以降,直至孙坚,相隔六七百年,其间名号世系泯灭不可究,人们对孙坚的家族情况所知甚少,只知道他的父亲叫孙钟。孙坚的胞兄孙羌早亡,留下二子孙贲和孙辅。孙坚还有一双异母弟弟和妹妹。

孙坚的老家富春距钱塘不过百余里,孙钟一定给他讲过先祖孙武和伍子胥的故事。受到智慧与勇敢的熏陶,孙坚年少时就具备了一呼百应的豪杰气质。汉灵帝建宁四年(公元171年),孙坚年方十七,英姿勃发,在县衙里谋了一个差事。

一次,他与父亲孙钟乘船顺着钱塘江而下,准备出海,恰逢海盗胡玉等人劫掠商旅货物,在岸上明目张胆地分赃,所有的船只都被堵在钱塘江上,谁也不敢前进。孙坚骤生英雄气概,对孙钟说:“这伙海贼可杀,让我去干掉他们!”孙钟早已吓瘫在船上,劝阻儿子:“咱们还是少惹事为妙,别逞强。”孙坚一句话也没说,操刀上岸,孤身一人,挥动手臂,乱指一通,像是在指挥大队人马围剿海盗。胡玉等海盗远远望去,以为官兵在抓捕他们,吓得丢弃赃物,落荒而逃。孙坚来了个勇猛的冲锋,斩杀一个海盗,提着他的脑袋去见父亲,让孙钟大吃一惊。

孙坚由此在吴郡很快走红,远近数百里皆知富春出了一个孤胆英雄。孙坚也被吴郡太守提拔为署假尉(代理校尉),跃升为中级军官,先后担任三个县的县丞。孙坚声名鹊起,深得人心,前来归附的同乡旧友以及邻近无赖多达数百人。无论是谁,孙坚一概优渥款待,亲若子弟。

四年之后,孙坚的妻子吴夫人产下长子孙策。过了七年,光和五年(公元182年),孙坚在下邳郡丞任上又喜得麟子,其子长得方形阔脸,大嘴高额,双目炯炯有神,颇有领袖之相。孙坚暗暗称奇,断言这个儿子日后必是大富大贵之人,就取名孙权,字仲谋。

传说,吴夫人怀上孙策时,梦见月亮落入怀中;吴夫人怀上孙权时,又梦见太阳落入怀中。一个月亮一个太阳,如此罕有的异兆令吴夫人惊奇不已,赶紧告诉孙坚。孙坚大喜,回答说:“日、月是天地阴阳之精华,极贵的征兆,我的子孙后代必然兴旺发达!”

孙权呱呱坠地的那一刻,东汉帝国正处在大黑暗时代。国家反腐体系全面溃败,从根烂到枝叶,上上下下无不散发出恶臭的腐烂气息。当国者汉灵帝刘宏是阴差阳错被外戚窦氏相中扶上皇位的,他登基之后实施党锢政策,公开卖官鬻爵。宦官势力横行,把持朝政,无恶不作。老百姓怨声载道,民间反叛暗潮涌动,河北钜鹿的宗教组织“太平道”领袖张角,假借传道和治病,信众多达数十万,遍布东汉帝国的每一个角落。张角四处宣扬“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岁在甲子,天下大吉”,秘密准备暴动,打算推翻腐朽的朝廷,取而代之。

国家面临前所未有的危机,汉灵帝似乎也嗅到了死亡的气息,于是在光和五年(182)下了一道反腐诏令,让朝廷百官揭发、检举腐败的地方长官,试图以此来平息民愤。太尉许馘、司空张济等朝廷高官却阿附宦官集团,收受贿赂,袒护宦官势力的爪牙,诬陷边远小郡为官清正、政绩斐然的二十六个地方官。许馘、张济等公然助纣为虐、指鹿为马,恶行昭然若揭。民众自发组织起来,在皇宫前集会喊冤。朝中的正义之士如议郎曹操等,初露锋芒,充当救国救民的急先锋。汉灵帝虽然有所醒悟,斥责许馘等人,为蒙冤的官员拨乱反正,统统任命为议郎,但是这一隔靴搔痒的纠错之举,根本就无法扭转日益滑向覆没深渊的趋势。终于在中平元年(公元184年)二月底,黄巾大起义爆发,犹如惊涛骇浪,猛扑向破烂漏水的大船,整个帝国陷入天翻地覆之中。

