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这确实是一个问题:面对能够成为吃皇粮的“国家公务员”的机会,司马懿为什么要端着呢?
作为一个人,或者说作为一个世家子弟,什么叫城府?或者,什么叫成熟?给个糖就欢天喜地抱着那是幼稚。幼稚是很危险的。所以在权衡利弊之前,你必须得端着。就算这个对你来说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你也得端着;哪怕你对这个从天而降的赐予曾经梦寐以求,你也得装作无所谓,甚至有些勉为其难的样子。普通人如此,作为世家子弟的司马懿更加知道得端着,不能被人一眼就看透。
有人说,这叫装;有人说,这叫有城府。
还有一个因素。在汉朝,特别是在东汉,没有科举制度,做官是需要有人推荐的,也就是征辟制度。作为有志于成为“国家公务员”的年轻人来说,有人推荐是一方面,但是还要看推荐人是谁。如果推荐人很厉害,那就算是抱上“粗腿”了。这就是现在所说的平台,平台就决定了你的起点,这很重要。
第一次推荐司马懿的是一个河内郡的人,史书上连名字都没有记载,起点太低。第二次推荐在《晋书》中写得很清楚,推荐人是荀彧,当时颍川士人的领袖,曹操的头号智囊,位置相当于诸葛亮之于蜀汉。曹操起家所仰仗的势力主要是颍川和兖州的士人,以及沛谯的武士,颍川士人领袖的分量可想而知。这时如果再端着,那就是傻了,于是司马懿高高兴兴地就上任了。果然,司马懿进入曹操阵营后不久,就作为太子中庶子进入曹丕的后备干部序列。不久,司马懿又推荐其三弟司马孚成为曹植的属官。这就是世家子弟的思维:在局势明朗前永远不要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
后来,曹丕在和曹植的争位之战胜出之后,司马懿又果断地让司马孚离开曹植,进入曹丕的队伍中。这个手腕耍得实在了得,确实也不能怪后世总是有人以阴谋论的眼光看待司马懿此时的做法。
建安十三年(公元208年),汉献帝刘协亲笔下诏颁告天下,废除汉光武帝刘秀设立的太尉、司空、司徒“三公”之职,另设丞相一职由曹操任之,总览朝政。自此之后,满朝文武上书,一律先送到丞相府宣制之后,再行裁定。此诏书,使得光武帝巩固帝权、分解相权的制度设计荡然无存,使得曹操真正成为权倾天下的臣子。
虽如此,很难说汉献帝做出这样的决定不是他自己的真实意愿。汉献帝刘协是董卓乱汉时期立的皇帝,其皇位的权威性一直就备受争议。从董卓被吕布所杀之后,他先是被吕布劫持,待吕布兵败逃走后,他又被李傕、郭汜扣押为人质。接着李傕、郭汜反目成仇了,汉献帝就像是只小鸡一般被各路诸侯豪强抢来抢去。后来汉献帝终于在董承的保护下逃出凉州势力的控制,可关东的诸侯又不承认他的地位,真是急急如丧家之犬,天下之大竟没有一个大汉天子的容身之处。只有曹操,主动派出大将接纳了汉献帝,令其感激不已。在赶赴许昌的路上,汉献帝就急不可耐地给曹操封官许愿。在此时,与其说汉献帝是被曹操胁迫的,不如说是一个穷途末路之人急切想要表现自己的价值。后来曹操顶着汉献帝这个金字招牌,打徐州、占宛城、杀吕布、灭袁绍,平定北方之后就更是重新树立了大汉王朝之权威。汉献帝现在能做的,就只是继续论功行赏,通过让曹操独揽相权来换取自己心里的安慰。