汉灵帝慌忙令左中郎将皇甫嵩、右中郎将朱儁率军镇压黄巾起义。孙坚所在的下邳虽处于风暴的边缘,但朱儁久闻孙坚的英名,就让他做佐军司马,召集部众,参与平叛。于是孙坚纠集了一帮子弟兵,其成员大多数为跟随孙坚在下邳的同乡青年。这支吴郡子弟兵紧密团结,拥有高度的凝聚力,具备超强的战斗力。孙坚为了让部众轻装上阵,把眷属转移到远离风暴中心、位于淮河中游南岸的寿春(今安徽六安寿春镇)。三岁的小孙权紧随其母吴夫人、哥哥孙策,离开了出生地下邳,踏上了南下之途。

抵临寿春之后,孙策、孙权兄弟过上了令人羡慕的平静日子。在那儿,年仅十余岁的孙策显露出惊人的社交能力,朋友圈均为当地的知名人士。其中最为显著者,是一个叫周瑜的同龄人。

周瑜,字公瑾,出身于庐江舒县的一个官宦世家。周瑜的从祖父周景及其子周忠都做过太尉(相当于现在的国防部长),周瑜的父亲周异也做过洛阳令(即京畿首长),家世不可谓不显赫,是淮泗地区的豪族。周瑜俊美无俦,玉树临风,精通音律,志趣高雅,与孙策、孙权结下深厚的情谊。结识周瑜,无疑是孙策、孙权兄弟一生中最重要的事件之一。

当孙策、孙权兄弟在寿春整日与周瑜高谈阔论,弹琴奏乐,过着优哉游哉的日子时,他们的老爹孙坚正在北方出生入死,穿梭于刀枪剑戟之间,与黄巾军作殊死搏斗。

孙坚率吴郡子弟兵西去后,沿途又招募商人,还有慕名入伍的淮泗精兵,总数逾千人。这支部队人数虽少,却上下一心,战力惊人,所向披靡,是朱儁麾下作战最勇猛的部队。仗打得异常艰苦,孙坚在西华之役中受重伤,一度与部下失去联系。但是吴郡子弟兵士气旺盛,屡战屡胜,汝南、颍川一带的黄巾军招架不住,退保宛城(今河南南阳)。在攻城时,孙坚身先士卒,第一个将旗帜插在宛城上,部下蜂拥而上,一举收复了宛城。此战令孙坚威名远扬,他被朝廷授予别部司马,为军中高级将领,有自己的编制队伍。

在名将朱儁、皇甫嵩的镇压下,黄巾军坚持了一年多后宣告失败。但是黄巾大起义动摇了东汉统治的根基,地方军阀趁势而起,挑战朝廷的权威,率先发难的是西北凉州的边章和韩遂,他们打着讨伐宦官集团的旗号,率军进犯关中地区,揭开了东汉末年大乱局的序幕。

京师洛阳岌岌可危,汉灵帝慌了,赶紧任命司空张温为车骑将军,负责平叛。面对边、韩叛军的咄咄逼人之势,张温做了部署,令屡立战功的孙坚为参军事,镇守长安城;起用被革职的凉州土豪董卓为中郎将,让他去阻挡边章和韩遂的叛军。

董卓自幼长于陇西,在大西北拥有强大的号召力,凶悍的羌人都对他服服帖帖,因此颇受朝廷重用,成为稳定西北局势的关键性人物。董卓也仕途坦荡,一路攀升,从羽林郎(禁军头目)到军司马,到地方县令、北部都尉(边防军长官)、西域戊己校尉(西域屯田长官)、地方郡守,再到中郎将这一和平时期军人的最高职务。黄巾起义爆发后,董卓的好运走到了头,在平叛中败得一塌糊涂,功劳簿上的成绩被清空,只得灰溜溜地回到陇西。

边章和韩遂的叛乱让失意的董卓重燃政治欲望之烈火,接到朝廷的任命书后,董卓率十万大军火急火燎地赶赴前线,不料遭到叛军的打击,损失惨重。董卓气馁,惧战逗留。张温搬出汉灵帝的诏书,让董卓去长安城共议军务。但是董卓根本就不买张温的账,过了许久才去见张温。张温大怒,狠狠地训斥了董卓一顿。孰料董卓也不是一盏省油的灯,针尖对麦芒,跟张温对着干,出言甚是不逊。

坐在一旁的孙坚再也看不下去,上前偷偷告诉张温:“这个董卓目无法纪,留着必是祸患,应该治他一个未按时到达之罪,斩首以正军法。”但张温不听。于是孙坚又列数董卓三大罪行,泣血苦劝,可惜张温有妇人之仁,不忍杀了董卓,错过了一次为国锄奸的大好机会。

孙坚豪气冲天,力倡张温诛杀董卓,拳拳报国之心,令众人感慨不已,闻者无不叹息。平定边章、韩遂之乱后,孙坚被授予议郎之职,但从此与董卓结下了梁子。 Trk3Bv1dYdQe3F8Q5d4LQRjEG+gRSDHYJ7Ke144gIEZzC53PuDlXTTR4Bocl68m6



败亡襄阳

此时的东汉帝国已呈决疣溃痈之势,朝政腐败到了极点,各地暴动此起彼伏。黄巾起义、边章与韩遂之乱刚刚平息,南方湘水地区又燃起三股叛火:长沙的区星、零陵的周朝、桂阳的郭石。尤其是区星,他拥众万余,日夜不停地攻打长沙城,紧急奏章如雪片般飞入京师,搞得汉灵帝焦头烂额,寝食难安。

于是朝廷推举豪气凌云、忠肝义胆、智勇双全的孙坚为长沙太守,让他南下收拾乱局。这是孙坚第一次独立指挥征战。孙坚赴任之后亲力亲为,跟部下同甘共苦,不到一个月就击溃区星乱军;紧接着又沿湘水南下,转战零陵郡、桂阳郡,轻易击破周朝、郭石乱军,三郡迅速恢复了平静。

这时庐江太守陆康的侄子也被乱民围困于宜春,他听说孙坚在湘水一带作战,遣使求援。宜春在湘水六七百里之外,隶属豫章郡管辖。部下都劝孙坚不要擅自越境作战,否则恐将获罪。孙坚大义凛然道:“以此获罪,何愧海内乎?”——如果因为这个受到惩罚,我无愧于天下矣!他毅然率部东向,围困宜春之敌听说孙坚来了,不战自溃。

朝廷不但没有责怪孙坚的“狗拿耗子”,反而前后数功并赏,赐封孙坚为乌程侯。乌程(今浙江湖州),为太湖边的一个富饶县名,以盛产美酒著称,在孙坚家乡富春以北两百里。授封乌程侯,无疑极大地提高孙坚的向心力,使他在南方诸郡树立了崇高的威望。他开始迈上新的人生旅途,实现从普通将领向地方军阀的华丽转身。

中平六年(公元189年),汉灵帝崩,朝中大乱,外戚与宦官争权厮杀。野心家董卓趁火打劫,率兵进京,逼迫何太后废少帝,立年幼的陈留王刘协为帝,也就是汉献帝。朝政落到手中后,董卓一朝得意,残忍不仁,倒行逆施,戕害忠良,东汉帝国坠入永劫不复的阿鼻地狱。各路地方军阀对这匹来自大西北的恶狼恨之入骨,骁骑校尉曹操、冀州牧韩馥、渤海太守袁绍、后将军袁术、荆州刺史王睿等结成“讨董联盟”,号称关东军,推举袁绍为盟主。全国又陷入兵荒马乱的内战之中。

在长沙的孙坚闻讯大恸,痛心地说:“要是当初张温听从我的话,国家就不会有今日之难了。”他立即宣布加入“讨董联盟”,被袁术荐举为假中郎将。孙坚率部浩浩荡荡向北进军,从南线夹击董卓。孙坚跨过长江之后,顺手杀了与己有仇的荆州刺史王睿,剪除一个潜在的敌对势力,继而一路向北。沿途百姓听说乌程侯来了,无不夹道欢迎。孙坚的队伍不断壮大,抵达南阳城下时已有数万之众。

南阳太守张咨也是“讨董联盟”的成员,见孙坚有数万之众,镇定自若,满脸堆笑着恭迎,实则嫉恨不已,巴不得孙坚早点离去。但是张咨绝对料不到,自己即将面临一场血光之灾。

后将军袁术与董卓有仇(袁绍、袁术之叔袁隗被董卓灭族),躲在鲁阳(今河南鲁山),但对南阳垂涎三尺,早已跟孙坚达成一桩政治交易:孙坚帮袁术夺取南阳城,袁术则帮孙坚捞取各种政治资本。当孙坚向张咨筹措粮草时,张咨问部下,部下告诉他:“孙坚自己的俸禄就有二千石,军中粮草多的是。”张咨就拒绝了孙坚的要求,终于惹祸上身。次日孙坚大摆鸿门宴,在酒席上以“阻扰讨董义军”的罪名杀了张咨,引兵归附鲁阳的袁术。袁术大喜,上表封孙坚为破虏将军,领豫州刺史。

两人惺惺相惜,结为盟友。孙坚以鲁阳城为基地,出兵进攻董卓,袁术则负责筹粮,充当运输队长。董卓派遣“天下武功第一”的吕布与陈郡太守胡轸率步、骑兵共五千人迎战。双方对峙于鲁阳以北百余里的阳人,吕布跟胡轸向来不和,见孙坚军容整齐,不可战胜,感到胆怯,就散布各种谣言,结果自乱阵脚。孙坚不战而胜,趁势进取梁东(今河南方城东)。但接下来,董卓派华雄率大军将梁东重重包围,孙坚大败,只率数十骑突围而出。但孙坚重整旗鼓之后,再次跟华雄决战于阳人。孙坚誓血梁东惨败之耻,率部奋力冲杀,大破敌军,阵斩华雄。华雄也是董卓的一员虎将,勇猛仅次于吕布,他的被杀令董卓胆战心惊。但是后来的罗贯中张冠李戴,把孙坚杀华雄的英雄事迹记在了关羽名下。

这时,东线的曹操、袁绍等讨董义军同床异梦,被董卓一一击破,纷纷作鸟兽散。只有南线的孙坚凯歌高奏,败吕布、毙华雄,所向披靡。董卓畏之如虎,对长史刘艾说:“关东军曹操、袁绍等人都是我的手下败将,奈何我不得。只有一个小傻孙坚很会用兵,要告诉诸将谨慎为妙。”

正当孙坚踌躇满志,准备一鼓作气直捣洛阳时,军中却缺粮了。原来有人提醒袁术,如果让孙坚攻夺了洛阳城,那是赶走豺狼又迎来虎豹,将成尾大不掉之势。袁术是个小肚鸡肠之人,听人这么一说,立即断绝粮草。孙坚无法继续前进,眼见就要成功,只好星夜从阳人赶到鲁阳去见袁术。孙坚慷慨陈词:“我不惧身死,上为国家讨贼,下为将军报家门深仇。我跟董卓并无个人恩怨,你还受人挑拨,做出亲者痛仇者快的事!”

袁术无话可说,只得调拨粮草。孙坚的军队得到了补给,士气骤涨,兵锋直指洛阳城。董卓最忌惮的就是孙坚,赶紧派遣将军李傕向孙坚求和,让他开出一个家族成员的名单,他们要当哪个州郡的刺史、郡守都行。

但是董卓的糖衣炮弹无法击中孙坚那颗勇敢、赤诚的心。孙坚断然拒绝董卓的任何求和条件,誓言要诛杀董卓九族,传首天下,以惩罚他的大逆不道之恶行!接着,他率军进至离洛阳城不到九十里的一个大山谷。消息传来,洛阳城内一阵鬼哭狼嚎,董卓惊恐万分,打起迁都长安城的主意。临行前,董卓实行野蛮、残忍的焦土政策,将繁华一时的洛阳城烧成一堆破瓦砾。

孙坚进入洛阳城时,看到的都是残垣断壁,尸首盈野,数百里内无人烟。这位坚忍的猛士见此惨状,不禁惆怅流涕,潸然泪下,当即让将士清扫残破的宫殿,祭祀太庙,填掩被董卓挖掘的陵墓。清理洛阳城时,孙坚的部下在城东南的甄官井里探得了一件宝物,那是秦始皇流传下来的传国玺,刻着李斯书写的“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八个字。玺四寸见方,上面雕着五条相互缠绕的龙,但四个角缺一个。除了传国玺,孙坚还在洛阳城缴获了皇帝六玺,上面分别篆刻着“皇帝之玺”“皇帝行玺”“皇帝信玺”“天子之玺”“天子行玺”“天子信玺”等文字。象征正统皇权的七玺全部落到了孙坚手中。

传国玺是汉帝国至高无上的秘宝,在秦灭之后被汉高祖刘邦所取,一直传到汉灵帝,业已四百余载。汉灵帝死后,大宦官张让作乱,汉少帝仓皇出逃,传国玺也被投入甄官井。

谁获取传国玺,就意味着天命所归,社稷所寄,肩负着拯救苍生于水火之中的使命。

但是这一国之宝器就像英国奇幻作家托尔金(J.R.R.Tolkien)笔下的魔戒,能够摄人心魂,乱人心智。孙坚触碰到传国玺的那一刻,就变了样,贪念骤起,由一个铁骨铮铮、忠烈肝胆的硬汉子沦为暗怀叛逆异志的阴鸷枭雄。这一刻,注定了孙坚将走上不择手段抢夺地盘、割据一方的军阀之路。

孙坚拿到七玺之后,立即严密封锁消息,而后若无其事地撤出洛阳城,回到鲁阳。但是孙坚的厄运也随之而来了。袁绍、袁术两个兄弟爆发阋墙之争,袁绍也任命亲信周喁为豫州刺史,来抢夺孙坚的地盘了。

袁氏兄弟的矛盾由来已久,袁术一向瞧不起袁绍这个庶兄,经常蔑称为野杂种。但在推举“讨董联盟”的盟主时,这个“野杂种”竟然众望所归,堂堂正正地坐在盟主的位置之上,令袁术羡慕嫉妒恨。之后袁绍提议立幽州牧刘虞为帝,但是袁术有叛篡之心,公开反对袁绍的提议。于是袁氏兄弟彻底撕破脸,反目为仇。袁绍对孙坚死心塌地追随袁术非常恼火,遂决定先拿孙坚开刀,以震慑袁术。结果孙坚成了袁氏兄弟火并的牺牲品。

对此,孙坚不禁号啕大哭:“同举义兵都是为了拯救即将沉沦的大汉江山,眼见就要灭了董卓,现在大家却闹到这个地步,我跟谁生死与共呢?”当然,周喁绝非孙坚的对手,屡屡败北。袁术见孙坚有难,也出兵攻打周喁的兄弟、九江太守周昂。周喁连忙回师救援,结果两面受敌,一败涂地,惨死在老家。

交手的第一回合,袁绍落在下风,于是又拉拢单骑入荆州的宗室刘表和风头正劲的曹操来对付袁术。刘表也算是当时的一霸,控制了除南阳之外的荆州七郡,坐镇华夏的地理中心、长江中游的交通要地——襄阳,睥睨四方豪强。

汉献帝初平三年(公元192年),袁术令孙坚攻打刘表。孙坚倾巢而出,自南阳、鲁阳南下直取襄阳城。刘表慌忙调派驻防江夏的黄祖西上阻击孙坚,双方在鲁阳以南三百里处的新野展开激战,黄祖大败。孙坚又突破刘表大军的邓、樊防线,强渡汉水,进围襄阳城。

刘表紧闭城门拒战,夜里派遣黄祖出城偷袭孙坚大营。可孙坚早有防备,黄祖见势不妙,引兵欲返,孙坚果断发起逆袭。黄祖大败,后路被孙坚阻断无法撤回襄阳城,只好逃到襄阳城西南七里的岘山。此山东望汉水,深林茂密,山上有一座桃林亭,道路崎岖,为襄阳城的屏障。

孙坚是个打起仗来不要命的人。黄祖躲入岘山的密林之后,孙坚追杀得兴起,不顾左右劝谏,只带上若干亲信,紧随在黄祖身后,也没头没脑地钻进竹丛茂林中。蓦地只听见“嗖嗖”几声,从黑暗处飞出一阵利箭,孙坚闪避不及,中箭落马身亡。

孙坚阵亡时的详情,“建安七子”之一的王粲写的笔记类史料《英雄记》中有不同的说法。按王粲之说,刘表部将吕介(亦作吕公)率兵顺着岘山而下迎战孙坚,孙坚则率一队精锐轻骑兵上山寻敌,结果被吕介士卒抛下的石块砸碎脑袋而亡(或中箭而死)。孙坚归西的时间是初平四年(公元193年)正月初七日,时年三十七或三十八,而不是史学家陈寿在《三国志》中记载的初平三年(公元192年),或其他史料提到的初平二年(公元191年)。

这几种说法中,王粲记述的最接近史实,因为当时他就在襄阳城,其所居之地万山与岘山遥遥相望,有可能耳闻目睹了岘山之战的全过程,所记孙坚阵亡的细节不容忽视,其与陈寿《三国志》的记载并无违和之处,相反可互作印证与补充。陈寿向来惜墨如金,叙事之简洁如同今天报纸的新闻标题。孙坚攻打刘表,实则是一场跨年度的大战,从初平三年下半年一直持续到翌年正月孙坚阵亡才终结。乱箭射死孙坚的是吕介,当时或配属黄祖与孙坚交战,或被刘表遣派以策应黄祖。

但实际上杀死孙坚的正是他自己,缴获传国玺与皇帝六玺,让孙坚顿生骄心。以往傲人的战绩又令孙坚麻痹大意,他轻敌冒进,误中敌伏也是在情理之中。古今中外不知有多少名将,就因为轻敌惨遭不测,断送大好前程。孙坚之死,是东汉末年无数英豪悲惨结局的一个典型案例。在那个浮浮沉沉的年代,上自皇帝,下至基层官吏,无论是谁都朝不保夕,今天高高在上不可一世,明日说不定就是身首异处。 Trk3Bv1dYdQe3F8Q5d4LQRjEG+gRSDHYJ7Ke144gIEZzC53PuDlXTTR4Bocl68m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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